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夭折的科幻文》青山瑟瑟

9、在干嘛9

　　朱夕夕似乎已经猜到，一个劲指向门外。
　　楚续回答：“她没在家，去了健身房。”

　　话音刚落，就只听见一阵忙音。
　　楚续放下电话：“他挂了。”

　　“他肯定去健身房了，找不到会来找我。”朱夕夕边跑边说，“你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和你一起去买菜。”
　　“不用麻烦，可以让他们送。”
　　“送上门的哪儿有自己挑的好？”

　　朱夕夕很坚持。
　　楚续看出她在逃避梁蘅。为什么？
　　因为知道梁蘅出轨了？还是怀疑昨天对她动手的是他？
　　虽然不确定，但至少两人起了嫌隙，这是很好的变化。

　　朱夕夕是铁了心拖延时间。
　　没有开车也不坐车，拖着楚续一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今天要采购的超市位于中城四区商业中心，商业区一楼有天铁直达。
　　楚续和朱夕夕抵达时，正有一辆列车进站，前坪广场人流来来往往。

　　她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我去楼上喝杯咖啡，你慢慢逛，尽量晚点结束。”

　　高楼的业态分布规律明晰。
　　低层是工厂，中层商业，高层住宅。诸如写字楼和商超的楼层一般在中断。
　　当然，事关城内发展命脉的寡头们，比如能源、科技、医疗等，会有自己独享的区域。

　　非商业中心，比如五金街的矮脚楼就没有这么明晰。

　　朱夕夕所说的咖啡店，是超市的标配。
　　大型超市一二楼中部空间贯通，一楼是分门别类密密麻麻的货架。
　　二楼围绕外墙是一圈美食商店，偶尔会有一两座桥梁从穹顶下穿过，内外做主题氛围包装，很受年轻人喜爱。

　　坐在靠窗的座位，可以清楚看见一楼来来往往观赏商品的人群，生活气息浓厚。
　　这样的景致，确实比看腻的玻璃幕墙好看得多。

　　领取手环，楚续跟随指引机器人在一楼穿梭。
　　【早上好，欢迎光临中城四区发发发超市，这里是F258号导购员，请输入您要采购的商品清单。】

　　楚续一边核对要采购的清单，一边留意着头顶玻璃栈桥的动静。

　　那是一家复古风格的咖啡店。
　　每一扇窗外都挂着一盏花艺油灯，灯亮代表有人入座。

　　【输入成功，您可以自由观赏或去商店小憩片刻，十五分钟后F258会在收银处等您。】
　　“好的，谢谢。”
　　楚续说罢抬头，桥心正好新亮起一盏黄灯，是刚刚入座的朱夕夕。

　　知道她的位置，楚续才放心逛起来。

　　和二十年前相同，每一个品种商品下都标有价格。
　　冷藏区、水产区、熟食区、生活区、水果蔬菜区品种齐全，甚至比以往的种类更丰富。科技革新，农副产品也会有创新。

　　唯一的不同是，货架都是封闭的。
　　这是由匮乏的食物供给现状决定的。

　　虽然不能享受自拿自取的快乐，但楚续依然喜欢在各式各样的货架里穿梭。
　　这会让他深刻的感觉到活着，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

　　但是新的预告并没有让楚续的好心情持续太久。新的地址出现了，而且这次是两条：
　　“中城四区发发发超市二楼lucking咖啡店。”
　　“中城四区发发发超市二楼lucking咖啡店。”

　　间隔只有10秒。
　　而且很快就消失了。

　　楚续抬头，朱夕夕还在窗边坐得好好的。
　　谁能知道，她很快会和人起冲突，而且五分钟之后，对方会对她连续两次生出杀意？

　　他转身打算上楼。
　　刚到电梯间却碰上一个熟人。
　　虽然对方戴着口罩和墨镜，但楚续依然一眼认出那是梁蘅。

　　他竟然追过来了！
　　就算健身房没找到朱夕夕，也应该是在家等才对，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你跟踪我？”
　　面对突然出现的梁蘅，朱夕夕并没有多少惊讶，“准确的说，你追踪我。”
　　“你不接我电话。”他理所当然。

　　朱夕夕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是两码事。”
　　“我知道，你是为了昨晚的事生我的气。”

　　“咯噔！”
　　隔壁包间传来勺子落桌的杂音。
　　朱夕夕看了一眼，视线受阻很快收回视线。
　　隔间的楚续迅速捡起勺子，将杯盘推远了一些。

　　“我想要私人空间，你这样做让我很不舒服。”她坚持。
　　“我听说了，昨天游泳池漏电的事，我当时刚好接到一个电话，有急事就没跟你说，今天早上打电话就是跟你解释，你没接。”他自说自话。

　　“梁蘅！”她沉声，“我不想说第二遍。”
　　梁蘅敲了敲桌子：“你以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我发火。”
　　“那是因为我以为我可以忍受。”
　　“那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忍受下去？因为你觉得我不配了？我想想……好像就是上个月开始的，上个月发生了什么呢？”他絮絮叨叨，“哦，你摘奖了。你觉得翅膀硬了，不再需要看我的脸色。”

　　“你在说什么？”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
　　“不要否认，你的反抗就是从那之后开始的。”

　　气氛突然焦灼。
　　就在楚续以为两人要发生冲突时，他听见梁蘅忽然低声：“你不爱我是吗？夕夕。”
　　“我不想现在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想要一个人静静。”

　　“夕夕，我想要肯定的答案。”他耐心。
　　“不是现在。”她拒绝。

　　“咔登。”
　　桌面的瓷器因为震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朱夕夕看向梁蘅紧握的拳头，小声警告：“这是在店里，你收敛一点。”
　　梁蘅置若罔闻：“你别忘了，你能站到今天的位置是拜谁所赐，你想摆脱我？这辈子都休想。”

　　朱夕夕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用每次不开心都跟我强调。你臭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要是想离开你何必等到现在……”
　　“我不准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你要我怎么样？”
　　“从今天开始，停止一切工作。”

　　“然后呢？”
　　“在家好好待着，我养你。”
　　朱夕夕哧笑。
　　“你脸上的不耐烦，收起来。”他命令道。
　　她放下杯盏：“梁蘅，我受够了你的掌控，该收起来的人是你。”

　　“你再说一遍？”
　　“梁蘅，我不是故意忤逆你。”朱夕夕缓声，“八年了，你扪心自问，每天几百次短信、几十次电话，哪次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每次出门、每一趟工作，哪一次我没有跟你报备？你的关心我可以接受，但你想掌控我，我绝不允许。”

　　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
　　楚续抽空看了眼时间，离杀心出现还剩最后三十秒。

　　“我走了，你别跟着我。”朱夕夕打破沉默。
　　“早些年还在红灯区穿着三点贴着男人热情似火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么绝情吗？”

　　梁蘅丢出一颗静音炸弹。
　　多余的空气从周身瞬间抽空，楚续只听见自己耳蜗的鸣响。

　　就是现在，杀心就是现在。

　　“梁蘅，我们完了。”朱夕夕一字一顿。

　　第二次，分毫不差。
　　梁蘅的两次杀心，出现的时间和预告一分不差。

　　两人不欢而散。
　　朱夕夕径直出门，梁蘅留在原地许久没动。

　　楚续担心朱夕夕有什么不测，跟着起身。
　　不料却看见她倚在店外拐角的洗手间门口，好像在等人。

　　他下意识想躲，却和她对了个正着。

　　“你都听见了？”她笑着问。
　　“我……想问你点事，上来刚好听见你们吵架。”
　　“撒谎，你分明跟着他一起进来的。”

　　楚续挣扎无果：“好吧，我是怕他伤害你。”

　　朱夕夕打量他半晌：“你抽烟吗？”
　　“不抽。”他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只能闻着了。”她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推开消防通道走了进去。

　　楼梯间的灯光有些昏暗，映得朱夕夕指尖的红点格外明显。

　　楚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在意他说的话，我看他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哧……”朱夕夕笑了，“谁说我在生气？我是在想他会怎么报复我。”

　　“嗯？”
　　“你不了解梁蘅，他是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还死要面子。”她说，“我今天敢甩他脸，明天他就敢还回来。”
　　“可是……你们不是情侣吗？”
　　“以你这两天的观察，你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楚续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不知道，缺乏对照组。”

　　“哈哈哈……咳咳咳！”她被自己的烟圈呛得不轻。

　　楚续觉得现在是揭发梁蘅的好时机：“他背着你出轨了。”
　　“咳咳，什么？”
　　“梁蘅，我看见了，他和周元元不清不楚。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看他的手机，肯定有线索。”

　　她的反应比楚续预想中平静：“我知道。”
　　“你知道？”惊讶的反而是楚续自己。
　　“我早就知道了，大概两个月前。”朱夕夕斜睨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的直觉，在判断自己的男人是否出轨这件事上，我们从不出错。”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
　　“还当作毫不知情？”她深吸了口烟，“因为爱情。”

　　楚续看着她昏暗的侧脸，发现自己真的一点看不懂爱情。

　　“你也听见了，我以前在红灯区做舞女。”她解释，“最下等的烂街，来往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嫌疑囚犯。
　　在那种地方混日子，没人罩你，休想带着脸活着。”

　　“一开始我也是，但后来我认识了梁蘅。
　　是他带我离开的，没有他，我现在浑身上下还带着下水道的腐烂味。”
　　“他只是脾气差点儿，但和衣食无忧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楚续只是听着。

　　“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直到几天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儿，楚续有疑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
　　“他想让我放弃事业，当个家庭主妇。”朱夕夕又吐了口烟圈，“做他笼子里的金丝雀。”

　　“你不愿意？”楚续问。
　　“当你见识过男人的劣根还会天真的想过被男人圈养的生活吗？”她反问。

　　顿了顿，她补充：“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是说你们男人确实没一个好东西。”

　　楚续没有反驳：“爱情给了你自由，又要扼杀你的自由。我好像懂了那么一点点。”
　　“呵。”朱夕夕轻笑，“你真可爱。”

　　一根烟抽到尽头，朱夕夕打算再拿第二根，却被楚续抬手制止：“吸烟有害健康。”
　　“我不在意。”
　　“我是说有害我的健康，我忍很久了。”

　　“行吧。”她看了眼时间，“拿上东西咱回去吧。阿曼差不多快到了。”
　　正要起身，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阿曼。”

　　朱夕夕很快接通：“你今天到得也太早了，不是下午一点的拍摄吗？”
　　那边说了两句什么，朱夕夕骤然拧眉：“你说什么？”
　　“好，我知道了，我问一下，你这边也帮着找找。”

　　等她挂断电话，楚续礼貌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下午原定一起拍摄的男模出车祸了，得另找。”

　　“哦，你们演员认识的人也多，找个替补应该不难。”他没在意，不是什么大事，扭头去开门。
　　锐利的光线顺着门缝泼洒而进，朱夕夕盯着他的背影，脚下忽然一顿：“等会儿。”

　　“嗯？”楚续回头。
　　“你把上衣撩起来我看看。”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