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叶轻一

5、安生（下）

　　此时正在发热的B，穿着领口有些松垮的睡衣，头发有些卷翘，眼神也有些迷离，总之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可爱，但是看到之后还是有些来气。
　　于是他非常熟练地伸出爪子在键盘上又敲了几个字：“吃完药好好休息。”
　　B非常听话地转身走到一个柜子前面，翻出一个箱子在里面慢慢悠悠地倒腾，身后两道弧线在A的眼前时隐时现，让A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活像一条到了春天看见同类就走不动道的傻狗。
　　B很明显是有在家里存药的习惯的，因为大部分他觉得身体不适的时候，都不会选择拿身体硬抗，而是选择刚有苗头的时候就赶紧用药把不好的症状给逼回去，免得病情加剧之后耽误更多的事儿。但是因为他一次囤的药比较多，这回一看，基本上全过期不能用了。他不想出门，就干脆把过期的药全扔了，然后打算喝点热水睡一觉就算了。
　　但是A不同意，他也就只好不情愿地出了门，临出门时还一边揉着A的头一边叮嘱他千万不要往出跑。

　　B到底是身体素质好，吃完药之后睡了一会儿基本上整个人都恢复精神了。醒来之后，已经到中午的饭点儿了。他走进厨房准备鼓捣一点吃的，突然意识到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
　　A吃什么呀？
　　他是应该吃狗粮，还是人类的饭菜呢？
　　时间回溯到几天前，他还完全不知道华子的身体里住着一个A的魂儿，完完全全把“它”当作一条狗来看待，心安理得地喂它特别定制的满足警犬需求的颗粒状饲料。当时A没什么反应，就也都给吃了，但是现在他知道“华子”的本质是个人了，他就不能理所当然地喂它狗粮了，可是贸然喂它人的东西，尤其是像自己这样对吃没研究只会自己瞎凑合的人做的东西，又担心一下子把A给喂坏咯。
　　怎么办好纠结！
　　见B进了厨房好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A忍不住也来到厨房门口查看一下。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吃什么是无所谓的，毕竟本来他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儿。一开始在警队里，他第一次面对狗粮的时候，其实也是非常不知所措的。生而为人，他承认自己小的时候确实非常好奇狗粮到底吃起来是什么味道。有的狗粮看起来特别好吃闻起来也贼香，确实可以把人的食欲都勾起来，但是要让他自己真来一口，他是绝对接受不了的，太屈辱太羞耻了。
　　因此，即便他接受的了自己身为一条狗的形状，也不太想在狗粮面前放下自己身为一个人类的尊严，结果最后他实在是饿的不行，狗粮的香味儿又在持续不断的勾引他，他索性放弃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是人。他颤颤巍巍地舔了狗粮一口，意外地觉得还挺好吃，于是也就接受了吃狗粮这个设定。时不时地，炊事班的大师傅还给他整点别的改善改善伙食，让他觉得简直比人的生活过得还滋润。但他毕竟是人，人的食物当然也不是接受不了。
　　当然要是B做的那他可就太能接受了！
　　B看着A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所犹疑的事情跟A交代了：“我不知道给你吃什么。”
　　A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想乐，脱口就想跟B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的肠胃没有那么脆弱”，但是想了想觉得字太多了，就只在键盘上敲了四个字：“就吃你的”。
　　想来B身体刚好，又补了三个字：“做粥吧”。
　　B忍不住评价：“你现在说话简短的，怎么跟前阵子队里女同志没事儿讨论的霸道总裁似的？”
　　十多年前，电脑还不是那么普及，当时的搜狗输入法会对人们的打字速度有所评估，然很根据评估的结果给人一个称号。当时A玩电脑上手快，上来就是最厉害的那个称号，老队长对这新鲜玩意儿折腾不明白，最后就只落下了最差劲的“独指蜗牛”。
　　那会儿A私底下笑了这个称号好长时间：“蜗牛就算了，还特么是独指哈哈哈哈哈哈.....”可眼下，他自己的速度还不如“独指蜗牛”呢！狗几个趾头基本长一块，打字儿全靠俩趾头尖儿在那块儿戳，实在是麻烦死个人。
　　不过B完全有耐心等他打完。他思考了一下，就决定还是索性听A的话做了点粥，还放了一些肉沫。
　　等做好之后，A又敲了两个字：“喂我。”
　　B单拿了一个勺，把粥吹凉了，喂了A一口。
　　A发现自己变成狗之后味觉确实变了，人类的事物确实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了，但是B喂他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高兴得起飞！
　　恋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吧！
　　B小心起见还是没有多喂，他一边吃一边思考，最后决定晚上先给A整一些肉，然后自己还是稍后上班的时候留意一下警犬们都吃什么狗粮，给A也一比一复刻一下。

　　饭后，请了一天假的B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又想多和A缠绵一会儿，索性把A抱到沙发上，打开了早就落满了尘土的电视。
　　打开电视其实也不知道看什么，干脆放起了老少咸宜的经典爱情偶像剧：
　　《父母爱情》。
　　倒别说还真挺应景。
　　B忍不住去回想之前在警队里他和“华子”亲密相处的那段时间，其实那会儿他已经把A找回来了，他和华子的所有交流，其实都是他在和A交流。
　　这么一想，就像他和A谈了很久的恋爱一样。
　　B不禁微笑了起来，嘴角都生出梨涡了。
　　看着这梨涡其实A特别想亲一口，想了想自己这张狗嘴，就还是放弃了。
　　不过眼下他有一件更尴尬的事儿。
　　他特别想去厕所。
　　之前在警队里，警犬们都是在特定的时间被训练员带出去排泄的。一开始，他自然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后来想了想狗粮他都吃了，难道不能像狗一样再给它排出去吗？
　　我可去他的吧！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可以做到在训练员和其他狗面前抬腿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不行。
　　那岂不是跟随地一样？太丢人了。
　　于是他从沙发上窜下来，冲进洗手间，关上了门，四只脚站在马桶圈上，然后抬腿，走程序。
　　B把他的所有举动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外面狂笑。
　　等他出来，B还表扬他：“你真的好厉害啊，还能想办法自己擦一下。”
　　A只觉得委屈，难受，愈发想念自己变回人形那几个小时。

　　相处的时间莫名过的很快，没过多久天就黑了。
　　B洗了把脸，忍不住对着镜子想：其实只要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其实形态什么的有时候也不是特别重要。
　　可是A不能成人形了，他还是非常失落。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和A在一起了，多好......
　　B正发着呆，突然镜子里就多了个人影儿，B的眼睛一下子就又亮起来：
　　“你回来啦！”
　　“回什么回，我压根儿就没走。”
　　A对自己能再次变回人形也挺意外的，不过这一次他更感谢当时华子穿着警犬的制服，因此他自己身上也是有衣服的，要不然他连过来找B的勇气都没有。
　　B转过身来作势就想亲A，结果让A躲开了。A捧着他的脸，说：“这一天可憋死我了，我现在主要特想跟你说说话。”
　　B不禁失落地舔了一下嘴唇，但是他嘴唇润湿之后对A来说实在太欲太致命了。
　　“算了。”A还是顺从本能，又跟B亲了个昏天黑地，好久才停。
　　吻完之后B嘴唇都红了，微喘着气问A：“这回说话吧，想说什么？”
　　A咽了下口水，“说......你刚才站在洗手台前发呆，都想什么？”
　　B眨眨眼睛：“我在想你是不是早上变成狗，晚上就变回人？”
　　“瞎说，你哪能预测到我变回来？”A说，“还是希望我以后就不变回去了好吧？”
　　B虽然希望如此，但是还是忍不住说：“那华子怎么办？”
　　“组织会铭记它，城市会铭记它。”
　　“说到华子，”B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你到华子身上了，那华子的魂儿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