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维也纳 ...
-
“先生，我们到维也纳了。”
阿莱西奥放下箱子，看向蹦跶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她那位不让人省心的雇主现在正在跟自己那堆杂乱的乐谱做着斗争，妄图能把他在路上时记下的他的偶像的旋律，从那堆已经被他迫害的快要变成一堆废纸的谱子上拯救回来。
“阿莱西奥，你也帮我找找啊？我之前抄的萨列里大师的谱子应该就在这里。”
“先生，我希望您还记得我那糟糕的音乐水平。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分辨出哪些是废谱而哪些又是大师的乐谱。”她叹了口气，嘴上虽然抱怨但还是开始翻动那一沓子纸。“而且您应该记住把写好的手稿编目了，不然等维也纳的老爷夫人们请您写曲子的时候怎么办？”
“这不是有你吗？”金发的音乐家抬起头，鬓角弯弯的长发有几根黏在了他脸上，绿色的眼睛里写满期待。“你可是我的助手，到时候你帮我抄谱子就好啦！”
“先生，您跟我签新合同的时候可没说我还有这项工作啊。”阿莱西奥把箱子从马车上都搬了下来，从兜里掏出10个弗洛林递给马车夫。他们从萨尔茨堡长途跋涉来到维也纳，一路上即使阿莱西奥早已对她这位亲爱的雇主的自理水平有着一定的认知，但这位自7岁起遍声名远扬的音乐天才还是刷新了她对于一个人可以有多生活无能的认知。
她抱着乐谱走进公寓，最重要的资料总得先放好才能让人放心。公寓里除了早就运来的钢琴外，只有着最基本的家具。阿莱西奥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小本子，从靴子里抽出一支笔来记下需要补买的家具。
“阿莱西奥，”音乐家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最好的阿莱西奥，你不会看我因为没赶到死线拿不到酬金的吧？而且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别叫我先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嘛。”
阿莱西奥叹了口气，把手上的乐谱整理好，放到了琴房的玻璃柜子里。她轻轻敲了敲三角钢琴共鸣箱的挡板，“这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说，先生。我去联系一下调琴师，您可以先歇一会。”
“所以说别叫我先生了啊。”
阿莱西奥没有理会她那位麻烦雇主的抱怨，只是走出房子招手让请来帮忙搬家的工人去请调音师来。虽说她也是莫扎特家雇佣的女仆，但作为利奥波特·莫扎特专门派来照顾沃菲尔岗·阿玛迪乌斯·莫扎特这个没一天省心的熊孩子的人，她多少也有些特权。
“对了阿莱西奥，来了维也纳，应该能打听到更多关于你过去的事情，毕竟是大城市。”
她回头，看见莫扎特从门内探出头来，长长的金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扎在身后，红色金边的衬衣最上面的几个扣子开着，隐约能看见脸上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了衣服里。
“先生，请把衣服穿好。您之前刚病过一次，我并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把药强行给您灌进去。”
莫扎特缩了缩头，笨手笨脚的开始扣扣子。那双能在各种乐器上演奏出美妙乐章的手却无法快速的帮它的主人把衣服整理好，阿莱西奥想起了他几年前连鞋带都系不好，每次出门都必搞一个死结，然后等回家之后跟那两根绳子做着艰苦隔绝的斗争。
“您其实不必这么上心的，”阿莱西奥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自己都快放弃了。”
“那怎么行？”莫扎特忽的一下抬起头，“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哭着要找认识你的人呢。”
“所以说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她叹了口气，也走进屋子，“过去的事情本就没必要太过纠结，更何况你们一家对我真的很好。比起不知道在哪里的‘家人’，你们对我而言更重要。”
莫扎特不赞同的皱了皱眉，阿莱西奥却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您下午有什么计划吗？我去帮您安排。”她整理了一下裙子，站到了他的身边。
“有！”他跳了起来，“我想去喝酒。”
“不可以，先生。”阿莱西奥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的计划，音乐家鬓边的卷发蔫了下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想要她回心转意。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生。也不要想着趁我出去的时候溜去那些地方，南奈尔小姐在出发前曾向我分享了一些您的童年趣事。如果您想在因才华而闻名维也纳前靠这个出名一次，那么您尽可以去您最喜欢的小酒馆里玩个通宵，我保证能在您宿醉醒来前就让您红遍整个维也纳。”
她看着音乐家闪着光的眼睛，毫不犹豫的选择把这份光芒直接掐灭。她从八年前被眼前这个男人捡到时就明白了他的脾性，毕竟不是所有人所有人都能带着一个刚认识了不到位五分钟、除了自己名字和一些基本的钢琴演奏技巧外什么也不记得的女人去街边的小酒馆玩通宵的。她叹了口气，莫扎特无疑是个天才，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她早已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点，那些仿佛从天堂流出的曲子总能给她带来灵魂上的洗涤。但抛去了音乐上的天赋，沃尔夫冈·阿马德乌斯·莫扎特就是一个整天喜欢流连在脂粉间，心理年龄超不过10岁的小混蛋。
“我就开个玩笑嘛。”莫扎特缩了缩，“阿莱西奥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他低低的嘟囔了一句，而身边的女人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那还真是抱歉了，委屈您要忍受我这么不可爱的女人。”她的指头敲在这架施坦威三角钢琴的琴盖上，指尖和木头撞击发出哒哒的声音。“如果没什么打算的话就好好休息吧，我去帮您处理搬家剩下的那些琐事。”
指望莫扎特能完成一些人类的基本任务是绝对不可能的。阿莱西奥永远无法忘记他们为离开萨尔茨堡而收拾行李时，莫扎特那仿佛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的房间，也无法忘记这个人跟叫来的马车的马吵架然后被啃了头发的往事。
“不不不，我下午准备去拜访一位贵族，他之前请我在后天的一场生日宴上演奏。”莫扎特站了起来，他翻看着那沓记录着众多联系方式的纸，找了半天才把刨了出来。“哈，就是这个。萨克森伯爵，他要给他的女儿举办生日宴，听说到时候萨列里大师也会去！”
“...您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接这个单子的吧。”阿莱西奥叹了口气，她把被莫扎特搞得一团乱的纸张重新整理好，想着应该联系个匠人把这堆纸订成个本子。“我去帮您联系马车。”
她拎起手包走了出去，维也纳已经走到了秋天。带着寒意的风夹杂着叶子砸在她的绒裙上，宽檐的帽子压住了飞散的奶茶色长发，秀气的手指包裹在丝质的手套里。她问好了价钱，从手织的小包里把路钱递给车夫。莫扎特随手从箱子里拿了件外套披上，阿莱西奥看着他那一身杀马特的装扮叹了口气。算了，莫扎特总是这样，她把人送走，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街上一趟。
街边的酒馆里传出了阵阵钢琴声，是萨列里大师前不久刚写的曲子。钢琴声断断续续，叮叮咚咚的旋律里夹杂着异样的和弦，看来琴师还没把这一段练熟。她纠结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虽然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但一段时间没碰过钢琴，她多少也有点手痒。家里莫扎特的那一架还没调好音，在那之前用这种公用琴爽一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点了一杯饮品坐下，缀了一口就迫不及待的从店家那里得到了弹琴的许可。
坐在琴凳上无视了身后那帮醉鬼言语上的骚扰，她深呼一口气把双手放在琴上。《小星星变奏曲》的旋律从她指尖下流出，阿莱西奥的演奏水平其实称得上一流，只是跟莫扎特姐弟对比下显得有些笨拙。但很多东西你不能跟天才作对比，无论是南奈尔还是沃尔夫冈的水平都不是凡人能到达的境界。
她一边敲着钢琴一边神游天外，现在莫扎特应该已经跟那位伯爵见到了面。虽然她自被莫扎特捡回来就一直在他们家当女仆，但多年的相处让她将这位一直不靠谱的天才当做弟弟来看待。希望沃尔夫冈这次可以成熟点吧，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在沃尔茨堡跟主教闹了不愉快，终于辞职成功结果收到的确实侮辱性的回复。
不过也好，她愉悦的敲出了最后一个音，维也纳的音乐氛围比萨尔茨堡要好的多，贵族们对于有才气得到音乐家们的容忍度远高于偏远的家乡，莫扎特在这里获得成功地几率绝对比在萨尔茨堡给主教当日常996的社畜要高德多。
她从钢琴前站起来，向台下不知何时为她响起掌声的观众行礼，一口干掉那已经凉了的饮品后准备回去。约好的调音师应该已经到了，她得回去把那些琐事在莫扎特回来前处理好。
“小姐，您是一位音乐老师吗？”
离开酒馆前，有人叫住了她。阿莱西奥回头去看，一个穿着的像是中产阶级的男人拦住了她，对方给她递过了一张名片。
“您的音乐让我身心颤动，我想要请您加入我新办的音乐社，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赏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维也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