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莫负》花夏汐

55、逍遥日·终（一）

　　良宵从来灭洋见过这样的左岚山。她没有想过左教的教主，前朝的亡国贵族在面对背叛的时候一样是痛心疾首的，上天在赐予他们权力与财富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们一颗更加顽强的心脏来让他们面对失去的痛苦。
　　在祭天山脉下的一处不起眼的茅屋里，良宵等来了景辰，同时也得到了他带来的两个消息，消息一好一坏，可是听完却让人心情分外沉重，好消息是，南宫瑶瑶果然成功怀上了左岚山的孩子，坏消息里，原来躲在左教之中的异心人竟然是西门眉棠。
　　他在确认了南宫怀孕的消息后，联合了对于左岚山一直无所作为而心生不平的长老们，要赶左岚山下台，另立南宫肚子里的孩子为下一代的首领。
　　明眼人自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逼左岚山下台的借口而已。而他们觊觎的，是左岚山所藏的，前朝遗留的用以复辟的宝藏，甚至还想拿南宫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胁。
　　景辰虽然对这消息无法置信，但是瞧着一脸沉痛的左岚山和身负重伤气息奄奄的南宫瑶瑶，却是什么疑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得先陪同他们一块在小屋内住下，顺便商量接下来的事宜。
　　南宫瑶瑶浅色的衣裙上沾了不少的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但她苍白的脸色却显示了她的状态有多么的差，左岚山刚经大劫，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沉痛，南宫瑶瑶像是他窒息前的最后一缕空气，他牢牢的抓她在手里，交给谁也不放心。这情况对南宫来说，着实的不利，她就那么被他抱在怀里，任他的胡渣扎着她光滑的额头，沉静的合着双眼。
　　自然是良宵先看不下去了，这么过下去，南宫瑶瑶没被西门眉棠折腾死，倒反倒被自己的老公玩死了。她好说歹说把南宫瑶瑶从左岚山的怀抱里拖出来，又给她换了衣服，擦了身子。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做的，本来左教的女婢就不多，何况大多数又被西门在叛乱之中解决掉了。这时候良宵也只能亲自上阵了，她也是个没照顾过人的，要说基本需求是都满足了，但是说这照顾有多精心，自然也是谈不上，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众人就在这祭天山边的小屋里过了一阵，养精蓄锐，谁也没提左教的事情，仿佛都在等对方先一步动作。而良宵虽然想着念卿的事，这关头却也不好走人，只等着事情出现转机的那一天。
　　这一天，月黑风高，是个适合所有故事开端和结局的场景。没有边际的黑暗蔓延在山脉的轮廓。
　　良宵正如这几天来一样，抱着剑依在小院的门口，房里躺着依旧虚弱的南宫瑶瑶。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主动出击。这几天情况太乱了，她需要找个机会同景辰商榷一下千乘三宝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把回生炉取了回来。更何况，对于西门眉棠叛乱这事，她始终有些怀疑。
　　夜风把她的思绪吹的越发的烦乱，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回头一看，是南宫瑶瑶素净无害的脸庞。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了来，依旧穿着件浅紫的衣裳，懒懒的依在门边，像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外面风大，莫姑娘还是进来吧。”
　　良宵看看窗外的天色，想着怀胎前三个月最是难伺候，也就罢了乱想的心思，关窗关门，与她同进屋。
　　“你的手太凉了，不然再多加一件衣服吧？”
　　说着就要去翻她从左教带下来的小包袱，却被对方止住了动作，“别忙了，你这两天为我也忙了不少。我从教中出来的匆忙，这小小包袱已教你翻了多次，再无衣服可穿了。”
　　良宵停下手中动作，也跟着一叹：“哎，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几天，你这身体恐怕吃不消。”
　　南宫瑶瑶温婉的一笑，略昂起头道：“我原先就知道，你同他们想法一样，也觉得我是娇弱的花朵，闺阁里的小姐，半点风吹雨打都受不起的。你们都想错了。”
　　良宵本就同南宫瑶瑶不熟，唯一的交集还是念卿同南宫瑶瑶的哥哥南宫潇潇交好，南宫潇潇是个风度翩翩嗜好喝酒的书生，武功平平，个性倒是一等一的好，那种气度，是小户人家决计养不出来的，所以良宵一直就认为南宫家的这一对兄妹必定是优越出生的公子小姐，自然认定对方是娇贵柔弱的，却没有想到现在被她这样说一句。心道她必定是有话要说，只得沏一壶冷茶，等她继续说下去。
　　“岚山的情形你也是知道一些的，我南宫家的情况与他有些近似，却也不尽相同。南宫家倒之时，情况繁乱，我同哥哥二人被不同的家仆带走，原先约定的相会的时间和地点却因为带走我的奶妈身染重疾而错过了。我从小就要想办法负担起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家境曾经优渥的女孩子在这世上存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等再遇到哥哥的时候，我已经吃尽了一身傲骨给我带来的苦头，也从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小姐，变成了能够自己上房补瓦下地种田的粗妇。我甚至可以为了节省几文钱，同人在最热闹的集市大吵起来，还好后来遇到了岚山。”
　　说到这里，南宫瑶瑶掩袖一笑，“让你见笑了。”
　　良宵摇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从前是我看轻你了，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不，是我要感谢你们。尤其是这次的事情，本来，岚山和我都不愿再蹚这浑水，也不想让好不容易有了安稳日子的兄弟重新过会征战杀戮的日子。可是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放得下，不是所有人都放得下。他身在其位，却不谋其职，这担子确实早就应该卸下来。
　　只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会是用这样的形式，造成这样的局面。”
　　南宫瑶瑶微微一叹，侧头转向窗外，好像是要看那隐在层层黑暗之后的月亮。
　　良宵对这事情不好多作评论，只得道，“人各有志。”
　　南宫瑶瑶又道，“只怕再也过不回以前那种平淡的日子了。”
　　“不，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该平静的，总会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