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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千安逢魔忆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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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贾家,是北疆千安城中有名的商贾世家。虽然有钱有势,但与当地居民处得十分融洽,族中的老者也颇受爱戴。刚刚来的,正是贾家的车夫小顺儿。据他讲,今天他和家里的厨娘去地窖里拿棵白菜,忽然看到“一团黑影里浮着两颗白生生的眼球,还有一幢血盆大口里面是尖利利的牙齿。”吓的厨娘花容失色。他们急忙去喊人,几个家丁和院里的帐房,他们家的二少爷、三少爷都来了。下地窖一看,果不其然。一个管事的帐房叫他快去喊几个会玄的和尚道士来,又因为我曾经一边扎扫帚一边给这些凡人算过命,自然分毫不差的,他便急忙跑来了。
我听罢便要往外走,雨师放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册子也要跟上。我回头:“你也要去?”
他点点头:“去瞧瞧。”
我们疾行到贾家大院门前,雨师脚下一顿,喃道:“不好。”
我轻声问:“怎么?”
他口中轻声念些着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到了些清水出来在贾家大门前。看似清澈的水触到门前的石砎上,滋滋冒了些黑烟来。
我和他对视一眼,暗道,坏了。
我知道那瓶中的水,不是他物,正是观音菩萨的净瓶水。遇魔则燃,看来这贾家中的并不是什么鬼,而是一个魔。
而且这黑烟极纯,看来还是一个血脉不低、已经化型的魔。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闪身便想循了。雨师揪住我的前襟,颇恨铁不成钢道:“你跑什么跑?”
我被他揪着衣领,苦笑道:“我可打不过他。”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雨师摇头叹息:“真不知玉帝派你来守封印是怎么想的,照这么说假如封印真的破了,你估计是第一个跑的。”
我晒笑道:“不跑留下来等死吗?”
雨师再次扶额叹了两口气,道:“你清醒一点。你说,里面的魔为什么不把贾家人给杀了,还任由别人去通风报信?”
我道:“要么不想杀,要么不能杀。”
雨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本册子,有节奏的敲着手心道:“如果他是不想杀的话。而贾家人已经看到他了,贾家人定会通风报信,举世皆之这里藏着天界的看守,如果他不杀贾家人,定会招来看守,他就会被杀。”当然,雨师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魔族注定不会料到藏在这里的看守是个我这样的废人。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不能杀。”我道。
雨师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你刚刚没有观察出来,那黑烟虽然很纯粹,但也很稀薄。由此可见,里面那魔虽然是个血脉纯粹的高等魔族,但是魔力所剩无几,要么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要么是个未开化的小魔。”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们二人步入后院,院中一堆男女老少正正战战兢兢围着地窖口,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颤颤巍巍走到我们面前,哆哆嗦嗦的指着地窖的木门:“二,二位道长,这这这里有有有有有…”
雨师颇温顺地对她一笑,道:“奶奶不必再说,方才贵府车夫小顺已经向我们说明缘由,不必担心,我等都是修道已久的老人,必能为贵府铲除妖邪,重归太平。”
那老太恍恍惚惚地点了头。我和他分开人群径直向前,到了地窖门口,他拦住我,道:“先等等。”说着,他又从袖中取出方才那净瓶水,滴了两滴到那木板门上,水滴立即腐蚀始尽,冒出两股比方才更为浓郁的黑烟。他神色顿了顿,我道:“小心些。”
我二人一先一后进了菜窖,地窖里堆满了陈年的青菜萝卜。窖中果然有股未成形的黑雾,血盆大口里面是白晃晃的獠牙,大嘴开合,正在大口撕咬着…一根白萝卜。
青州大萝卜,水灵,甜,经放!
地上还有不少萝卜白菜的残骸。想来必定是如此这般英勇就义的。
我和雨师嘴角同时抽了抽。
最终,雨师从他的万能大袖子中,掏出一张金灿灿的缚魔网,把那小魔拎回了仙京,按他的原话说:“这不像是未开化的小魔,倒像是大魔与人交战,所撕裂的身体的一部分。总之,这小魔干葛甚多。便先带它回天京详查。”
是夜,明晃晃的月照着白惨惨的地,我躺在自家杂货铺的木板床上,碾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下午雨师走得倒是干脆,苦了我费尽心机,才让贾家人相信雨师会循地术,他有事儿便直接从菜窖里循走了。他们又分外感慨“真是得道的高人”又留我在府中设席摆宴,说是答谢。一直到夜半时分我才落得清闲,踉踉跄跄回到杂货铺,用法力把酒逼出,已经快要天明。
我望着白惨惨的地,心里想的却是雨师。
在东边的那片沧海还是桑田的时候,我也刚刚飞升,玉商还没有把我发配到西北边疆。做了十几年的人,一朝成为仙,自然十分好奇。东看看,西看看,晃悠晃悠便晃悠到了雨师府。
我远远看着一抺布衣身影上轿,几个天兵悠悠的把他抬走,便向守门的童子问道:“这位雨师大人什么来头,怎么在仙京也能坐轿,厉害啊。”
那小童子刚要答,看清是我,便抬了抬头挺了挺胸。道:“这位正是新晋的雨师大人,凡间修道几十载方成正果。天京中位列于雨水风火四师之一。排位仅在五方五老之下。”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当夜,王母娘娘请诸仙赏凡间的一出新戏,我自然是不能获一席之地的,便随着各府的仙童一起围在台下看热闹。
台上一副末唱道:“古董先生谁似我,非玉非铜,满面包浆裹…”
观众席上,他端坐高台,侧影映着灯火阑珊。眼中星辰万千,恍若三千桃花灼灼开放,又黯然失色。
“旧恨填胸一笔抹…遇酒逢歌,随处留皆可…”
我望着空荡荡的地板,轻声喃道:“遇酒逢歌…随处留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