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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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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之林觉得自己完了,真的完了。
想他堂堂骠骑大将军之子,虽然身子骨弱了一些,但在金陵,怎么说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每次出行,不夸张的说,怎么也有半城的姑娘给他扔锦囊绣帕,那可是太子殿下都没有的待遇。
他虽不曾入过万花丛,可怎么说他也自诩风度翩翩从来没有掉过脸面,结果就因为这么个小丫头居然出了两次大糗!
苍天!
大山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家先生丝毫不顾形象的歪在炕角,一会神色悲戚,一会扼腕长叹,最后捂着脸就剩两个通红的耳朵尖。大山觉得自家先生可能是在构思什么宏伟计划。
对,没错就是这样!先生这么厉害,绝对不可能是脑子坏掉了!
季之林等王姨满脸通红的带着小语从隔壁屋子出来了才稍稍好一些,看着那满脸油光还在啃烧鸡的小脸,一边掏出手帕帮她擦擦干净,一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说起来的话,小丫头应该有十四五了,原来不是小丫头了啊……好像是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
不!她还小!
“王姨,过阵子我们同商队一起出去,许是不会回来了也说不定,这几个月劳烦您照顾了。”季之林定了定神,将满是油渍的手帕递给大山。
这几次商队的人都不曾遇见山匪,有几次远远的见过几个喽啰,却也没大动静,他决定这次随同商队一起出去,一来亲自看看情况,二来外面的一些事宜,也该布置一番了。
有些人要憋不住了,是可以动一动了。
商队走的时候已是七八天以后了,季之林租了一辆马车,带着小语坐在车里,大山负责赶车,他们此行的目标是邕城,与野狼山大概骑马走□□日的路程。
小丫头坐在车里扒着小窗往外看,季之林也略挑起了帘子。
他们已行至野狼山脚下了,外面是盖了厚厚的大雪的山脚,光秃秃的一大片林子,树杈上挂满了树挂。
丝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几个隐在林子里的山匪喽啰,季之林放下帘子,看着小语随着颠簸抖来抖去的小脑袋,没忍住摸了一把。
早在来北地之前他就有了猜想,来了之后就知道果不其然。若说他们来的第三天夜里的那次山匪偷袭没有猫腻,他是绝对不信的。
没关系。
他要的就是有问题。
看着小语乌溜溜的干干净净的眼睛,季之林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看到的那封密函。
是太子回复焦力的密函。
上面只有两个个字。
除之。
“小语……”
小语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干干净净的,是属于小动物独有的简单真挚,不掺半点人类的痕迹。
季之林深深的望着那双眼睛,就好像有一口气,一直憋着憋着,忽然就喘过来了。
他摸了摸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没事了。”
邕城是个不算太大的城市,却尤其繁华,往来商贩络绎不绝,路上行人如织。
他们找了个客栈将行李安顿好,小语留在了客栈由老板娘帮忙照看,季之林他们则经过几番绕路之后由小门来到了都护府。
“人马安排的怎么样了。”季之林坐在上首吹了吹茶盏。
“回季公子,人马已经安排好了,除扮作商队的五十人马外,另有三百精兵已安排他们届时在山脚下周围埋伏。”
三百五十人。
季之林挑了挑眉。
据线报,那野狼山的匪窝里大约有两百七八十人马,三百五十人倒也合理。
“季公子,”焦力靠在椅背上,“圣上令公子前来北地剿匪,可公子已到北地已是快三个月了却丝毫没有进展。”说着往前倾了倾身。 “季公子可是要当心没法交差啊。”
季之林放下茶盏,起身向焦力行了个礼,“季某多谢将军关心,这三个月劳焦将军费心了。”
等所有事宜商议妥当已是晚上了,季之林带着大山谢绝了焦力留下共进晚宴的邀请往回走。
“先生,收到太子来信。”大山在他耳边低声说。
“回去说。”季之林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远处融在黑夜里的黑影。
“是。”
二人回了客栈,叫了小二将晚饭送到楼上,吃完后让小语没吃饱继续吃,二人先来到了里间。
“拿来吧。”季之林揉了揉眉间,今天事情有些多,这些糟心事总是让他头疼。
手上接过大山递过来的书信,将火漆封口的信封打开,里面是写的洋洋洒洒的两大张信纸。
季之林神色微妙的抖了抖信纸,然后开始看了起来。
“......公子。”大山看着自家公子脸色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呵,”季之林又抖了抖手里的信纸,笑着将信纸扔进了屋里烧的火炭里,炭上噗的燃起了一个小火苗又渐渐熄了,照亮了他眼里的一片冰冷。
“帝王家啊,帝王家。”
“大山你先出去吧,”季之林靠坐在床边,头微微向里侧着,看不清楚神情,“让我自己呆会儿。”
“公子......”大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行了个礼出去了。
季之林其实并没有大山想象的那么难过,事实上,他可能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怎么说,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是太子的伴读。他是骠骑大将军之子,他是太子伴读的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他之前不止一次的担心他会不会要给一个蛮横跋扈,性情高傲的皇子做伴读,但是很幸运的是,太子是个很温和的人。
“季小公子,”那个十三岁的少年温和的笑着,让一个侍从呈上一个锦盒,“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小公子当见面礼吧。”
盒子里是一块很漂亮的玉璧。
其实季之林对玉璧不感兴趣,但是他觉得太子殿下真的很好,所以他也要送给太子殿下一个见面礼,于是他跑回房里将他的所有宝贝都翻了出来,然后将他最爱的草编蛐蛐儿送给了太子,太子好像有些惊讶,然后笑着收下了。
后来一切都很好,他们两个玩的很好,甚至胜似兄弟,他虽然身子弱却有很多鬼主意,他们两个人就一起调皮捣蛋,甚至太子有时候还会因为顾忌他身体而替他挨罚,虽然最后他们两个都挨罚了。
他一直以为,太子和他是一类人,太子是懂他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那只被踩的稀巴烂的草编蛐蛐儿。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的把蛐蛐儿捡回家了,悄悄哭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他还是那个和太子关系最好的小伴读。
那一年,他只有十岁,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在那一天破天荒的明白了他和太子永远都不会是真的好兄弟。
但或许他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
一切都没有变,他们还是玩的很好,但是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微妙变化,他明白了什么叫君臣。
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他们可以是好朋友。
他及冠的那一年,父亲给他取了表字,行了冠礼,太子也来了。
太子恭贺他。
“云森,你将来必是我的臂膀。”
他笑着应下,却看出了那温和表象背后日渐清晰的猜忌。
“北地冷寒,余心甚愧。”
信上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倘若他不曾见过那个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