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情长》卢方雨

2、第二章

　　正式开学那天，宋思景骑着单车，在早课开始的前五分钟赶到学校，锁车后急急忙忙地两步当三步跑冲上教室，在七点二十五分钟声敲响时准时溜到座位上。

　　她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休息片刻，就随着广播里的进行曲，跟上班级大部队有序地排队下楼到操场参加开学典礼。

　　在拥挤的楼梯中她踮起脚费劲地四处张望，企图找到前两天那个金铜发色女生，结果一片黑发看得她眼花，如果要说里面谁的头发最明显，那可能就只有她本人的亚麻色最明显。于是她将希望寄托在操场上，她使劲拉升脖子四处张望，还差点被陈虹佩点名批评，但即便如此，直到典礼结束她都没能在人群中找到对方，而且今天陈虹佩抓到的几个违反校规人员中也没看到那个女生。

　　难道她头发染回来了？宋思景心里嘀咕着，回想起上次那女生为了不被处分跟陈虹佩纠缠的模样，觉得对方染成黑发的可能性很大。宋思景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下要找到那女生就真的如同大海捞针，虽然她目前还未安排好找到那名女生后的打算，但她还是想知道无故甩锅给自己的人到底在哪班，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校长在每年的开学典礼都是重复那几个大点，等所有要点演讲完后已经是第一节下课，学生们为了赶紧回教室休息于是拼命地往楼梯口挤。为了避免发生踩踏事故，学校安排几位老师在四个楼梯口疏散人群，但还是没能阻挡想要躲避暴晒和热气的学生。

　　宋思景在人群中划拉自己的小短腿，并暗自发誓回家后一定要勤喝牛奶，这个子说不准还能窜高几公分，到时候就不用在人堆中夹缝生存。

　　话虽这么说，但目前还是一米五八的宋思景突然被人从后面用手肘大力撞开，那小子人小力气大，撞到宋思景后也没道歉，直接挤进前面的人群缝中继续扭动前行。而在宋思景前面的学生也因为他受到影响，身体顿时向后倾，好在对方眼疾手快反应能力强，因此及时握住扶手，这让身后的宋思景才免遭压顶。

　　然而宋思景虽然逃过这一劫，但是好运并没有眷顾到她，她被那学生这么一撞，左脚不小心踢到台阶，右脚却没跟上，这导致整个人保持不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人类自古有种刻进DNA的应急措施，当要摔倒时总会不自觉地抓住周围事物来维持自身的平衡，而此时的宋思景正遵循着这措施，她双手着急地往空气中瞎扑腾企图找到支撑点，眼睛却害怕地闭上，并顺着惯性大叫地往前摔。

　　楼道里密集的人群在听到她的叫声后，十分默契地在这狭隘的楼梯中为她腾出一小片地，但在她前面的学生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毕竟人家前几秒才差点被人撞倒，谁能想另一个意外会那么快降临。

　　宋思景一把抓住前面那学生的头发，心里还没来得及暗喜有支撑点可以依靠，结果手中的头发像是脱离人家头顶，直接被她拽下来了，这下把宋思景吓得睁开眼。

　　少了支撑点的宋思景膝盖直接磕在台阶上，她此时忘记膝盖带来的疼痛，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头发，心里害怕得不敢抬头看对方，担心人家被她这么一薅给薅秃顶了。

　　就在她微微颤颤地抬头打算关心下受害者，发现对方正一脸痛苦地揉自己头顶，然而因为疼痛而扭在一起的五官却让宋思景觉得有点眼熟，她眯着眼观察眼前正在“嘶嘶嘶”喊疼的女生，突然留意到对方头顶套着发网，发网底下的金发让她的记忆回溯到前几天。

　　是她？！她大夏天竟然戴假发来上学而不是染发！宋思景对王艺这种自虐式的操作感到十分诧异，但很快她便冷静了，原先对于对方的害怕和惭愧就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头发，发现是顶黑色的过耳短假发，假发里别着几个发卡，发卡上还夹着几根金色发丝，估计是刚才拽的时候不小心带下来，要不然王艺现在也不会哭着跺脚喊疼。

　　宋思景一手撑着台阶，一手扶着墙，然后小心缓慢地站起来，起立的过程中感觉膝盖像是被人拿铁锤敲打一样发疼，但当她抬眼看见王艺揉着头顶一副快哭的表情，心里的小愉悦瞬间战胜了身体的疼痛感。

　　这就叫现世报，她心情愉快地挺直腰板，要不是她现在膝盖受伤，她真想直接将假发扔在对方脸上，然后大骂活该后立马跑人。但是考虑到现在半残半废，自己多跑两步膝盖都会承受不住，因此只能忍住作罢。

　　“厉害了同学，你大热天的戴假发不热吗？你原本的发色真好看，好看到我想叫陈主任过来一起参观。”看到对方的头发就让宋思景火冒三丈，她觉得即使做不到假发丢脸然后跑路，也要做到对对方阴阳怪气！要不然这口气她憋不下去。

　　“你怎么说话的？明明你连累了我们，现在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王艺身边的朋友对于宋思景拽掉别人假发后的态度十分不满，于是忍不住替王艺出头要宋思景道歉。

　　王艺虽然脑袋被拽疼，但耳朵没聋。因此在听到宋思景这番话后，心里也随之燃起了怒火，她忍着疼咬着牙，夹着眼泪瞥眼打算看下是哪位王八蛋拽疼她还这么不礼貌，结果发现一张略微熟悉的脸蛋以皮笑肉不笑的神态站在自己面前，她觉得自己的眼泪想跟着前几天的事一起往回流。

　　冤家路窄！王艺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不疼了，腿脚也利索了，她此刻不想再为自己讨什么公道，她只想尽快离开。可惜她朋友并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没能理会到她在一旁使劲轻拽自己衣角的含义，还一副愤世嫉俗地为自己好朋友声讨正义，那个模样再给个天平和利剑就能站在法院门口充当正义女神像。

　　“文婷文婷，走了。”王艺心里直着急，一边是对宋思景的愧疚，一边是担心李文婷因为自己跟对方再起冲突，于是急忙拦住她安慰道：“我没事了，我不疼了，但是你看我们三人在这楼梯里都挡到别人上下楼梯，我们快走吧。”

　　李文婷听完果然安分下来，虽然手被王艺拉着，但还是一边小幅度地挣扎着，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宋思景。

　　由于她们三人挡在楼梯半路上，加上有部分喜欢凑热闹的学生停下脚步看戏，因此在这片小区域后面的人群只能缓慢前进爬楼梯。楼下的老师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在楼下拿着小蜜蜂扯着嗓子对楼上喊道：“你们上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前面有人受伤了？让你们别挤别挤，你们偏偏挤着上去。”边说还边挤上来打算一探究竟。

　　“没事老师，王艺她把头发摔掉了！好严重！是高二……”站在队伍后面的男生听到老师的询问后，扯着嗓门嬉笑地回应。

　　“又有你的事？”李文婷立马打断那个男生的小报告，然后指着他骂道：“管好你自己先吧！”她在骂对方的同时，将没对宋思景出的气一股脑地往那个男生身上丢。

　　宋思景看着王艺全程躲在李文婷背后，还用手挡住头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开口嘲讽。但不想惹是生非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假发递还给她们。李文婷立马接过假发，然后急急忙忙地套在王艺头上，之后拉着她就往楼上跑，到楼梯拐角时不忘回头狠狠地扫了宋思景一眼。

　　“怎么跑了！”被骂的男生倒是没生气，他跟着后面另外几个的男生笑着追上去，边追边喊：“王艺你别跑啊，让老陈看看你的发色啊！”

　　楼梯上方传来李文婷一声滚的怒吼和几个男生的笑声，王艺的声音倒是没听见，事故中心的三位主角一下子跑了俩，因此那小区域最终只剩宋思景一人。她等膝盖的疼痛有所减缓后才开始扶着扶手慢慢地抬起腿上楼。楼下的老师由于挤不上去选择放弃上楼，于是只是在一楼楼梯象征性地喊了几句警告，然后便继续维持楼梯口的秩序。

　　肯定淤血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宋思景心里烦躁地想着，看王艺憋屈的愉悦心情也随着王艺的离开而逐渐退散，取而代之是膝盖钻心的疼。她撑着扶手不停地骂那个走路不长眼的学生，但现在也只能每走三步停下来揉膝盖再缓慢前进。

　　等到她好不容易到达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好响起。幸好班主任还没到班级，她庆幸地松了口气，然后趁着整个班级还在吵闹的时候回到座位。结果她刚坐下，就有一位戴眼镜微胖，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拿着教案走进教室。

　　她看着哄闹的教室，站在讲台前皱着眉头不满地用教案大力拍打讲台：“怎么着，菜市场吗？我在办公室里就能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难道就没听见上课铃声吗？”

　　哄乱的教室在她的拍打声中立刻安静，后排有几个忘我聊天的同学终于想起自己不是这个班的学生，急忙猫着身子跑出后门，其中有一位男生过于慌张，被半路没有摆放整齐的桌子绊倒。由于他摔倒的动作过大，因此桌子划过地板时引起巨大的声音惹得前排的学生都转头看过去。

　　好奇是人类的本性，所以宋思景即使膝盖疼也不忘吃瓜，她跟着所有人转头看了一下情况，结果发现王艺和李文婷就坐在倒数第二排，她们俩跟着刚才在楼梯上与她们嬉戏的那几个男生一起趴在桌子上笑话摔倒的同学，那同学在哄笑声中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然后将别人的桌子摆正后迅速跑出这个班。

　　缘妙不可言。宋思景脑里突然蹦出这五个字，随后发现自从遇到王艺后就没好事发生，自己不是被老师抓住就是膝盖受伤，于是语文不过关的她将这种缘分归为“孽缘”，这种造孽般的缘分让她虔心祈祷今后不要再跟王艺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