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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我跟你走,放过他。”周缈面上并无什么表情,握着剑的指节微微泛白,缓缓说道。
一阵风吹过,带动了三人的衣角在风中飘动。
靠在门框边的男人穿着青色衣衫把玩着周缈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笑着:“周长老,您灵力尽散,且不说能否让我增进功力,您自己,又还能活多久呢”
周缈哑口无言。
“师父,是徒弟害了您。若不是我,您也不会……”站在一旁的周迁急得快要哭了,抓着周缈的手,忽然又说,“您不能替我去的!”
他眼里充满了恳求的神色,周缈却不为所动。
张悠又笑了:“我今日来不是看你们俩师徒情深的,周长老?您徒弟杀了我手下,不如您给个交代?”
周缈拍开周迁的手,只偏头递过去一个眼神。周迁讪讪地闭了嘴。
“这是决定好了?你可知道我带你去是做什么的?”
“……”
张悠放下了周缈的头发,墨色的发丝从他修长的指间滑落:“算了,周长老,请吧。”
周迁上前想抓住师傅的衣袖,那两人却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了眼前。
“今后您就住这了。主人说一会便会来看您,这房里的东西您可以随意把玩。”一旁的侍女轻声说,说完,她退出了房间。
“有劳。”
周缈开始打量起这间房。
除了寻常卧房都有的床榻之外,门口的紫檀木架上摆着素色的瓷瓶,瓶中还有几朵白花。床前有一屏风,绣了只鹤。
倒真是有心了。周缈自嘲地笑了笑。
屏风隔开了两架书,一张茶几和床。
“周长老怎么还站在这?莫不是对这房间不满意。”张悠拿过周缈手中的剑,看了一眼,放在一旁,另一只手捏着周缈的下巴,周缈被迫抬头看着他。
“并无此意。”周缈一脸平静。
“长老可有觉得我这殿太大了,来这房间走的路颇长了些?”不等周缈回话,张悠抢先道:“也是,长老和那侍女一样,不过区区凡人,走如此长路确实会累。”
“我虽灵力尽失但也不至于如此娇弱,让张公子失望了。”周缈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原以为阿缈会不习惯呢。长老,公子,始终是生分了些,还是阿缈叫着习惯,不如你唤我阿悠?”张悠放开了周缈,对他笑了,与之前不同,像个单纯的孩子。
“周公子请自重,你我终不是一路人,不要僭越了。”周缈摸着左手的手腕。
“我已和你来了这无渡殿,不会逃,也逃不掉。”周缈却依旧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敌意,不紧不慢道:“公子不必亲自来看着我。”
“好,过几日我许多要务,顾不上你了,架上给你摆了许多书,三餐会有专人给你送来,若是觉得闷了,便看书,也可以出房间走走,既然你是我的恩人,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把这地方当你常留派便好。”
“这儿不是常留,我亦不是你恩人,我不过来替徒弟赎罪罢了。”
“随你吧。你素来喜清净,我不扰你了。”
房内重归于寂静,针尖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周缈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但还是在榻边坐下了。
剑!他想。
站起身来,却看见原以为被拿走了的剑正原原本本的躺在书架上。
还是不该把他想的如此之恶。
兴许张悠是真的很忙,总之一个月都没看见过他的人。
周缈也适得其乐,整日看书修炼,做梦都想着哪日灵力回来了,他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他的灵力怎么没的?简而言之,徒弟惹祸,师傅受过,便宜徒弟从不听话,做错了事还要师父救。
那日周迁去山中玩乐,又恰逢山中祭山神,这山神是一凶兽,好巧不巧,周缈找到他的时候,那唤作芜的凶兽已经扑上来了,周缈举剑向前劈去,凭一己之力把那小拖油瓶救下,却被芜在左手手腕上咬了一口,虽然凶兽最后是死了,但周缈也落得个灵力尽失的下场。
灵力对一般人来说,能长生不老,对他们来说,更是尤为重要,灵修若是灵力低微,甚至会被别人嘲笑。
同门都替他不值,但他却说:“生死不过是一瞬的事,灵力没了再修炼便好了,该有的,最后总是会回到自己手上的。”
于是半年以来,他就像孩童时初修灵一般,练着已经快忘光亦或是从未学过的东西。其实一段时间前已经有些灵力了,只可惜那个只会惹祸的徒弟又给他添麻烦。
“一月不见,可有想我啊?”张悠忽然出现在屏风后的床榻上,他总是像一阵风,来得快去的也快。
正手握竹简的周缈先是一顿,随后说:“张公子果然是随性,外出一月归来后不是先照看殿中事务,而是来看囚犯有没有逃狱,倒真是负责啊。”
“哈哈,周长老也不必如此自降身份您是贵客,我是要多多关照的,况且这本就是我的屋子,自然是随意出入。”他心情似乎不错,能透过屏风上的白鹤看见他手中把玩着什么。
“送你个东西。”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屏风上飞来,周缈伸手接过,是个白色的剑穗。
“啊,我还以为周长老不会接我的东西。”张悠站起身,走下床榻,“那天去你们那仙山,看见旁人都有个剑穗,就你没有。”
“这龙珠哪来的?”剑穗上还有一颗白得发亮的珠子。
“前两日去北海看见那条老龙快死了,帮他儿子推了一把,送了我一颗这龙珠,便拿来给你做剑穗了。”张悠说。
“你把北海龙王杀了?”
“活了五千年了,本就苟延残喘,我不过是做了点事,气着他了,竟就断了气了,这能算我杀的?”
“……”周缈立马把它放到张悠手上,“还你,我不要。”
“不过是前几日去西海看了场亲事,捡了颗珠子罢了。你不收我也是扔掉。”张悠露出恳求的神色,“您是我恩人,我很想送您点东西当报答的,您就收下吧。”
周缈还是伸手接过了。
“西海的亲事?”
“是啊,连我都没想到。那西海的老东西还能再娶一个。这个可比十年前那条小鱼顺眼多了,虽说也是个鲤鱼精,那眉眼可真是风情万种啊。”
“周公子若只是来与我说这个的,不如找个趣味相投的人,在下一向无意于这种事。”周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
“看什么书呢?给我也看看。”
“你……”
“嗯,原来阿缈也喜欢看话本子?早说啊,我就让人多准备点了。”
“倒也不必。”
“不必吗?”他忽然凑近了,气息打在周缈脸颊。
“周公子这是做什么?”他向后仰去。
“你说你这么正经一个人,怎么就会喜欢看这东西,那日我第一次知道,都有些诧异。”更靠近了。
“与你何干。”不断向后。
就在他差点要倒下去时,张悠扶住了周缈的腰。周缈瞪了他一眼。
“好功夫啊晦楚。”晦楚,周缈的字,他从小无父无母,是师傅取的。
“……”
“怎么不理人了?”张悠靠在书架旁,把刚抢走的书递给他。
周缈专心致志地开始看书,张悠一脸无奈。
周缈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张悠玩着周缈的头发,看了一个时辰的周缈,张悠不说话,周缈也不管他。似一副要坐到海枯石烂的样子。
还是得有人打破僵局的,所以是进门的侍女。
“用膳了。”那侍女把吃食送进来后就马上出了房间,仿佛没来过一样。
案边的两个人也不动。
“不如先吃点东西再看书?”张悠终于忍不住道。
“公子大可以自行用膳。”
“……”那就算了吧。
于是一炷香时间后,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正在几案边哄着白衣人吃东西,他夹一筷子,那人先是紧闭着嘴不愿吃,又在男人的规劝下吃掉,就这样一筷子一口吃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侍女送来的菜全吃完了。体会到哄孩子十分不易的无渡殿殿主开始继续玩小孩头发。
“对了,忘了正事。你灵力回来了多少?”
听到灵力二字,周缈翻书的动作明显迟钝了,却还是不答话。
“你听见了,我看到了。”张悠支着脑袋在一旁歪头看着周缈。
周缈:“……”
“十之一二总有吧?”
“……”
“这也没有?”张悠睁大了眼睛。
周缈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这让我很难办啊,别看书了,修灵!”张悠一把抽走周缈手中的书。
“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说完还是照做了。
于是此后张悠每天都会来,催促周缈修炼,仿佛失尽灵力的是他。
“又不是小孩子了,周长老怎么连这也练不好?”张悠用手中的剑的剑鞘把周缈的手臂往下压。
周缈看了他一眼,只能忍气吞声。
基本功这东西,换作别的灵修,修炼个十几二十年,到最后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周缈此人,对武功几乎没什么天赋,也从不努力,十岁时只因灵力纯净充沛被师傅捡回来。
“徒弟灵力如此强大,不学武功也罢。”他当时是这么和他师傅说的。
他师傅看着他,欲言又止。
后来师傅卜卦,说在他二十五岁时有一劫数,他没听。
周缈今年二十有六,这么一算,还真是二十五岁没的灵力。
“想什么呢?周长老,你师傅可有教过你练功时要心无旁骛?”
于是剑鞘轻轻打在小臂上。
“知道了。”
“你这样要如何有长进?”师傅的斥责萦绕在耳畔。
如今倒是遂了师傅的意了。
“你这样要如何有进步?”张悠面色凝重。
周缈回过神来,看着张悠,说不出话来。
“原先根骨就差,如今失了灵力就该加倍用心才是”
“嗯。”
不知从哪一天起,张悠总会在周缈修炼时给他渡一点灵力。
熟悉的感觉流遍四肢百骸,却又立刻消失,他不禁皱了皱眉,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在几个月后,他惊异地发现灵力不会在他体内流散时,高兴地像个孩子。
“张悠!我能留住你的灵力了!”周缈笑着对张悠说,喜悦的情绪爬上了眼角。
“哈,那可真是太好了。”张悠也笑了。
先前就认识且关系匪浅的两人,再熟络起来其实无需多久,兴许是一年,或是短短几个月。
他们相识的事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不过是一人重伤,被另一人救了,还与之生活了许久。与寻常话本中讲述的不同的,也不过少了以身相许罢了。
其实张悠并不是没想过的,只是被周缈婉拒了。
“啊,都说周长老不近女色,我倒以为您喜好男色,能接受我呢。”张悠凑近了,在他耳旁说。
“张公子说笑了,若是没事了,还是早些离开我这方寸之地。”
没过几日,张悠真的走了,于是一个回派中继续当长老,另一个自立门户,再无缘相见。
直到他徒弟失手把张悠的手下杀了。
原先嘛,死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悠也是这么认为的,只可惜他和周缈一样,护短。
于是开始百般刁难常留的人,他们居然真的大有寸步难行之意。
换作别人,兴许不会这么严重的,可这无渡殿许多门徒是凡人,毫无灵力,在凡间生活。
他们进入无渡殿只为了有靠山,不至于在别人那吃亏,而张悠又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帮助他们。所以张悠一发号施令,便对他言听计从。
于是有了开头那一段。
“你这剑是倒是不错,比我送你的那把看着多了金贵多咯。”张悠一手拿着周缈的剑,用软布擦拭着剑身。
见他这幅样子,周缈突然笑了:“这就是你送的,我看它样子太过奇特,便熔了重铸了。”
三尺长的剑,剑身是银铸的,浑身散发着银光,拿起来比原先师傅赐的玄铁剑不知轻了多少。
换了剑,就要重新适应,至于为什么换么,别问,问就是师傅走的时候没忘了把剑带走。
于是在师傅消失的同一天,他那把叫拾遗的剑也消失了。
自从周缈有一点灵力开始,可谓是进步神速。
“还真是有灵性啊。这才半个月便有我一成的功力了。”张悠一只手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另一只手揽着周缈的腰。
周缈看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只是无奈。
“可是你自己说要替你徒弟来受罪的,你知道我向来是如此轻浮的之人,后悔不得。”
当初为何要答应这般荒唐的事。
张悠突然露出满意的笑容:“找到了。”
他拿出了一本书递给周缈。
周缈接过,翻开看了一眼,那居然是前几日新的话本。
于是他一整日没有搭理张悠,直到看完了书。
每日读读书,修修行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舒心,灵力渐渐回来的同时,日子也在悄然过去。
周缈来到那无渡殿时是仲夏,热得让人烦。但每晚他睡得得都不错。不止是因为夜里凉的缘故,细细想来,许是张悠在夜里用灵力帮他纳凉。
“听说常留要联合众教围剿无渡殿了,我们还是找个机会溜出去为好。”周缈用灵力向外试探,冷不防听见殿外洒扫的侍女说到这样一句话。
他头一次感受到偷听别人说话的羞臊,却无法将那一缕灵流收回,甚至在余下几天都以这种方式了解外头的局势。
最开始,他是想从每日给他送饭菜的侍女嘴里问点东西的,但当他发现张悠为了把他蒙在鼓里把所有能近他身的人除了自己都换成了灵偶,毕竟能飘着走路的凡人,世间并不是很多见。
说起来这做灵偶的技艺还是周缈教他的,那时他们俩还住那片山林中盖的小屋。张悠看见周缈掐了个手诀,三两下就变出一个人帮他劈柴的技法很是好奇。
于是在他的百般哀求下,周缈还是教了他,好在张悠资质非凡,他稍稍点拨就学会了。
前几天下了几场凉雨,翻滚的墨色铺天盖地,似要把人间吞了。昨夜终于放晴了。天上点点星光,中间是一轮弦月,张悠拉着周缈看。
殿门外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黑色的似隐于夜色中,白色的格外显眼。
风是凉的,吹在身上分外舒服,但周缈实在无心赏月,居然就靠着张悠睡着了。
“怎么会成了这样一个人呢,熟络了便如此不设防备,我算是知道你为何会被被徒弟捅一刀了。”张悠看着身边的人,叹了口气,“过两日也该走了,本不应留你这么久的。”
于是抱他回屋,将人轻轻放在榻上,为他掖好被角。
吹灭几案上的蜡烛前,看见了周缈摆着的看了一半的书。
《天地隐仙录》,似乎不是话本子。
呼,火苗跳动了一下,被他吹灭,他带走了那本书。
出房间之前,他弯下腰,在周缈唇边落下一个吻。
关门声之后,周缈睁开了眼睛。
冬,就这么到来了。
“咳咳,不吃了,没胃口。”周缈放下筷子有气无力。
“怎么咳嗽了,不过昨夜拉你去看了场星星罢了。”张悠用手掌试探周缈的额头。
周缈浑身发热,闭着眼睛,不发一语。
张悠想把他抱到床榻上,谁知周缈却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动。”
“我腿没断,就这么两步路,还是能自己走的。”
周缈盯着张悠的眼睛,张悠也看着他,于是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还是张悠先败下阵来,把他放到了地上。于是周缈自己走了两步,自觉地躺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说是两步就两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张悠:“……”
于是让人把屏风后饭桌上的饭菜收了,熬了药来。
周缈也有许久没病过了,修灵之人轻易不会得病,风寒之类自己用灵力调养很快便能好,若是死了,那便是自己不想活,或是灵力散尽但已活了几百年了。
所以他病了,张悠让人给他熬药,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忘记了他的灵力回来了,二是知道他还是凡人,给周缈渡灵力没有用。
张悠从不是忘性这么大的人,那便只有可能是第二种。
灵力回来不过是哄周缈的,实际上他自失了灵力后,那些灵力再没回来过。
其实他早已料到,只是没想过张悠暴露得会如此突然。让对此存疑的他肯定了自己原先的推断。他烧得头疼,不再想这些事。
半个时辰后,侍女终于送来了药。
“喝药了。”张悠把周缈扶起来,舀起一勺棕黑色药汁,凑到周缈唇边。
周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只说了一个字。
“苦。”随即又闭上了眼。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温软之物贴上了周缈的嘴唇,撬开他的牙冠,苦涩的药液被渡进来。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我陪你一起苦。”张悠无奈地笑着,“快喝吧,祖宗。”
周缈推开他,端着碗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管,兴许是有几滴不大听话,跑到了别处去。
“咳咳咳。”周缈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悠赶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你也不至于这样,药都是你的,我不和你抢。”
周缈瞪了他一眼,躺回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张悠,又开始睡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出了许多汗,也没睡太安稳,虽说是一觉睡到了夜里。但也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刚救张悠的那天,张悠浑身是血地叩开了他林中小屋的门,他刚一开门,张悠便倒在他面前。周缈把张悠安顿好之后,出门查看。殷红血迹蜿蜒了一路,尽头是一处山洞,洞中一片漆黑,里面似有浓重的灵流洞口也布了结界,那时他正在戴孝期间,不便用灵力。
而后来张悠走了,周缈的守孝期也过,他打开了洞口的结界,却毫无发现。
那时他师傅刚走不久,活了六百岁的半仙,忽然就消失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只在几月后发现了他的尸首在山林里。他一生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徒弟倒是有几个,只可惜死的死老的老,不成器的不成器,最后派中只有他一个还在了,于是他便像寻常死了爹的男子一般,为师傅守孝三年,甚至还搬出了派中。半为了守孝,半为了清净。
他刚接任师傅的灵尊长老之位,还被一众师叔师伯硬塞了个徒弟,按常留派中规矩,该收个徒弟。
那时他才二十岁,师傅教了他十几年,也只教了他十几年。他那一众师兄师姐,好歹也有百余年,这么一比,实在是太短了。
他一开始也怨过的,觉得师傅的死有蹊跷,但派中的人都拦着他,在试了各种方法都没用之后,一时有些沮丧。却还是只能接受,尸身早埋了,烂都快烂完了。说是常留派,实际一点儿也不讲究,死了的人,无论生前多尊贵,只会让几个人草草埋了,立个碑。
便宜徒弟一点不孝敬师傅,还日日给他惹祸,派中又总是被被人排挤,于是他撒手不干了。打着为师傅守孝的幌子,堂而皇之地搬出来了。出来前,还安慰了那个假心假意的师叔几句。
面上看着不舍,事后想到那事周缈都能笑出声来。
“阿缈啊,山中凶险,你千万要小心啊,可别出什么事。”
“潜云师叔,我自会小心,不过两年半罢了,很快便能回来。”
于是还没等他笑,那个姓张的大麻烦就来了。张悠醒来后,日日在他身边插科打诨,虽说挺开心但他总觉得这样对师傅有些不孝。
“醒了?喝点儿粥吧,不能饿着。”见他醒了,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张悠立马说。
周缈也不好再装睡,只好缓慢坐起来。断断续续睡了有半日了,一起来头晕乎乎的。
他看到送过来的一勺白粥,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推开了。
“还想我亲口喂?”
周缈看着他,不动了。
“不是吧?真烧傻了?周长老,周公子,阿缈?”
待他真的含了口粥,要渡过去时,周缈却先动了,他靠过来,吻住了张悠的嘴唇,舌尖从毫无防备的唇间探进来,卷走了张悠口中的粥,又自己拿过碗。
“张嘴。”周缈眼尾
张悠也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一时不知道周缈想干嘛,只好乖乖配合。
一勺粥被喂到嘴里,又周缈以此方式夺走,最后一碗粥喝完,也不知是张悠喝得多还是周缈喝得多。
“我让他们再去取一碗来。”张悠端着碗,打算出去。
周缈却抓着他的衣袖,声音低哑:“我想走了。”
“你还病着呢,说什么胡话。”张悠转过头来,“再说你要如何走?”
兴许周缈是真病着,兴许是不想藏:“我都知道,你别瞒我了,你不累,我看着挺累的。”
“你……知道什么了?”张悠放下了空碗,坐到了床边。
周缈头疼,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张悠靠近一点。
张悠依言靠近,谁知道周缈却拽着他的衣领吻了上来。他一时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把手放在了周缈后背上。他不知道周缈今天为何如此反常,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归结于是他烧得太厉害。
不知等你清醒之后会怎样后悔了。张悠在心里暗暗想到。
只稍稍走神了一会儿,张悠已经被周缈按在床上啃了。他也不管,任由周缈折腾,他看见周缈闭着眼睛,很认真地吻着他,逐渐,已经不满于唇齿的交缠了,开始解他的衣领。
张悠发现这一点后推开了周缈:“你……”这回换他说不出话来了,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张悠,我给你一次机会。”
“我要是抓住了,等你病好了怕是要记恨我几百年。我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周缈无神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问“你在说什么鬼话呢?”
“我活不了那么久,恨不了你那么久,也没那个能力左右流烬师叔带人拆了你这殿,不过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罢了,你不要,我现在便走。”把话摊开了,摆在明面上说,就清楚很多。周缈从来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的,能好好说话谁不想呢。
他低低地喘着气,头昏脑涨,鼻子还不通气,鬼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还真是都知道了。”张悠有些无奈。
周缈见他没有动作,便翻开被子,起身,走到了门口。
“怎么那么固执?”张悠走上前,想抓他的手腕,周缈却躲开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我若是想,收了你的灵力便是动动手指的事。”
周缈忽然笑了:“还真是这样,张悠,我以前从未觉得你是个如此有耐心之人。能陪我演几个月,也真是苦了你了吧?”
“……”你不知道还在这装什么啊。
张悠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眼前这个人,他在哭。
泪水从两颊滑落在地,他未如此无力过。
“你怎么就这么傻,不争这口气本是什么事都没有的。”
“可他是我的人,他死了。”
“死了便死了,你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周缈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
“总有办法的,你先别哭了好不好?”张悠拭去了周缈的眼泪。
“不哭不哭,咱们不哭了,我没事,总会有办法的。”他平时那么娴熟的花言巧语,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笨拙的语言来安慰周缈。
张悠抱着周缈,肌肤接触着他滚烫的体温。许久,他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把周缈弄睡了,送他离开了。
“他染了风寒,要要让人好生照顾才是。”张悠看着怀中睡着了还眉头紧锁的人,说不心疼,怕是无人会信。
“这阿缈倒是真有那么大魔力,让你们一个个都肯为之而死,若是我潜云也能有这么多人护着,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偏偏他啊,平生最不爱笑。”穿着白衣的道人接过周缈,转身要走,“选了这条路,你便不能回头了,他师傅,可是他亲手杀的。”
“快点儿走吧,他睡得不熟,快醒了。”
“怎么会呢?”于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缈动了,“后会有期!”
即使是冬天了,虚竹山上还是一片青绿,郁郁葱葱的竹叶在风的催动下左摇右摆,最终归于平静。
张悠独自一人走在路上。
“还真有些遗憾。”他对自己说,“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当周缈发现他体内的灵力真的变成自己的灵力之后,觉得疑惑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周迁活脱脱像见了鬼:“他的灵力回来了,那我身上这算怎么回事?”
“你着什么急,白拿的灵力还不好么?”一旁的白渚一脸平静。
“白师兄,可这是那天我从我师父身上盗来的……”
还没等周迁说完,白渚就打断了他:“静观其变就是了,别慌,好好练你的字。”
白渚看着桌案上他写的狗爬一般的字直皱眉:“你师傅没教你怎么写字?”
“教了。”周迁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那还写成这样,枉你师傅写得一手好字。”白渚的手握上周迁的手,:“跟我写。”
“哦,好。”
周缈被潜云带回去后,又睡了许久,醒了之后已经退烧了,一切如常,仿佛在无渡殿的半年光景都不复存在。
各大门派对无渡殿的围剿在他醒来后半个月开始,持续了一个月。他们给的原因很简单:罪大恶极。
至于怎么个罪大恶极法,也不过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周缈是真没心思管这些。
只知道那时,连市井小儿都知道张悠此人,穷凶极恶,走路都得避着他。百姓间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他买了串糖葫芦把一边的小孩吓哭了。
流言,总比刀剑更为伤人。
便是因为太丢人,才瞒我瞒得那么苦吗?周缈哭笑不得。
至于那群江湖正道杀他的理由,便是他张悠掳走了周缈。
其实换成他那个徒弟或许借口更好,毕竟是掌门人的儿子。
他们要找个借口很容易,只是为了糊弄那群愚昧百姓,才非得做得真一点儿罢了。周缈一直知道,那时用他换他徒弟,也是那掌门人出的主意,大概是个父亲,都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折磨吧。
所以他们选了周缈这个师傅,合情合理啊!徒弟做了事,就该师傅来担。
真正的原因嘛,也就是张悠太过猖狂,好事做尽了,也没什么把柄,光明磊落还护短,这种人就不该出现的。
张悠的人会帮百姓做事,甚至连干农活都行,他自己也没架子,虽然面上是个教主,但还是笑嘻嘻没个正形。
总之,不仅百姓知道他,还没有不夸的。
这就很让那些门派难堪了,你一个建成没多久的,里面大多数人还是乞丐,无父无母的孤儿,连会法术的都没几个,凭什么受百姓爱戴。
“杀别人很容易,只是那个张悠,太过狡猾,我们的人抓了他许久都没抓到。”
“竟是如此吗,一个灵力尽失的凡人都抓不住,你们出去了可别说是常留派的人,我怕丢了门派的颜面!”潜云呵斥道。
“灵力,尽失?”前来禀报的小辈忽然愣住了。
“是啊,别用探灵术找了,不如老老实实贴告示来的强。”潜云无奈道。
“周缈,你怎么看啊?”潜云喝了口茶,摇着折扇问。
周缈没答话,只是起身道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他们把张悠弄回来了,我便将他让你处置,你可别因为与他的私交而放过他啊,否则他便要交于门派长老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后果的。”
这话意思很明显,我的人肯定能将他抓回来,你若是不杀他,那自有别人会替你动手,若是想给他留个全尸,你便自己动手吧。
周缈从来独来独往,平日里看着也没什么的,今日潜云看见他的背影,竟生出了几分孤寂。
“天寒了,记得多加衣。”他向那个消瘦的背影喊去。
他看见那个背影愣了一下,停了一步,点了点头,继续向远处走去了。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身影,向竹林的深处,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是,周缈不是他师傅,如今也不是多年前。
他第二天就回来了。
“师傅,你去林中干嘛了?”
“祭拜师傅。”
“哦,那就好,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我又不是和徒弟一起去的。
后山密林,从来很宁静,周缈以为他已经走得很轻了,还是惊动了树上的鸟。
他听见了它们扑翅膀的声音,飞走了,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不出他所料。
他师父为何收他为徒呢?因为救了他的命?不不不,是他师傅杀了他全家然后救了他的命。他师父一直良心过不去,他从别人口中知道后,也想着怎么弄死那个师父,于是在那一天。他师父居然拉着他到林子里去了,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剑往地上一丢。
“你杀了我吧。”周镜一拂袖,大大方方地说。
周缈霎时觉得他这师父大概是派中最有良心的人了,转念一想,师父十几年灵力没长进了,照道理说也该死了,难怪让自己杀了他。
这是老东西知道自己快死了变着法子给自己下辈子积德呢。
想到这他便拔剑,扯出一道殷红的弧线,面前的师傅人首分离,连眼睛都没闭上,而周缈,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还在往下滴血的剑。
直接把剑丢到了林子中的山洞里。
和师傅进林子之前,他就隐了身形,没人能看得见他。
目睹了那一切的张悠彼时正躺在山洞里瑟瑟发抖,他的主人刚拿他杀了前主人,他身上血迹未干便把他扔在了这片湿冷漆黑的地方。
半年后他终于可以幻化成人形,走出山洞却惨遭林中的野兽追杀,鬼知道他是如何逃脱的。
后来他回忆起了主人学过的东西,试着练习了一下,倒真的做出了个结界,至少不怕被野兽追着跑了。
再后来,便是他皮得可以惹怒了那群狼,抢了狼崽烤了吃,它们直接把他的老窝端了,他才出逃,叩开了林中一座木屋的门。
周缈再见到张悠,是两个月之后了,被派去寻他的弟子们舍弃了灵力法术,用凡人的方法没多久就找到了他。
被送到他院子里的时候,张悠早已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胡子拉碴,头发散乱,原本能把路边姑娘弄得五迷三道的脸早已辨认不清了,也得亏他穿了身黑衣服,衣衫虽破破烂烂但看不大出来。
周缈实在是看不下去,用了点灵力把他全身上下收拾干净了。
“杀了我吧。”张悠笑着对他说,“我本就不是个人,挺不错了,也算活了几年吧,不枉我跟了你们师徒几百年。”
周缈握着瓷盏的手多用了几分力。
“你是剑,但和他一点儿都不一样。”周缈说。
“自然是不一样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我却不是。”张悠想摸摸周缈的脸,却碍于手脚都戴着枷锁,动作起来十分不便,收回了手,“你怎么瘦了。”
“与你无关。”周缈眼眶发红。
“别哭,你这辈子也没哭几次,正巧次次被我撞见,你师傅死是你都没哭的。”张悠慌忙说道。
你和他能一样吗,傻子。
自从被师傅捡回来开始,就没见过真的对他好的人,他那个便宜徒弟曾是一个,后来也不会说真话了,而张悠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没变的,最后却还不是个人。
“我是不是挺失败的,明明已经到了这个位置,想留的都留不住,每日还得待在一群心怀鬼胎的同门中间看别人脸色活着,有用了被推出去,没用了就留在这养着,左右不差我这一口饭,一个人。”
他放下了茶盏,走上前去,笑了。
“我……”张悠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悠跪在阶下,而周缈站在他面前,俯身吻了他。
所以当那把剑刺入身体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真没那么疼,果然人不能吓自己。不对我好像就不是个人。
在周缈发现那把剑刺不进自己身体的时候,微微地诧异了一下。
“一旦滴了你的血,剑就认主了,就不会伤害主人。”脑海里回荡着师傅的话。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缓缓倒下没了呼吸的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凉。
他只是一把剑,连人都不是,却没一个人容得下他。
空荡的房里只有两个身影,一把剑,一个人。
失了绣了鹤的屏风,失了摆了书的木架,失了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也许他根本就不曾存在。
剑上挂着他送的剑穗,手中拿着他送的剑,身上是他给的灵力。
他什么都没留下,但是把他的所有都给了周缈。
周缈发了疯似的在残垣断壁中寻找着那本书,只因书中记载了生魂的归处。
“这儿的书都去哪了?”他问一旁还在打扫的缺了条胳膊的灵偶,不论主人生死,只要灵力还在,灵偶总是能在被“杀死”之后,再回去原来的地方做着原本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
但周缈最后还是找到了。
不在无渡殿的废墟里,而在常留派的藏经阁。
《天地隐仙录》记载:“北海有岛,立于海中,岛上有山,立于岛中,山上有泽竹仙人,掌管生魂。凡身死,器灭,皆聚于此,一岁后,方可再入轮回。”
“这山上有整整一万级阶石,且不得用灵力术法上山,须得一步一步走上去,且不说您上不上的去,便是上去了,您也早把要寻的魂魄忘了,不如公子再考虑考虑?”一旁白须飘飘的地仙佝偻着身子,劝道。
周缈却显然没在听,跨上了面前的台阶。
他要寻一遗魂。
上山时,每走一步都会忘记一点以前的事,但忘记之前,又总会让他再回忆一遍,就好像,是最后的诀别。
他记得那个人很爱靠着小屋的门框,手中捏着一朵花,看着他在院子里忙忙碌碌,连把手都不帮。
他记得那个人曾经在林子里乱窜,时常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他记得那个人后来把他关在房间里,每天对着的活物只有屏风上的鹤。
他记得那个人,和师傅一样,被他杀了。
然后全忘了。
一万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我自己走过来了,不要你抱。
他看见山顶上大殿的时候,是跪着的。并不是被什么大气恢宏给震慑到了。只是因为走到一半时摔了一跤,懒得爬起来罢了。
所以到最后,筋疲力尽,风尘仆仆,膝盖磨得都是血,手掌也不成样子。
可是周缈还记得。他记得那个人看着他时的笑,无论是哪种笑。
他还记得小时候举着快比自己还重的剑练武,还记得熔了他送的剑时,他划开手掌滴进去的血。
往往最容易忘记的,是人记得最深的。
我还记得你,我没有不要你,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这山上景致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周缈望了望身后的路。
放眼,满山都是青绿,时不时有几只白鸟从浮云间飞出,随即又融入进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哎呦,稀客啊。”坐在面前的神仙笑着挥了挥手,周缈身上的伤就全好了。
周缈愣了一下:“师傅?”
“你小子怎么会来这啊?”泽竹问。
“我……”
“你要找的那把剑在西边的偏殿里,若是能寻到就让你带走。”
于是他来到西边的偏殿时,傻眼了。
偏殿长有十丈,宽八丈,高都有七丈,三面墙上挂了各式各样的剑,一把叠一把,,中间还有九排架子,摆满了整个大殿。
还不能用探灵术,他一用灵力,能感觉到每把剑都在叫他公子公子,除了妖娆的女声竟还有妖娆的男声。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找。
山上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即使他把每把剑都看遍了,还未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把时,天也还没黑。
“心疼了?”一旁隐了身形的泽竹问身边的虚影。
“他好歹也是你徒弟,你饶了他吧,赶紧把我真身拿出来。”
“我要是能拿早拿了。你那把剑是自己不要的,早和你说了变了人便回不去了,你连魂魄都是被我放在瓶子里的。”
“那你让他找剑?”
“这不是再见自己小徒弟高兴嘛。”
周缈一遍一遍地不知疲倦地找。
“你到底在哪里。”他声音低哑,近乎绝望地喃喃自语。
“我就在这啊。在你身边,你看看我。”张悠坐在他身边,无可奈何地说。
周缈忽然起身,向外走去。
“这就要走了?”
“可我真的找不到他。”他声调低沉。
泽竹拍了拍他的后背:“也行吧,说明你们这辈子真没什么缘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泽竹缓缓说道:“你该走了。”
“不是一年吗?”
“跟着他走啊。”泽竹看了他一眼,“没有人能找到自己想找的魂魄的,即便找到了也没用,不是吗?”
“那我……”
“愣着干嘛,快跟上啊。记得一年之后自己回来,别让我去逮你。”他向面前的虚影挥了挥手。
张悠向他鞠了一躬:“多谢了。”
“师傅?”
“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的。”面前的人品了口茶,“这茶比我那荒山野岭的好喝多了。”
“我是来找那把剑的,他该入轮回了。”
“他……一直在我身边?”周缈问。
“是啊,一年来,自你上山,一直在。”
他终于知道为何觉得张悠像他师傅了,这二人,耍他玩都有一套的。
“一年里,吹过你的每一缕风中都有他。”
“走了,后会有期!”
后来,周缈总觉得自己院子里少了什么。
他师傅带走了所有的茶叶!
后来,周缈总觉得自己身边少了点什么,是每天都会在身畔吹过的风。
“为何山上无风了?”
“师傅,山上气候有专人调控,本就四季无风。”
周缈微微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此后,风里都是他。
写得不好,就xxs文笔,有意见可以在评论区提orz,别骂太狠,孩子bl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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