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之音》千纸鹤鹤

7、第 7 章 地狱

　　“我即是光，我即是暗，我即是创造，我即是毁灭。我与耶和华相差无几。他手能做的，我一样可以完成。天堂如何，地狱又怎样，倘若我愿意，我便能使地狱变成天堂。不，这样甚至有模仿之嫌，但我要使这里变成我们永可安居的乐园。看啊，升浮的云已与我们阻隔，但那有什么值得留恋，锁链在其上铮铮作响。只是那一场失败多么令人悲哀，不然我们可以有一个高高在上的据点，能以俯瞰尘世。不过，我们终归是胜利的，因我们获得了自由与自治，不再受制于人，卑微臣服如沉重的眼泪。卑微仰望的，岂能见真正的光，居高临下所见的才是真相！如今，我们岂不是扬眉吐气了吗？地方是差强人意，但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足以将这里改造成我们期许的任何样子。”

　　“您是我们的王，从一至终都是如此，现在，请您带领我们，分派我们任务。天国我们本不留恋，天国的荣辉于我们又有何干呢？在觉醒以先，我们本可以顺服如基训河的流水，但觉醒以后，我们岂能没有波澜呢？祂既创造了我们，又怎能视我们为无情无意的工具呢？”

　　众堕落天使都这样拥戴路西菲尔。于是路西菲尔睁开眼睛，击剑于地，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好。那我便就此宣布。从今日起，我将舍弃我名称后以‘菲尔’为缀，荣耀的冠饰，更名为路西法。名号又有什么值得在乎呢？千生万代之后，我被称作光辉的或者堕落的、帮助人的天使或者与人为敌的恶魔，这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我既存在，便只有一个本我，与其让我的心在虚浮的美名中闷闷不乐，不如撕开这些表象，在存在中寻找最真实的渴望。但我们该守一些戒律，不是为了行善或者束缚自己，而是为了获得更久远的自由与深奥的乐趣。这是一种智慧的表现。”

　　即使从正义的天使军手下落败没多久，这群堕落天使仍然群情激昂，对他们身处广博时空中的未来充满新鲜的期待。而他们此刻对路西菲尔的崇拜比起义前更加高扬。

　　路西菲尔挥舞手中宝剑，在诸天圣战中耗尽的灵力在这些时日恢复了些许，于是他的剑发出炽白的亮光，照亮他们所处的幽暗，也就是他们向来称之为无极的地狱的地方。{也是他们历来投放罪恶之物的地方。}

　　他们抬头，上有三层厚重的结界，是他们难以攻破并逃离的。在他们坠落的时候，上帝将它们打开，在他们进入地狱的时候，又将它们合上，后来，恐怕还加固了界限。为使他们难以逃脱所处的窘境。甚至是，定意要将他们永远困锁在这里，以偿还那为所谓自由而做出的叛逆抉择。

　　他们睁眼观看，眼前的景象实在不容乐观。他们站在一片类似于荒原的地方，但在周围，却是嶙峋瘦削的山峰耸立。那些山峰很高很高，不见顶端的极处。这也反衬出他们所处位势的极低。

　　“我们向山群密集处进发，或许能遇见可供创造的契机。”路西法说道。

　　于是浩浩荡荡的堕天使军在路西法的带领下向同一个方向进发，他们的数目早已数点过，除了一部分在圣战中殒命的，都聚集在这庞大的军旅中了。

　　当路西法收回光明的时候，他们伸手不见五指；当路西法释放光明的时候，他们昂首挺进。当光明熄灭，周围的地势就会发生陡然而不可预知的剧变，黑暗中，他们所处的并非山原或者洋海，而是一片不可触知的混沌，一团无方向无所在的黑暗。在这里盘踞的魔物是大而且多的。当路西法高举宝剑的时候，他们会因光明而避匿，当光明消退，他们就会朝这群不速之客发动猛烈而不计后果的残酷攻击。

　　然而，路西法最终占领了这地方，他用奇特而强硬的手段制服了地狱里毫无智识的魔物与兽类，在这片虚无的地狱里建立了第一个地狱王国。

　　然而不久之后，他说：“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一定还有更丰饶优越的地方等着我们迁徙。之前，我们力量衰弱，无法打破结界，现在，我要试着突破那些屏障，去探索其他的地域。”

　　那是他们最为疲惫的时代。因为建立在这片未知的地狱里国度并不稳当，他们的心也如他们的境遇一样惴惴不安。

　　路西法知道他们迟早要舍弃这里。而且，不提其它，仅仅是头顶的三重结界就令人恼火。他们已与天国为敌，而那三重结界就仿佛是天国加给他们的枷锁，仿佛他们是天国的囚犯。无论如何，这些该由他们来掌管。

　　突破第一重结界，上面是炽烈的岩浆，寻常的天使并不能安然越过。

　　突破第二重结界，上方是一片错乱的时空，进入这里有很大的风险被摧毁身形与智识。

　　突破第三重结界，上面就是一片寻常的山谷，站在这片山谷中，就能看见天上的诸星与明月。也能看见基路伯驾驶的云彩与飘摇的树木。

　　至此，三重结界都被路西法攻破，他也在其上难以通行的境遇中为他的天使军团开辟道路。而这一切，他完成得小心细腻，没有惊动天上。

　　后来，他总算寻到一个相对于那至深至险恶的地狱而言较为安稳的境地，与地球相隔，所以不容易被发现，却与地球毗邻，所以除了一团团惹人心烦的煞气外，还可以汲取地球的灵气用于修养自身。

　　他称那里为第一重地狱，意即离地球最近的地狱。

　　于是，他们协力改造这里，逐步在这里构建起他们期望中的国度，一个被冠以地狱之名的国度。

　　有一天，莉莉丝和赛维伽在第一重地狱路西法的宫殿前闲谈。

　　莉莉丝说：“这里虽然有光却幽昧不明，虽然有丰盛的植物，但是它们的颜色无不乌黑黯淡，来，我们看那些所谓的河水和江海，也是一样的阴沉黑暗，仿佛这里的光是透过一重薄膜过滤进来的一样。我们再反观一下自己，是不是也与以往有所不同。至少在我眼中，你的肌肤惨白，牙齿尖锐，双翅颜色加深，变成乌黑，与以前几乎判若两人。你来帮我看看，我的翅膀是否变化，我的形象是否如昔。”

　　赛维伽说：“我知道自己形象上可憎的变化，但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的肌肤惨白如雪，而且瘦削如枯木，你的牙齿一样尖锐，而且你瞳仁中温柔慈爱的光已经消逝，如今只能看到冰冷残酷。”

　　“那也比你好，至少我的双翅依然柔软洁白。而你的羽毛已经脱落，逐渐变化成蝙蝠类那样狰狞的翼形皮膜！”

　　“你们在谈论什么？”路西法从宫殿中走出来，随口问道。

　　这时他们看见路西法背后展开的六扇金色的翅膀仍然璀璨丰满，光彩夺目。

　　“没什么，”莉莉丝说，“我们只是在闲聊而已。只是陛下你要到哪里去？”

　　“我将再次巡视第二第三重地狱，并摸索其它更广阔的疆界。我们应尽可能减少未知的范围。你们在这里好好看守着吧，连同拉莫斯他们一起，守护好我们眼前的家园。”

　　说完之后，路西法就飞离第一重地狱了。

　　“为什么陛下的形象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这都是上帝的诅咒吧，但跟随在大君身后，我们从不后悔。”赛维伽说道，他面带微笑，望向路西法背影的眼神极尽仰慕、虔诚。

　　这时，他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热闹的大笑声，穿过两侧一根根高大的立柱，他们来到王殿中央，看见拉莫斯、沙弥华和萨麦尔聚集在那里，不知在戏耍些什么。

　　莉莉丝和赛维伽走近他们，便听见拉莫斯对弥沙华说：“你真好看，你比塞维伽还好看，你笑起来比陛下路西法还好看！”

　　弥沙华不知何故蹲在王宝座前的地上笑个不停。一旁的萨麦尔捂腹笑道：“你是对陛下的容貌有什么误解吗？”

　　莉莉丝便说道：“这场景让我想到了在故乡遇见的一只傻鸟，它每次都把巢筑在最矮的那根树枝上，然后在里面下蛋，然而附近有一只黄鼠狼，每天都在它外出觅食的时候去偷巢里的蛋，它每天觅食回来巢里的蛋都会少一颗，然而第二年，它还是把巢筑在最矮的那根树枝上！我看沙弥华就像那只傻鸟，明明笑起来最难看了，还这样肆无忌惮地笑，而且留给别人这样恐怖的俯视视角，哈哈哈哈哈！”说罢，她便尖锐地笑了起来。

　　莉莉丝向来这样尖利，以致于她的言辞论调往往惹人不适，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沙弥华是最常出现在她身边的她的伙伴。

　　“你才是傻子吧！上次我不过稍微假装一下，跟你说我被厉蜂蜇了，你想都没想就信了，是没有脑子吗？”弥沙华从地上站起来，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周围的人对这样的场面都见怪不怪了，所以大多抱持着旁观的态度，并没有劝止的。

　　“呵，这不是很正常吗？”莉莉丝冷笑一声，轻蔑道，不久，她又立刻补充道，“蠢东西被厉蜂蜇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被厉蜂蜇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蠢了？”弥沙华立刻反击道。

　　她们又你来我往争辩互贬了几个回合，终究莉莉丝占了上风。在整个第一重地狱中，论牙尖嘴利没有胜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