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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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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依依手指颤栗地取下那锦袋,果不其然,内封用同色的丝线绣着些内容,手指抚上去,能感受到丝线凉滑的触感。
她连忙回桌边倒了一杯茶,用那茶水浸湿了锦袋——
蒙文。
她捏着那锦袋往祭殿走,一路默默记下那短短的一句话。
经过宣野的点拨,她如今也想得明白,满文随便学学便罢了,蒙文却是定要学个明白的——
语言的重要与否同国家之兴盛息息相关,每种语言在每个时代的重要性都不尽相同。
蒙古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中,都将是大清最重要的敌人与盟友,蒙文自然也因此成为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语言之一。
不管是真正的康熙帝,亦或是如今的宣野,对统一蒙古都是势在必得,她既存在于这个时代,自然要尽力去适应这个时代。
更何况是她与蒙古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学会蒙文。
一踏进祭殿,钮钴禄氏果真还在。
卫依依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冲进了东暖阁。
来干嘛?
来查字典啊!
虽然那部《御制满蒙文鉴》占了大半个书架,但卫依依已经摸清了字部排列,很快便查出了那段话的意思:
三月初七,大光寺。
钮钴禄氏跟着卫依依进来,含笑道:“干嘛呢?”
卫依依下意识疑惑道:“大光寺?”
钮钴禄氏道:“就在巩华城东,怎么?你要去进香?”
卫依依掩饰道:“是啊,听那些侍卫们说,大光寺蛮灵验的,想过去看看。”
“此寺在巩华城中也算名寺。”钮钴禄氏若有所思道:“我替你与侍卫处打声招呼,你拿储秀宫的腰牌出去罢。”
“这……”卫依依勉强笑道:“最近还有些活计,恐怕要过一阵子再麻烦格格了。”
钮钴禄氏挽着她的手,轻嗔道:“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你要出去,随时寻我便是。”
卫依依想着,要是写信给宣野,他估计又要教训她一番,再派上数个人跟着她,到时卫源的人会不会出现都是未知数。
倒不如借了钮钴禄氏的秋风。
这巩华城如今戒备森严,她倒也不怕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三月初七在卫依依的忐忑等待下转眼即到。
这日戴梓恰巧不在,卫依依索性未去书房,连吕闻青都没打招呼,便去钮钴禄氏那处领了腰牌出了行宫。
站在风尘仆仆的马路上,熟悉的茫然之感油然而生。
她按着打听好的路线往大光寺走去。一路好奇地看着这四百年前的市井民生、烟火人间。
沿途皆是尘土飞扬,完全没有现代公路的干净鲜洁。
零星有几个小贩在卖吃食,卫依依凑上去一看,倒是颇有些新奇:那些中式糕点,皆是她未见过的旧时花样,好吃不好吃虽不知,样子却都是极精致的。
她今日特意未用午膳便出了宫,想着便是在外面吃顿新鲜的。
挑挑拣拣半天,终于选定了一个馄饨铺:四周支着雨毡、拢了火,看着便比别处暖和。
点了一碗馄饨,便拆开了方才在路旁打包的青团。
这路边的青团,虽不及宫中点心用料精细,但胜在重油重糖,一口咬下去,甚合卫依依这个现代人的重口味。
她咬了一口想,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去这家买一些送给钮钴禄氏和吕闻青好了。
这时店家也将那馄饨送了上来,一个个小巧玲珑地滚在沸汤里,可惜如今北方辣椒尚属少见,否则,还真是与现在的馄饨店没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碗馄饨下去,卫依依的鼻子蓦然有些酸,只得又问店家要了一碗茶,在那铺子里缓缓神。
送面粉的挑夫送了面来,店家连忙迎了上去,那挑夫擦了擦汗道:“雨季马上就要到了,你这面,明天还送么?”
那店家感慨道:“今儿是最近一天了,这雨一下来,巩华城便成泽国,我还得趁这雨未来的功夫,将房子也加固加固。”
卫依依环视一周,见那土路边浅浅挖了条排水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平日里无妨,若是雨季连绵不绝,此地又离南北沙河不远,怕是动不动就要遭遇水患一类。
她支着颐,琢磨起从前在博物馆见过的陶制排水管。
想也知道,这东西,想必只有宫城、皇城才用得到。
从前信息交流不甚发达,即便是一处父母官见多识广,见过这陶制的排水管,摄于成本考虑,也难以应用到生活中。
但若是官府组织批量生产呢?
制陶本就是古代平民人人所需的生活必需品,各县之中必有制瓷烧陶之处,若是能做成规制,教予地方官员,每任都令他们铺上那么几里算做政绩——最好再留下些余裕来,也方便未来搞搞雨污分流。
长此以往,倒也算是百年大计。
卫依依拍拍手,去寻店家结账了。
这事情,最好还是写信给宣野,问问他的意思,再慢慢办下去。
她两次出宫都是因为卫源,站在大光寺的大雄宝殿下,难免不生出些感慨来。
怕是怕的,只是愤怒更多。
再怎么讲,胤褆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而已。
卫依依拈了束香,学着来往妇人的样子毕恭毕敬地上了一柱香。
她曾经不信神佛,但如今她站在这里,便不可否认这世间或许真的有神佛。
若是宣野听见了她的心声,怕是又会教育她一番,再同她讲一遍什么相对态啊、量子波动啊之类的理论。
卫依依本是垂着头静心礼佛,想到这里,却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卫姑娘?”
清润的嗓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卫依依抬起头来,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
卫依依阖了阖眼,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冷静冷静,他是有妇之夫,呜呼哀哉。
卫依依定了定神,将香请进香炉中,方向纳兰容若福了一福道:“纳兰侍卫。”
纳兰容若道:“卫姑娘怎么会来这里上香?”
他目光温温凉凉,却莫名让卫依依觉得他看透了她,就像是……他刻意在跟着她一般。
这感觉让卫依依有些恼意,连那张赏心悦目的脸都看着不爽起来,生硬道:“钮钴禄格格最近频频梦到亡母,托我过来上柱香。”
这是她与钮钴禄氏商议好的托词。
她的不满倒不是针对纳兰容若,一来这人必定是听命行事,想想他背后的主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二来,她心里有些急,纳兰容若在这里,不知道卫源的人还会不会现身?
纳兰容若温声道:“这里人多眼杂,卫姑娘可否至后庐一叙?”
卫依依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看向纳兰容若:难道……他就是卫源派来的接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