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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狐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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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亦通仁,为人者亦是心存善念。妖即可化作人形,便要与人相同,所以这么些年月盈也是这样约束自己和姐妹。她是北极狐中最具有慧根的一个,当年看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故而生了双通天眼,任何伪装在她面前都不能隐藏。
总有些事情一时不能如愿,便要蛰伏,收敛,等待时机。月盈在黑暗中微微扯起嘴角,她们的时机或许到了。
张占占和宋义借着月光一起走回去。宋义好像那股劲过去了,一时沉默寡言,只低着头走路,张占占也没发现他的异样,一路上嘴也没停过
“老宋,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是中了那群狐狸的计啊!她们是不是拿我们当枪使啊!董卦爻是不是跟她们一伙的,我越想越不对劲,老宋你说呢!” “其实,要说救人,还是小孩子,只要我碰到了,我也是会救的,可是这般算计我便心中不痛快,就这一次,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跟那个董卦爻来往了,他总想要我的刀,还对我图谋不轨的样子,你说是不是老宋”
宋义还是没有说话
张占占又叫了几声“老宋,老宋,你理理我。”
宋义缓缓的看向他,四周漆黑一片,他眼神冷的可怕,他慢慢说道
“你还记得当初摘星说过的话吗?”
“摘星,谁来着,我干嘛记他说的话!”张占占不屑道
“他说,这刀能使人入魔,我们今日不给他,待来日我们成了魔他杀了我们再拿也不迟。”宋义阴森森的说出这句话
张占占不解其意“什么啊!老宋你说什么啊!”
“张占占你可信我?”
“我当然信”张占占没犹豫的说道
“那你今后不准在碰那柄刀,并交予我保管你可愿意?”
“你也要抢我的刀?”张占占迟疑着说道
宋义抓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逼到墙角,眼神十分凌厉打量着他“你再说一遍,这是谁的刀?”
张占占被他的阵势吓到了,一只手想要掰开宋义的手,但也没有十分用力,只是弱弱的说道
“老宋,你干嘛啊!”
宋义把他放下,声音有些凄凉的说道“张占占,我只你这一个朋友,我不想看着你出事,那刀那么危险,我害怕它毁了你。本来那刀就是不详之物,你当初又非得留下它,到现在你又那么舍不得它,我真的害怕,害怕你也变成大魔头。”
张占占笑了笑把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斩魂刀正常还是一柄短刃,又被张占占用寻来的破布缠上,真是一点魔物的威风都没有。
他把那刀交到宋义手上“这样吧!你来保管,我以后再也不动这刀了。这些人心难测,我谁也不信,我只信你。这破东西等我们闲了找个地方给它埋了,我才不稀罕呢!”
宋义见他这么痛快的把刀叫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我真怕你不愿意把刀交出来,我连我的遗言都想好了。”
“那你遗言是什么啊!”张占占凑近了问道
宋义一把把他推开“那我能告诉你吗!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跟你们一样去修个道,看你们又能飞,又能发光的,还挺有趣的!”
“你不行,没那慧根!”
“切!”
两人打打闹闹的回了家。
张占占嘴上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看着宋义热血沸腾,也只得跟着去。董卦爻和霓风打探好了消息,覃王府门院深深,占了城郊的几十亩地,修建了不下百间的房屋。所以要在这深宅大院中寻一个小姑娘可谓是十分不易,但北极狐天生嗅觉灵敏,能闻出同伴的味道。
董卦爻和霓风刚到覃王府想从后门进去就被一股强大的结界拦在外面,董卦爻看着这结界脸又黑了几层。他悄悄把结界打开一个口子和霓风偷偷溜了进去。
覃王府外面一层结界,里面也戒备森严,有一队的侍卫一直在大门的周围巡逻,在有不少暗卫埋伏在四周。董卦爻使了一个隐身符将自己和霓风都隐去了身形,便打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霓风一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指府里的东北角“在那边”东北角有一间小院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也没有一个人看守,可一靠近便有一股寒意直穿脚底,霓风轻轻说了一句“绒绒应该在这儿”。
董卦爻拦住了霓风的脚步“知道人在这就好,这院子另有玄机,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打草惊蛇。”
霓风没有过多留恋,只得跟着他走了。
“我们得先把覃王引开,一来此事难免一番恶战,二来无论覃王是否参与此事他只是一届凡人,实在上不了什么台面,若犯错也不该由我们来解决,所以最好是能困住他。”董卦爻对着分析道
“我和几个姐妹去”霓风说道
“你们老本行儿啊!”张占占不怀好意的说道
“嗯,绑架绒绒的人应该就是崂山的人”董卦爻继续说道
“哦!是吗?”张占占和天语异口同声的说到,只不过一个是兴奋一个是不屑
“我大抵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都是修行火系术法,极异走火入魔,绒绒天生寒冰体质,有很好的压制性,这可能是他们绑架绒绒的最重要原因,所以他们肯定要确保绒绒活着。关押绒绒的院子在东北角,霓风画了几副地图,到时候大家都带上,无论发生什么谁要是能先救到绒绒就赶紧走,剩下的人善后 。”董卦爻继续分析着
月盈行了一个礼“若是能救出绒绒,我们姐妹定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宋义赶紧给她扶起来“姑娘严重了,我们一定会把孩子救出来的。”
“救人嘛!我没意见,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算了,也不能不知道自己人是谁吧!董道长你让我们帮你还当年的人情债,你总得以真面目示人吧!还有你到底是谁?跟崂山什么关系。”张占占恶狠狠的说道
董卦爻听完这话似乎十分悲痛“我……待我还完债定以真面目示你。”
“我知道你欠了多少债?你这样我怎么跟你并肩作战……”张占占还没说完就被宋义一把捂住了嘴
“没事!我们去,我们肯定去,我跟覃王还有点交情,我给你们开路,他……他说了不算。”宋义一边摁着张占占一边说道
“那便多谢宋大人了。”
次日,天气阴沉,云层低低的压下来,看起来像是不多时就会有一场暴雨。宋义一身捕头的官服,官帽官靴,佩刀一应俱全。张占占也脱掉了他的破烂道袍,换上了一身捕快常服,看着也是人模人样。
他们两个带着狐里家的四个姐妹大摇大摆的走近了覃王府的大门。宋义前两年与覃王有些交情,那门口侍卫也十分客气,派了一个人替他们带路。
要说这覃王平时以和善著称,也不关心朝政,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只是近几年痴迷于休仙得道,但也都是毕恭毕敬的请道士来家里讲经,从未有过什么逾矩,不知这次是受人蒙骗还是有意为之。
张占占这一身捕快衣服十分□□,浑身上下硬邦邦的,弄的他好不自在。平常一身破烂道服,柔软亲切,闲云野鹤快活的很,他抓耳挠腮,站立不安,最后得出结论,“当官都是活受罪。”
跟着他们来的四个狐狸姐妹分别是二姐——霓风,四姐——镜湖,五姐——青青,六姐——澹澹,个个身姿窈窕,妖艳美丽。
宋义他们在大堂喝了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覃王便从内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覃王已过花甲之年,但满头青丝没有一根白发,面色红润发亮,眼睛炯炯有神,只是眼角些许的皱纹看得出是有些年纪的。他脚步很稳,身材魁梧,三步并做两步就走到了宋义面前,一把攥住了宋义的手,声音洪亮笑着说道“宋捕头,好久不见?”
说完就一眼看到了宋义身后一脸苦大仇深的张占占,顿时两眼放光“这位是?”
张占占总觉得这老头活生生就是一张人皮鼓,整个脸上的皮绷得很紧,像随时都能裂开一样,眼睛也像是吹了气一般圆鼓鼓的,从侧面看凸起了大半,张占占看着这老头把目光锁定自己,顿觉一阵恶心。
“这是我的属下”宋义也纳闷后面那四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他不看,专门盯着张占占干什么
说完这覃王便撇开宋义的手,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像是猫看到一条大鱼一般的走向张占占“想必也是一位仙家道长,这身段气势,是否已入上上之境啊!”
“老头你疯了”张占占心中默默吐槽道但表面还得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哪里,哪里学生才疏学浅对仙道只是略窥一二,不得要领啊!”这一番话既表示了谦逊又不着痕迹的炫耀了一把。
“这后面几位可是仙姑”覃王又转向狐狸姐妹说道
姐妹几个抬起下巴,高傲的仰着头,轻蔑的看了一眼覃王并未答话
“这可是我特地从北边请来几个仙家姑奶奶,只是听闻覃王最好求仙问道,所用真心世上无人能及,只是可惜生得一副凡胎肉骨,难触法门。几个姑奶奶听闻此讯,大受感动,便特地下凡来与你相见。”张占占接着忽悠道
宋义一脸茫然心中感叹“白计划了,早知道让他穿道袍来多好,覃王是怎么看出来的”可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些。
他们谈话时,左右两边分别站了三个侍卫,头上也埋伏着五个,凭宋义的眼力都不难看出,所以张占占定是清楚的。
覃王一听差点泪洒当场“可叹我这一生不得意,想求求不得,还望仙家垂怜能指点一二,也全了老夫这份赤子之心啊!”
“如此也好,但道法传承须得清净无人,这仙姑轻易不能开口,只得意会于我,由我来开口。”张占占继续说道
“那……那是自然,我马上命人清理,为几位道长腾出一间净室”说着便叫人过来
张占占装模作样的说道“如此甚好。”
看着他们走近内堂,宋义对着覃王身边的护卫说道“那小子不知什么来头,可得看好了,免得出什么差错。”
护卫皱起眉头“这人不是你带来的吗?”
宋义眨了眨眼睛悄咪咪的说道“这不是上边派来的人,我也不清楚底细,更不知道来路,他们也是一心奔着覃王来的,你可得看好了。”
护卫虽然还是疑惑但还是在那个净室边上增加了大批人手。
宋义趁着他们调派人手忙乱之际偷偷溜了进去,宋义好歹算是个脸熟所以他在覃王府还能自由一些,还时不时有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全然没有怀疑他。
覃王府大量的侍卫都调到了净室旁,在后门守着的董卦爻等人看准时机,也悄悄溜了进去。覃王府结界还在,这次董卦爻便更轻车熟路了些。
跟着董卦爻一起行动的便是月盈和天语,她们两个算是狐家姐妹战斗力最强的两人。这些侍卫对这两妖一道自然是没有一点威胁,他们减轻脚步,屏气敛声,靠着一张隐身符成功的走了进去。董卦爻心中起疑,这未免也太顺畅了些。
宋义更是像逛园子一般左瞧瞧,右看看,沿着那张绘制好的地图一路走过去。宋义虽然不懂什么仙术道法,但毕竟也是做了多年的捕快,对于认路一向十分擅长。可到了地方他却傻眼了,眼见竟是一间茅厕,还没靠近就“香飘十里”了。
宋义心中暗骂,还王府呢,这茅坑弄那么臭。董卦爻交代过,关着绒绒的房间,是布了结界的,用肉眼是看不到的。董卦爻给每个人画了一张符,贴身藏着,待到了地方之后一贴,房间自现。
可是他只交代贴符咒,并没有说要贴在哪里。宋义一脸嫌弃,只能拿着符贴在了茅厕外面。可等了一会儿,那茅厕还是茅厕,宋义深吸了一口,差不多绕着茅房转了三圈,贴便了外围的每一处,可依旧如此。
不知怎的,一阵风刮来,那茅厕似乎更臭了,像是在跟宋义炫耀一般“你能奈我何?”旁边偶尔有过路的好心人,看着宋义绕着茅房掐腰叹气,走上前去,也没说话帮他把门打开,还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好像在说,“这个是门”
宋义嘴角一阵抽搐,原来还有门啊,他心虚的笑了笑,一脚便踏了进去。宋义看着里面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茅厕,也找到了臭味的根源,心中思量
“不会这么变态吧!这入口不会…………”正想着,只见他藏在胸口的符咒飞了出来,一阵耀眼金光,待宋义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来到了一间大门禁闭的小院。
那小院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小院用的是大红木门,血淋淋的红,上面还有一对首辅,金灿灿的,看起来像是铜制的。
宋义手才碰到那门环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心想来对地方了。
张占占一副清高的模样领着狐家四姐妹走近了那个净室。净室紧邻湖边 ,一扇大窗户打开正对着湖光水色,房中其他的窗户紧紧闭着,所以显得靠窗处十分清明。
窗下放着一张长凳,也是铺上了严丝合缝的软垫。狐家四姐妹便就势整齐坐下。张占占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礼,指着蒲团示意覃王坐下。
覃王一脸虔诚,盘腿而坐。屋内有一处香炉,上面只插着一根熏香,香烟盘旋着向上飘去。整个室内宁静芬芳,却是个讲经的好去处。
只听张占占轻轻开口道
“道场成就,赈济将成……”
宋义屏住呼吸推门进去,大门“吱呀”一声的开了,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当中有一颗十分粗壮的古树,枝丫茂密几乎遮住了院子的天。
宋义只是往里面迈了一步,身后的门便一下子关上了。院中寒气更甚,宋义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这时仿佛从天上传来一阵声音
“没想到,竟是一个凡人最先来的”
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都是道人模样,身形长相也极为相似。皆身着赤色长袖衣衫,远远看去像是三团火焰一般。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宋义看。宋义握紧了手中的佩刀,人也不怵,拿出捕头的风姿来
“尔等是何人?”
“凡人,你不配知道我们的姓名,你即来了便受死吧!”三人齐声说道
那三人不仅模样相似,就连动作神态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见最右边的道士,双手做决,口中默念,一阵红光大作,一张符咒闪出,直冲着宋义的名门而来。
“我去”宋义大喊了一声,眼看就来不及躲闪,心想今天可能真要交代在这儿了,这怎么打,宋义正闭着眼睛等待受死之际,突然一阵微风刮过,好像有几丝绒毛拂过宋义脸颊。
宋义这才睁开眼睛,原来是董卦爻等人赶到,老董用一把拂尘就把那张符咒挡了回去,符咒落到墙角,“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董卦爻双目赤红,衣诀飘飘,整个人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不知怎的宋义想起张占占说他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向来也是这样的身姿气质,应当也是个神仙俊美之脸。宋义好像也被张占占传染了心大的毛病,这种生死关头竟研究起这种东西来。
月盈和天语走上前去把宋义护在身后,宋义心想,这种战斗自己的确没有资格站在前面。
那三人的符咒被炸成了两半,倒也不恼,又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问道
“不知道友法号?”
“你们不配知道”董卦爻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传来,那笑声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十分刺耳
“小狐狸果然守信,真真的把斩魂刀给我带来了。”
“你放屁,今日我们是来取你们狗命”天语怒骂道
“那日有人破我结界,没有任何动作,我便知你们定会自投罗网,小狐狸你找到靠山了便威风,不是当初为了那小崽子下跪求我之时了。人和妖所生的怪物,本就不容于世间,若非那崽子对我们练功有益,她早就该被我们练成丹药了。”其中一个人对着他们说
“为一己之私,枉顾他人性命,我看你才是怪物!”董卦爻说道
“一个野道士听了几句妖言,就无法无天起来,你可知我们是谁,你可知我们师承哪处?不过你还是第一个能破我结界还不被发现的人,想来也是有些道行,这样你若归顺与我们,交出斩魂刀,我们便可指点你一二,这可是大罗神仙都求不来的!”
董卦爻冷笑了一声“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练了一些邪门歪道的功法,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们不就是赤焰三子吗?在这装什么法力无边的大仙,还有脸提师门,今日我就替师门清理门户!”说着便提起拂尘扬起一道金光。
天语和月盈也急忙上前,与他们缠斗在一起。狐狸两姐妹分别拿着一柄长剑,凌空而起,她们皆穿一身白纱青衣,巨大的白色狐尾也显现出竖在身后。
一时间闭月遮云,天昏地暗。那赤焰三君似乎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他们三人也腾空而起,没有一件兵刃,只是手掌凭空腾起两团火焰,霎时间火光四起,六人战成一团。
宋义岂敢怠慢,趁着他们打斗之际,忙着走近内堂,里面正是一间卧室,宋义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中挂满了结了冰的丝线,那线密密麻麻,杂乱无章,但每一根线上都挂着一张符纸,宋义当然看不懂是什么符,只是觉得寒气逼人。
所有的线都有一个源头,汇聚在里面的一张大床。宋义用手弹了一下线,那线还有些弹性,宋义用刀拨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空间,快步向床边走了过去。
“畜牲!”宋义看着眼前的小人骂道
那是一个小女孩,闭着眼睛平躺在大床上。女孩的头发又黑又长,只不过被分成了几绺分别用那细线绑着。女孩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被,五个手指,五个脚趾,身上能露出的各处,都被那线绑着,皮肉都被绑的青紫。
女孩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白玉瓷瓶,她睫毛上还挂着一层冰霜。宋义用手去探了一下女孩的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寒气。宋义又轻轻的叫了两声
“绒绒,绒绒”
女孩丝毫没有反应,宋义抽出刀来,想砍断绑在女孩身上的线,那线极韧,一刀斩不断,却又弹回来,抽到宋义身上便是一道血痕。
宋义一声闷哼摔在地上,那线只是震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可女孩好像被震醒,她缓慢的睁开眼睛,屋子里的寒气又浓了几分。
女孩继承了她几个狐狸姨妈的美貌,甚至更胜一筹。她的眼睛是淡蓝色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睛像是有冰块结在里面,亮晶晶的。宋义小心走上前去,正好眼神与女孩对上
“爹爹!”女孩轻唤了一声
宋义愣了一下连连摆手道“我不是,我不是”
“爹爹”女孩依旧叫道
“你……你是绒绒”
“嗯”
绒绒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宋义“好孩子你受苦了,你知道怎样才能解开这些线吗?”
“爹爹,我好想你”
“绒绒乖,我们先出去好吗?”
“爹爹,我饿!”
“饿!”,“可我来的急,没带什么吃的”宋义皱着眉头说到
“爹爹,给我一点你的血,我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出去。”绒绒的声音很小,宋义只有靠近了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小姑娘瘦弱可怜的神态,还是那几声爹爹,宋义想都没想抽出刀来在他手上划了一道,血顺着手指滴入绒绒嘴里。
宋义划的口子不大,血滴到绒绒的嘴唇上,从上下唇的缝隙晕染过去,那一抹血红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刺眼。绒绒的脸慢慢红润起来,只见她张嘴呼出一口热气。宋义收了手,绒绒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外面的血,深吸了一口气,猛的睁开眼睛,眼中一道血色闪过,那些拴在她身上的线便噼里啪啦的断开。
随即绒绒的脸又变得煞白,眼睛也一开一合,似乎耗尽了力气,小声说道
“爹爹,我想回家。”
宋义听了这话差点飙出泪来,他也深吸了一口气,把孩子裹在被子里,抱在胸口在她耳边说
“我们回家。”
绒绒身量不高,宋义抱在怀里正好,小小的一只趴在他的胸口。宋义心想:我要是有女儿,想必也是这个样子吧!
张占占那边坐定胡说了一通,最后以“无量天尊”收尾。他才长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故作高深的说道
“覃王,你可明白?”
殊不知,覃王早就起身,坐在一张太师倚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满是不屑冷笑着说道
“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这是放焰口,超度死人的法事吧!”
“诶呀!”张占占一拍脑袋“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抱歉啊!说早了”
“哼!”覃王冷哼一声,拂袖而起“无知小妖,竟骗到本王头上。本王府内法师早就算到你们会来,帮我设下计来,好让我亲自捉妖,没想到还来了五个,我今日便算是赚到了。”
“哦!你们早就算好了啊!那让我白费口舌半天,我身后湖水,香炉烟火,太师木椅,花盆之土,佩刀之金,看来王爷是想用五行之术捉妖了!”张占占挑眉说道
“少废话,妖怪还不束手就擒”说完便拿起一张符纸,咬破手指,鲜血画符,向上一抛正被那香炉点燃,符纸燃尽,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罩将他们五人罩在里面。
待法术完成,覃王嘴角不自禁上扬,他拍了拍手,向下人说道“这下可向大仙交差了。”
张占占倒也是不慌,他站在那个金色的罩里,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光,看起来竟有些像那些缥缈不可见的神仙。
“老头,你知我是妖,是要杀我吗?”
“杀不杀你,得由仙师定夺,不过妖都该死,决不能留你为祸人间。”覃王看着他说道
“也是,我是妖,妖都该死,即要死,总得要我死个明白,不知你家仙师尊姓大名啊!”张占占继续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家仙师有三位,合称赤焰三仙”覃王扬起下巴高傲的说道
“赤焰?”张占占嗤笑了一下“可是师承崂山?”
“你也听过仙师法号?”
“自然,崂山赤焰,赫赫威名,如雷贯耳,诶!即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王爷可也是崂山弟子呢?”
说到这儿,覃王脸上似有些不自然“仙师说过他们在人间还有事,待事情完结之后定带我认派归宗。”
“王爷可知,他们在人间所谓何事吗?”张占占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仙师法门仙宗,自是修炼大成的要紧事”覃王开始支吾起来
“是吗?要紧事,你们府里是关着一个小女孩吧!”
“那是妖!”
“妖!那孩子还小,就算她生而为妖,她就该死吗?”张占占大声喝道
“你……你是妖便要作恶,得先除这恶根。”
“可你那仙师并没有除妖,只是把孩子关着,供他修炼而用你也清楚吧!”
“我……我”
“那这又算什么人间真理,天下大义,你那仙师借妖力而练功,修的是仙道还是妖道?”
“你……”覃王被气的满脸通红,又好像被人掀起了遮羞布,“你这妖怪,妖言惑众,待我收了你。”
“收了我,你也有那本事”说完张占占只是闭上眼睛,那金光罩便“轰”的一声裂开了,覃王一下跌坐在地上,身边的侍卫也定住不动,张占占踏着步向他走来,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崂山四万三千众,你可见过崂山在人间收过徒吗?”
“我……”
“崂山弟子皆为仙家子弟,生来便不是凡人。你想上崂山,还是尽早投胎的好!”
“不会的,不会的,仙师答应过我的”
“你口中的赤焰三仙原来叫赤焰三子,本就是崂山最不入流的弟子,所以才来人间,寻一些歪门邪道,也只有你这般痴傻之人才会相信他们,助纣为虐。”
“你说我痴傻,只不过世人皆痴傻罢了。你也说我只是一届凡人,身份再贵,地位再高也得生老病死,六道轮回。人世之苦,身不由己,我终是不得自由。”覃王像是一下子衰败了下去,他的美梦,他的幻想还是被人戳破了。
“自由?”“神仙想成凡人,妖想成人,人想成仙,凡世间生灵总有不愿安于现状,虚妄幻想,皆为空无罢了。你所谓自由,便是腾云驾雾,长生不死,可人外有人,仙外有仙,世事总是不如意,欲望一旦打开了口子,就再难停下。你的仙师本来就可长生不死,羽化成仙。只是嫌正道修炼过于缓慢,反而走上歧途,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地位,便要加害别人,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我,我从不想害人,可是妖……”
“万物生灵皆平等,妖又如何,人若是轻贱生命,滥杀无辜,定是不如妖的。凡人总想着妖为祸害,是自己无能,觉得妖过于强大,才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妖的身上。”
“你说众生平等,可是仙也好,妖也罢,你们神通术法,飞天遁地,可凭什么我只是一届凡人,最不入流的凡人。我这一生修桥铺路,广结善缘,可终究也是一场空。半生虚妄,我经年所求总是没有一个结果,到最后也是一捧泥沙了。”
“凡人怎么了,你可是王爷,你比一般的凡人要过的好的多,你竟还不知足,天下万物皆由命定,你要是嫌命不好投胎吧!”张占占有没有了耐心
“那我该怎么办,我今生是无望了吗?”覃王的眼里竟蓄满了泪水,此时看去,他也只是一个老头罢了。
“诶呀!”“你多大岁数了,还哭。人活这一世,这些事情也想不明白,你看你也是白活了。你要自由,便得心自在,放下你的执念,心才能自在。避世即入世,从红尘中来,到红尘中去。你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世界,不要总是想着虚无缥缈,不可得的东西,无贪欲,即得逍遥。”张占占煞有介事的说了一通
覃王似乎若有所思,张占占也不再理他,他心系宋义,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叫上狐家姐妹,急吼吼的想走
可这时覃王似乎反应过开口叫到“大师,不知大师到底是何人?”
张占占回头一笑,故作高深的说道“一逍遥散仙。”
宋义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月盈提着剑摔在他旁边,月盈嘴角带血,看着宋义怀中半睡半醒的孩子,伸手摸了一下,便扭过头去,提起剑又站了起来。告诉宋义“你快走!”
孩子身上还是冰冰凉凉,只裹着一层被子。宋义看了看天上的战况,似乎不太理想,月盈被击落在地,天语看起来也招招退让,董卦爻的拂尘更是炸开了花儿。宋义也没犹豫,抱着孩子想顺着墙角溜走,刚迈出一步,就被一个火球炸了回来。
这时有一团火焰向宋义飞奔而来,原来这是赤焰三子其中一子,眼看那火马上要烧了上来,宋义顿时不知所措。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宋义的胳膊,将他拽到身边躲过了那团火。
幸好张占占及时赶到,不然宋义和绒绒真的要被烧成灰了。张占占看着宋义身上似乎有血迹,眼中满是不舍,低声问道“受伤了!”
宋义看着眼前的火焰人哪有心思回话“呀呀呀!他又要过来了”
“妈呀!快跑”张占占惨叫一声拉着宋义拔腿就跑,可小院的大门都被设了结界,张占占踹了两脚,回头说到“完了,出不去啊!”
“不是,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宋义惊讶道
“诶呀!此一时彼一时啊!老董救我们啊!”说完便冲着天上的董卦爻大声喊道
董卦爻道袍被烧掉了大半,发尾也烧焦了,满头大汗,自顾不暇。他听见张占占喊他便心下一横
“剑来”
战斗到这个时候,董卦爻才肯拿出他的武器,青霜剑自天边飞来,剑气逼人,气势非凡,董卦爻将剑那在手上,横在胸前
“来吧!我们好好打一场”
那三个火焰人看着青霜剑,皆大吃一惊,在地上盯着宋义的也都归了位,他们似乎对青霜剑有所顾忌,一时间没有动作,天语这才稍稍得以喘息。
“青霜剑,你到底是何人?”为首的人问道
“你即知青霜剑,还不知道我是何人吗?”董卦爻答到
“不可能,你不是青霜剑主,你到底是谁?”
“是谁又怎样,我即能驱使此剑,是谁也要让你们灰飞烟灭”说完董卦爻拿着剑冲了上去。
月盈,天语,张占占,宋义都在下面观战,张占占吐槽道“你看,他就是藏着掖着,我就说这会儿用不着我”
宋义:“嘘!”
赤焰三人口中念咒,他们身旁的火势越来越大,天空也变成了一片血红之色。这结界内本就是他们变换出来的世界,小院,房屋,还有那颗大树顷刻间变成一堆灰烬,张占占等人挤在一块靠着绒绒身上散发的寒意才勉强呼吸。
空中的三人早已分不清形状,他们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身躯庞大的火焰人。董卦爻身量还不到他的小腿,那火焰人手上还拿着一杆长枪,正对青霜剑
“此抢,乃是我三人历尽千辛万苦寻来的神物,名为诛天,今日是它第一次作战,便拿你来祭他。”
“雕虫小技”董卦爻说完便提剑冲了上去,青霜乃为神器,在董卦爻手中自有气吞山河,平移天地之势,诛天当然也不肯落下风,捏火为兽,龙吟虎啸,纷至杳来。当年同在崂山之时,青霜被奉为上神之品,受万人敬仰,而诛天蒙尘多时,才得以重用,这口恶气且得出去。
那便青霜刚斩一虎,一火龙瞬间飘过,照着董卦爻的肩膀就是一口,他回手一剑,将那龙拦腰斩断。可此时他肩膀鲜血直流,可见森森白骨,一股焦糊之味弥漫了整个天空。
而那边的火势丝毫没有受影响,似有万龙奔走,侵袭而来。董卦爻心下一横,看了看下面紧靠在墙角的张占占,将青霜抛出,大声喝倒
“张占占接剑”
张占占只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去,那青霜剑从上自下直冲他的面门而来,他睁大了眼睛,还没喊出来,那剑便停在他的面前,还扭了两下,好像在说“快来,快来啊!”
张占占鬼使神差的用手握住了剑柄,那剑身不住的颤抖,一股热流顺着张占占经脉,直冲他的天灵盖,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剑震动嗡鸣,似有哭泣之意。青霜剑身光芒大盛,便猛的起飞,将张占占带到天上的战场,带到董卦爻的身前。
董卦爻身上血肉混沌,但还只是征征的看着他。张占占被这剑带到一个踉跄,还没稳住身子,就见三条火龙引着滔天的火海像他们奔涌而来。
张占占连娘都没来得及骂,便挥剑一劈。不知为何张占占看似随意的一剑要比董卦爻的声势浩大的多,青霜剑身中飞出一只蓝色凤凰,那凤凰蓝色羽翼还镶着金边,凤凰身量比那三只巨龙还要庞大,张嘴啼叫,竟吓得那三条火龙止步不前。
“青霜剑主,你竟也来了哈哈哈哈,你是原谅你师兄了吗?”后面的火焰人叫嚷道
张占占看着眼前这一奇观,嘴就没合拢过,又听见这么一句,转过头来问董卦爻
“他说啥?”
可谁知董卦爻满脸委屈,涕泪纵横,轻轻张嘴唤道“师弟”
张占占一听这话变了脸色“你我萍水相逢,泛泛之交,还是不要乱攀亲的好。”
“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剑都认得你,你怎么就不认得我”董卦爻似乎心痛至极,一字一顿的说出这话。
“什么青霜宝剑,乱认亲”张占占一脸不屑,将剑往董卦爻身上一扔
“师弟!!”董卦爻喊的撕心裂肺
可谁知青霜脱离了人手,便失去了威风,那凤凰低着脑袋,看起来十分委屈。火龙便扭转了上风,将那蓝羽凤凰一口吞了下去。
没了凤凰的阻拦,火龙便冲着那两个僵持不下的人飞去。张占占被董卦爻那一声弄得心烦意乱无暇顾及身后,董卦爻更是生无可恋。
宋义他们在地下看得十分焦急,宋义大喊“张占占,看身后”,可惜距离太远,这音那能传到天上。
当张占占再回头时,就只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后仰着头,青衣全都被鲜血浸透。狐狸媚相天成,可她似乎与姐妹们都不一样,眉眼满是英气。
她的那根又大又长,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都变成了焦黑一片,不再漂亮了。
是天语啊!被诛天穿胸而过,替他们这两个人挡了这一祸。
张占占嘴唇不住的颤抖,好像想张嘴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突然他眼中金光一闪,脖子上也出现了三道金光,仔细看手腕上似乎也有三道,他看起来满脸痛苦。
金光一闪而逝,他双目赤红,一抬手青霜剑又回到了他手里,他收敛全身气息,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对面的火焰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拔腿就想跑。
此时张占占刷的睁开眼睛,蓝羽凤凰,仰天而啼,昆仑玉碎,凤凰泣血。一股似乎从幽冥而出的力量席卷的整个天空。天地漆黑一片,似被凤凰吞入口中,众人顿时陷入混沌之中。
众人醒过来时,那间由赤焰三君变幻出来的小院已经消失不见。众人全都缩在覃王府的那间茅厕的墙角边。
宋义看向四周没有张占占的身影,他心跳如鼓,绒绒还在他身上睡着,但出了那个地方,脸色看起来都好了很多。宋义小心点抱起绒绒,四下寻找,可算在走了不远的地方,在一片竹林下看见的张占占。
他没有什么大碍,胳膊腿具在,但脸色看起来十分严肃。天语已经化成了一只雪白的大狐狸躺在他腿上。他右手放在她的伤口处,一直在给她输送法力。青霜便插在他身旁的地下,像是在守护着他一般。
赤焰三子,变成了三具尸体,他们的腹部都破了一个大洞,血迹透湿了衣衫,他们眼睛睁的老大,死不瞑目。诛天本是一杆长枪,也断成了三截,像是一个破烂一般被丢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神物的光彩了。
“占占”宋义轻轻叫着
张占占并未答话,还是一直在运功,天语的伤口升腾出缕缕白烟可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董卦爻走上前去,却被宋义拦住
“你干什么?”
“我让他住手,天语已经死了,这样下去他也会脱力的”董卦爻说
“他自己有分寸,你莫要去扰他”宋义拦着他
“可已经无力回天之事为何偏要强求,这样他也会死的”董卦爻眼中含泪,嘶哑着嗓子喊道
“他不愿亏欠别人”宋义冷冷的说道
张占占只是一门心思要求活天语,但外界的纷扰他全听得到,只是不想分心而已。天语倒下的时候对他说“这是我们事本来就麻烦你们,怎好让你们再搭上性命”
张占占心想着狐狸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但张占占不想让她死,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张占占的脸色愈来愈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纸糊的一般,风一吹就散了。他好像渐渐失去了感觉,像是一团棉花一般,他想要是来阵风,他就能飞上天做云朵了。在转念一想,不要上天,天上不好玩。
突然一句“你疯了!”声音很大,将他从云朵的梦里拉了回来,他前面都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又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他的手上。他好像听见人群在争吵,又听见一声惊呼,有有人厉声高叫
“绒绒!”
绒绒是谁来着,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最后才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焦急的脸,他马上扯出一个微笑
“老宋”随后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