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假 云 雨》江天一抹红

3、吾爹未成年

　　三更梆响，浓浓的夜色里，汩州城中的彩云庄忽然灯火通亮。

　　五十年前，天圣帝第一次下江南，于午时入庄小憩并御笔亲题——天下第一绸庄。此后，过午打烊，蓄养龙息，便成了彩云庄雷打不动的铁律。

　　“啪——”东边的廊檐下，一个潦倒的醉汉自抽了一记耳光。

　　“嘶——痛！见鬼。怎么这大屋今夜亮灯了？难道我真的醉了？”

　　“没有。是他来了。”

　　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阴声低语，忽觉身后凉风飕飕，隐隐有淡香浮鼻，醉汉迟疑摇晃着半转过身，却没看见半点人影。

　　“啊——鬼啊——”

　　惊声尖叫划开寂静，伴随着醉汉屁滚尿流的一路跌跑，很快再次消声静音。

　　不久，一个轻盈的身影从廊檐上跃下，落地无声。看体态，纤细有余，挺拔不足，显然个头还未长全，掩在阴影中，竟辨不得少年还是少女。

　　阴影中的人转向不远处彩云庄高挂的华灯，持久地伫立在原处。

　　“呵呵，云云啊，到底被我找到你了。”一声轻笑瞬如流星，同样让人雌雄不及辨。似乎，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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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云庄新到任的蔡掌柜一闻伙计通报便慌慌张张地从后堂跑出，头发散乱不及束，扣子系得七零八落。一见来人便要扑倒行礼，膝头刚即地，顿知不妥，又待站起，却是踩到了自己的袍角，一个趔趄斜横在地，愈显狼狈。

　　“少爷……”只听这形象欠佳的老伯将尾音颤颤地拉得好长，仿佛哭爹喊娘一般。茜儿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蔡叔，在外面就和别人一样喊我云少吧。”

　　“诶。云……云少……爷……”

　　“噗哧——”茜儿笑了出来。“云云少爷？”她怪腔怪调地重复了一遍。

　　云铎回了她一个无奈的表情。随后，在茜儿咯吱不停的笑声中也咧开线条优美的双唇。

　　见此一笑，蔡掌柜的简直要三呼万岁，锤地呐喊了。多久了，多久了。终于看见少爷又一次发自真心地笑了。

　　记忆仿佛回到了少爷还是童年的岁月，那时的少年明朗地仿佛冬日的阳光，到哪里都让周围变得暖意融融。就如现在一样，这样的感觉真是太过久违了。

　　蔡掌柜顿时对那笑容创造者满怀感激。丝毫不介怀小丫头对自己的无礼，只觉那轻灵的声音宛如天籁，那调皮的容颜灿如芳华。一时忘记了自己半趴在地不成体统的样子，竟也被感染着，抬头冲二人嘿嘿傻笑起来。

　　满屋被召集的伙计杂役，无不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汗毛耸立。因为，这个严肃沉稳，架子十足的新掌柜貌似中邪啦！

　　此念一出，方才大伙儿还忍不住偷瞥这一大一小美玉般的人物，而今立马垂目噤声。最近传闻法莲教又开始盛行，莫不是今晚来了妖人！把持，再把持，万不能着了道儿啊！

　　云铎抬手轻挥，趴地的蔡老伯便稳稳当当地坐到了主座的雕花榉木椅上。待老伯发现不妥，他家少爷已自抱着茜儿坐了客座，淡然中有着不可逆改的强势。

　　茜儿咂咂嘴，二五八万哟。

　　“蔡叔，是奶奶派你来的，还是……”云铎没有说下去。

　　蔡掌柜却是明白的。他心头一紧、笑容一滞：少爷，还是忘不掉么？

　　“是老夫人派我来的。老夫人希望少爷能近期回金陵一趟，准备一下冠礼的事宜。虽说都知少爷性子随意，不拘俗礼，但这冠礼却是简省不得的。贾家长孙的冠礼若不在宗庙里举行，怕是会招天下人的笑话。”

　　“蔡叔，我已不是长孙了。这等话莫要再说，被大哥听到了，终究不好。”

　　“是是。老奴记住了。少爷，实在是我一见着你太激动了，便犯糊涂。”老伯说着，又老泪盈眶起来。

　　茜儿微叹了口气，这蔡老伯难不成和她是同道中人，而且还是从韩剧里穿来的？

　　“那少爷，冠礼的事……”见少爷没表态，蔡老伯依旧不死心。

　　“冠礼？”茜儿眼珠子一骨碌，脱口而出，“原来爹爹你还未成年啊！”

　　一鸣惊人，把蔡老伯直接从太师椅上震了起来。浑浊的老眼不可思议地瞪着茜儿。

　　“少爷，这是……这是……小小姐！我们有小小姐了！”见云少点头承认，蔡老伯愈发激动难以自抑。“小小姐都这么大了！……哈哈哈……少爷能让我抱抱吗？”

　　头顶忽然阴云密布，茜儿几乎要开口劝慰：老伯，便是穿了，也还穿在华夏大地上。初次见面，表这么热情奔放嘛！

　　眼看着那铜墙铁壁沾着鼻涕眼泪的胸膛一点点靠近，花白纠结的胡须就快扫到自己卷翘的睫毛。茜儿视死如归地眼睛一闭。下意识地，左手死死地拽紧了云铎的衣袖，仿佛救命的稻草一般。

　　睁开眼，熟悉的怀抱并没有变，云铎的双臂依旧环在她的腰上，小屁股下意识地扭扭蹭蹭，弹性十足的触感，依旧是帅哥的大腿。怎么回事，她做梦了么？

　　茜儿询问地看向云铎，却见他也正好笑地看着自己。而后对一旁嘿嘿讪笑的蔡叔抱歉地说道：“茜儿认生，不太习惯于陌生人碰触。我看还是让她与你先熟悉一下好，蔡叔你别见怪。”

　　茜儿长吁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方才放松开来。阿云同志，你当真比亲爹还要亲啊！

　　“是是是，少爷说的有理。老奴衣冠不整，不要吓着小小姐了。”蔡叔连忙点头哈腰，说着将笑成菊花似的老脸凑近茜儿，仔细地端详着。

　　“瞧这小嘴儿长的，红得跟珊瑚珠儿似的，简直跟少爷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珊瑚珠儿似的嘴？茜儿抬眼望了望头顶上方那完美的唇形，上唇略薄，下唇较宽，血色饱满，棱角分明，微微地抿着，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珊瑚珠珠哪里够，这个看上去好吃多了。

　　蔡老伯还在喋喋不休。“小鼻子也像，尖尖的小下巴也像，眉毛跟细葱儿似的，像啊！不过……少爷，别怪老奴偏心，这小小姐的的眼睛可是比你小时候更有神采啊。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见过哪家的孩子在这样的年纪就有如此如清月般明朗的凤目呢！应该是像少夫人吧。对了，少夫人呢？”

　　此言一出，茜儿直觉气氛骤冷。

　　云铎的脸黑了起来。“蔡叔，你误会了。茜儿是我的养女，还没入宗谱。没有娘亲，也不需要娘亲，有我这个爹爹就足够了。”

　　类似的话，似乎曾经听过，是茜儿五岁的时候自己说的。“茜儿没有爸爸，也不需要爸爸，茜儿有妈妈就足够了。”

　　可是……“老妈，我现在连你都没有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吗？你在想我吗？我想你啊，我想回家……我不要变成这副妖精似的鬼模样，哪怕再丑再废柴我也要当你的女儿啊！”

　　万千委屈在胸中藏纳不住，一股脑儿地宣泄了出来。泪水如决堤了一般将云铎藕白的衣襟浸地透湿，慌得蔡叔连忙招人拿来了成堆的上品细绢。

　　云铎摆手拒绝了，任由茜儿将涕泪尽情胡抹在自己的衣襟上，仿佛这样便能感受到她的难过，能把她的辛酸分给自己一半，可是却没想过为何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目光深思地看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小人儿，虽然她嘟嘟哝哝地哭诉着一些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话，但直觉她那话里都是她的苦楚和愁思。

　　云铎不禁犹豫起来，自己一时性起的主意，是不是太武断些了。更何况，如果她真需要一个母亲，自己也是无法满足的。

　　见少爷沉默，蔡叔只能想着法子哄小孩，可到底还是没用。终于，待到茜儿发泄地差不多，再哭便要岔气了，云铎点了她的安睡穴。满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蔡叔看着那泪迹斑驳的小脸因方才的消耗而憔悴不堪，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个天可怜见儿的孩子，和少爷的缘分又深。若是有她陪着，能让少爷心情好些，相信老夫人也会安心了。

　　“少爷。即便为了让小小姐入宗谱，你也免不了要回金陵一趟啊。毕竟，只有行了冠礼，才能名下有儿女呀！”

　　云铎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待和茜儿在这里多熟悉一会儿，下月我便回金陵。不过，只是行冠礼。茜儿入宗谱的事，我们慢议。你也先别和奶奶说，到时候我自己处理。”

　　蔡叔没想到少爷竟做了这么个决定。原以为，是要靠小小姐入宗的紧要关系才能打动他的。也罢，少爷的心思自小就异于常人，从来没人猜得明白，即便是西府里的那位，恐怕也未必真懂他吧。

　　蔡叔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回老夫人交给自己的任务总算是顺利完成了。时隔五年，下月，少爷终于要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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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梅落》过来滴亲们注意哦，本文女主穿时才18未满，和颇为世故滴然然是不一样滴，怎么说呢，大概有时候会犯些小幼稚，但会多一些真性情。
而俺们家云云呢，虽然经历颇多，但到底也才二十岁，所以说，也是灰常荡漾滴热血青年哈。
汗趴，至于大家关心滴年龄问题。。。呃，表急，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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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伊始，是灰常需要大家滴建议和鼓励滴，多给俺来点花吧，让俺有动力日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