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光已成殇》热绯

4、第 4 章

　　后来，我们每天都往医院跑，因为妈妈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不断加重，我们快连做手术的费用都凑不齐了。
　　直到有一天，他拿来了几万块钱，我问他哪来这么多钱？他说是从同学那儿借的。我信了，赶紧把钱交了给妈妈做手术。还好手术成功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这时，蒋晴来了，不是来关心我妈妈的，而是来找他的。
　　他正在里面照顾妈妈，我和哥哥将她拦在门外不许她进去。她气得直说我们是一群白眼狼，借钱的时候是孙子，借到钱就翻脸不认人了。她说得很大声，引来很多人围观。
　　哥哥不想她吵到妈妈休息，也不细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叫她赶紧滚。
　　这时他从里面出来了，问为什么这么吵？当他看到蒋晴时愣了一下，就拉着她赶紧往门外走。蒋晴突然大声说：“你拉我干嘛？怎么你还怕他们知道你找我借钱不成？”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和哥哥都反应过来了，明白那钱是哪儿来的了。
　　哥哥自知理亏，又有些丢脸，嗫嚅说道：“钱、钱我会还给你的。”
　　谁知她却说：“谁要你们这些穷鬼的钱了？那些钱是我同情你们才施舍给你们的。”
　　听她说完后，哥哥这回没忍住，给她甩了一巴掌过去。
　　哥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小时候周围有钱的孩子也过来嘲笑我们是穷鬼，哥哥当场揍得他们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之后被爸爸揪着耳朵，挨家挨户上门去道歉，他死活不肯张嘴，就算是爸爸按着他的头，他也一脸不服气，硬是不肯说话。
　　不过我知道哥哥那时候维护的不光是自己的面子，还有我和方子颜，还有我们的家。
　　哥哥冲动之下动了手，蒋晴疯了似的扑过来要抓哥哥，哥哥下意识要还击。就在这时，他动了，他过去挡在蒋晴前面，哥哥气红眼连他一块打。
　　蒋晴：“方子颜你动手打回去啊！你是死人吗？！”
　　“……”
　　“他打我，你都不知道帮我教训他吗？”
　　哥哥：“他敢？！方子颜，你敢为了她打我吗？”
　　方子颜：“……”
　　这会儿他成了锯嘴葫芦，死活不吭声。
　　蒋晴气愤极了，抓着他的手，上去就是一口，走之前留下一句让哥哥等着的话就狼狈地离开了。

　　几天过去了，哥哥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爸妈似乎察觉到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没事。
　　可是后来真的出事了，哥哥被警察抓了，警察说他杀了人。
　　我傻了。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警察搞错了，杀人的是另一个和哥哥同名同姓的人。
　　哥哥性格是有些冲动，气昏了头就爱打架，可是、可是杀人这种事，他真的不会做啊！
　　去公安局了解了情况后，才知道原来是蒋晴为了报复哥哥，找人去教训哥哥，哥哥反抗时一时失手误杀了人。
　　蒋家托关系保释了蒋晴，还给了死者家属钱，让他们去告哥哥。
　　真是晴天霹雳。
　　好久好久，我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和蒋晴分手了。
　　一个雨夜里，他淋着雨回来，身上全都湿透了，像极了小说里的剧情，分手必下大雨，可我只觉得讽刺。
　　那段时间，爸爸到处想办法帮哥哥找律师，结果在四处奔走的路上出了车祸，大货车撞到他之后，司机一时太害怕了，不小心挂了倒挡又从他身上碾过去，导致爸爸当场死亡。
　　爸爸死了，赔偿金给哥哥请了个律师。
　　可是在蒋晴的操作下，哥哥还是被判了死刑。
　　我忍着心痛和疲惫跟他一起四处凑钱，让父亲赶快入土为安。
　　为了哥哥的事，我们暂时把爸爸的遗体放在家里，没有下葬，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不能再放了。
　　看着家里停留的那口棺材，我再也忍不住悲痛起来。
　　短短几天，我失去了一个亲人，又即将要失去一个亲人。
　　他双眼泛红想过来抱住我，我狠狠推开他，指着大门的方向让他滚，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任凭我怎么骂他打他，他都不肯走。
　　这些事最终还是瞒不下去。
　　快半个月了，爸爸和哥哥都没去医院看妈妈，妈妈自然会起疑心。
　　一开始我和他都绞尽脑汁编各种借口，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案子开庭的事会上电视，还让妈妈看见了。
　　妈妈抓着我一个劲儿问，我只好说了。
　　直到她问起爸爸，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想回家找爸爸，我担心她跑出医院会出事于是赶忙追了上去，等我找到她时，她正好遇见邻居大妈。
　　“老夏媳妇，你怎么回来了？病治好了？”
　　“没有，我是回来找老夏的。”
　　邻居诧异，“找老夏，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老夏上周不是才刚下葬吗？”
　　“……下葬？”
　　“对啊，还是小颜和小晚两孩子处理的身后事呢，怎么，你不知道？”邻居看妈妈脸色越发苍白，终于明白自己可能坏事了，于是找个借口赶紧离开。
　　我有些担心，上前，“妈？”
　　她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好半晌抬眼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昏倒了。
　　“妈！”
　　妈妈承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病情恶化了。
　　我们想尽办法让她振作起来，也无济于事，后来不知怎地，妈妈突然想通了。
　　自从生病后，她胃口越来越差，当天她胃口突然好了起来，不仅乖乖服药，还把我们叫到床前跟我们说了许多话，让我们陪她吃了一顿饭。
　　久违的温馨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那顿饭，有着我和方子颜之间无法修补的裂痕，还有我对他的厌恶和憎恨。
　　只是顾忌妈妈的情绪，我都忍着。
　　但更多的是我很不安，不止是我，还有方子颜，因为我们都看得出来，妈妈很不对劲。
　　吃完饭后，方子颜让我回家休息，他会彻夜陪着妈妈。
　　我没理他，径直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
　　连着守了几天，妈妈都没事。直到第六天晚上，我和方子颜都困得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发现妈妈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整个人都凉了。
　　医生护士都来了。
　　他们摸了摸妈妈的身体，推测出大概是凌晨三点逝去的。
　　死因是服药。
　　至于药是哪里来的，医院查看监控，得知是妈妈上厕所时偷偷进入配药室拿到的药。
　　医院怕我们追责，于是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不要到处声张。
　　我当场大闹起来，方子颜却拦住我，亲手接下了那笔钱，我气得骂了他一顿，骂他是吃人血馒头的白眼狼。
　　他没有解释，只是回去后把那笔钱放在我桌子上。
　　我拿出去扔掉。
　　他又一张一张捡回来，重新放在我房里。
　　又过了三个月，哥哥被枪毙后，我们领回了遗体。
　　不到半年，这世上唯一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三个人都离我而去了。
　　看着三座坟墓，我问他：你为什么没把我放进里面？
　　他哭着跪下，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想问他：方子颜，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没用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吗？
　　我冲他吼着：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埋了？这一切全是因为你，你根本就是灾星！你害死了你爸妈又害死我的家人，你这个灾星！最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他惊愕地看着我，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可惜我早就失去理智了，再恶毒的话我都说得出来。只要能让他痛苦就行，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这些痛苦？！
　　当他说出今后会好好照顾我的话时，我终于平静下来了，不再看他一眼，从家里把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扔出门外。
　　我对他说：“从今往后，你方子颜和我夏晚没有一点关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的死活，这是你活该。但是你记住了，我痛一天，你必须也要痛一天，直到你和我都死了那天为止。”
　　转身之际，他拦住我问道：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我冷笑一声，说：除非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