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九霄》顾尘锦安

2、旧事

　　当那绣着卷云纹的缎鞋一步迈出，九霄就认出了它的主人。
　　这是十年前依然是摄政王的他身边最器重的臣子—华云卿。
　　银白衣衫，玄墨底色纹饰，袖口、衣摆同样秀了卷云纹，腰间佩着两把剑，却并不显得怪异。
　　巧得很，这两把剑，他都认得。
　　左边那把，名天夺，是他还当摄政王那会儿贴身携带的佩剑，而右边那把，名孟泽，是华云卿当年入摄政王府当谋臣时，九霄与他一见如故，就把孟泽赠他，做他们之间君子之交的见证。
　　华云卿向九霄走来，云纹衣摆随风轻摇。
　　刚刚一刹那的愤怒，已经平息。与华云卿之间的往事，向来是九霄最不愿再去想的，因为一思及，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天夺是九霄幼时隆庆帝赐下，国师那老头当时还说他是王佐之才来着，天夺是阳罡之剑，可增他气运，为他挡劫。
　　于是，这柄剑九霄自幼便从不离身……直到隆庆三年。
　　那时，距离隆庆帝病重过世已过去四年。
　　隆庆帝临终时身边只召了九霄和太子和内阁几位倚重的大臣，命大太监李福全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念出，传位于皇太子洛云霄，又将九霄封为秦王，赐了九霄两千精兵。对九霄和太子的生母——皇后王氏，却是提都没提。
　　虽然当时九霄只有十四岁，但隆庆帝痛恨王家，他还是知道的。隆庆帝威震天下，并没有哪个世家敢对隆庆帝指手画脚，却只有王家，仗着当年隆庆帝势微，迫他娶了皇后，还一边为隆庆帝效力，一边对九霄的二叔，当年的景王献媚。
　　后来，隆庆帝斗倒了景王，斗倒了宦官李稚，斗倒了宰相白齐山，却对王家置之不理。
　　王家本来还战战兢兢，到后来，竟以为隆庆帝在偏袒他们，便开始飞扬跋扈。可每到他们行事过分时，隆庆帝便会敲打一二。如此一来，就连李福全都摸不清他的态度。
　　可九霄知道，父皇一点都不喜欢王家。皇后命人送来的东西，他从来看都不看就扔掉，也从不让九霄和太子到皇后的宫殿去，她送来的东西更是不让他们碰。
　　九霄本以为父皇一定会让皇后殉葬，将王家通通贬为庶人。
　　国师也不在，他在隆庆帝病倒之前就外出云游了。
　　隆庆帝临终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九霄和太子，竟是不放心至此。
　　最后九霄和太子哭着合上了隆庆帝的眼睛。
　　太子即位了，宰相方孝明辅政，李福全掌管内宫，王家时不时出来蹦踏一下，却永远斗不过内阁的几位大臣。
　　九霄整日闲在秦王府，有时思念父皇，会赋诗一首，闲的无聊时，甚至会进宫陪陪那已成太后却什么权利都没有的生母。
　　再没有父皇拘着他了，慈宁宫，他想来就能来。
　　太后总是安静地听九霄讲话，有时会评论两句。
　　目光却一直在九霄身上的，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喜和怯。
　　实则，没有哪个人对自己的生养父母是不好奇的。之于九霄，更是如此，九霄和今上洛云霄，都在刚出生时便被抱到隆庆帝的寝宫侧殿，自小未和这生母王氏接触过。虽没几分感情，好奇还是有的。
　　太后之于九霄，并不像母亲，倒像个有几分陌生的普通朋友。
　　九霄的皇兄对于他看望太后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自己倒不会来。那些大臣却为这事屡屡进谏，认为九霄应当像皇兄那样，远离王家。
　　这让九霄不太高兴，他只和太后一人有些交情而已。王家其他人，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只是也不会为难罢了，见了面，拱个手，打声招呼。
　　不过九霄毕竟身份尊贵，几个言官倒也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