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 紧锣浓云欲朝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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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了大半天的仪态，众秀女早已疲惫不堪。
梦萱气喘吁吁地坐到榻上，斜乜着美目，“没想到后宫礼仪训练竟是如此难熬，简直比当年爹爹对我的要求还要苛刻！”
桑若息事宁人地笑了笑，“姬伯父对你的教诲算是很宽慈了，瞧你现在连闺秀必备的琴棋书画都只一知半解，他日殿试不知要惹下多少麻烦呢。”
梦萱嘟了小嘴，“反正我呀，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哪像桑若姐姐这样，又文静又贤淑的……”
与这间厢房的温馨俏皮不同，那一边的暖阁，却是一派紧张肃穆。
“晴欢，目前外头还没什么人知道我俩关系亲近，以我的出身不便出面引人注目，娘娘们那边，还要托你打点了。”修着春葱般的指甲，恍如漫不经心说话的，正是清晨嚣张跋扈的君黛。
唤作“晴欢”的少女明眸皓齿，尖尖的瓜子脸，齐额的乌发衬托出娃娃一般的水灵可爱，此刻她微垂着头，恭敬地答道，“明白了，黛姐姐吩咐的就交给晴欢来办吧，一定不会让黛姐姐失望的。”
君黛满意地弯了弯唇角，继续低头修着指甲。柳眉微微一蹙，显是修的累了。这秀女没有专属的侍婢，还真是不惯。
倏忽，君黛又扬起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那么，便尽快登上高位，到时候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何愁不能婢仆如云？
眼光缓缓轻扫向已回放准备打点的聂晴欢。这个从二品副将的女儿对自己言听计从，姑且不论其忠心有几分可信，单是现阶段的可用程度，就足以为自己扛下麻烦。
没什么对得起或对不起。各自绸缪罢了。
在这后宫之中，谁都是自己的主角，谁又都是别人的敝屣。当用则用，当弃则弃。
庆霭宫不愧为四妃之首的雍贵妃的宫殿，飞檐翘阙，朱砖琉瓦，金碧辉煌自不在话下。
聂晴欢行走其间，本来镇定的心情亦不由自主地紧张了几分。
向宫前侍女报上君黛的名号身世后，不出所料地得允入了宫。殿上丽人，三十许年纪，风韵不减，艳丽雍容，宛若牡丹，一身绯色宫装华贵非凡，满头的珠翠缭绕，一眼望去便觉璀璨不可方物。
晴欢缓缓站定，盈盈下拜，行那稽首大礼，恭声朗朗道，“民女聂晴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恩泽永惠！”
雍贵妃接过侍婢手中之茶，翡翠茶盏晶莹剔透，轻启樱唇抿了一口，淡淡道，“秀女免礼罢。”
待晴欢起身，雍贵妃又漫不经心开口，“本宫听闻汝是代替君太师千金来谒见本宫的，为何君秀女不亲身前来？”
晴欢不慌不忙答道，“回贵妃娘娘，黛姐姐身体偶染小恙，怕晦气沾染了娘娘，但却又不敢耽搁了拜见娘娘们的时间，因此托民女先行拜谒，聊表心意。”
雍贵妃不置可否，但对方是一品大员的千金，他日不知会如何登高，也不好责难，只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也多谢君秀女好意，”侧头示意侍婢，“水心，给聂秀女赐座。”
晴欢谢了恩，小心坐定，雍贵妃似是看透了其的心思，只静静等待其开口道出此行的目的。
沉默了半晌，晴欢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知贵妃娘娘，对于本届秀女的采选有何看法？”
雍贵妃微微挑起秀眉，淡淡问，“哦？聂秀女想要知道本宫什么看法？”见殿下人隐隐一颤似是自觉失言，又牵了抹浅笑，“听闻海公公说这本届秀女犹胜往届，个个水灵出众，今日见了聂秀女这等楚楚可人的佳丽，本宫便知其未信口开河；但又听得海公公尤其夸赞当中一个冷氏秀女，道是姿容绝世，乃是倾国红颜，本宫倒是很想见见这有没有传言那么夸张……”
晴欢低垂的螓首上划过一丝暗光，斟酌了词句，方才开口，“娘娘乃是天姿国色，冷姑娘纵使出众亦不过萤烛之光，怎可与日月争辉？但……”她略略抬头，望了一眼雍贵妃，似欲言又止。
雍贵妃见惯了这套眼神，冷冷一笑，“但说无妨。”
晴欢方谨慎继续道，“这位冷姑娘心性孤傲，平日不与姐妹们多话，众姐妹都有些担心，一旦殿试之后冷姑娘侍寝得了宠，不知道如何与其相处呢！”
雍贵妃放下茶盏，“后宫嫔妃本就性格各异，不过过分孤高了，也易树敌，由此看来，这位冷妹妹竟是恃才傲物咯？”
晴欢见雍贵妃依然顾左右而言他，也只得咬咬牙开门见山，“娘娘，既然公公亦说过此女容颜绝世，他日得封了嫔妃，岂不是娘娘们的敌人？又兼心气孤傲，恐非可用之人，这，难道不是心腹大患？”
雍贵妃默然良久，忽复启唇娇笑，晴欢心惊胆战，知道自己适才一番话太过直白，然而覆水难收，只得忐忑待着贵妃笑毕。
“大颛人杰地灵，绝色众多，本宫便不信了，竟能有空前绝后的美人么！今日为了一个冷氏争风吃醋，他日还不知要为哪里的丽人落泪心酸呢！”雍贵妃态度凌厉了起来，“何况，区区一个新晋秀女，如何便能成为本宫的心腹大患？还是你以为，本宫雄踞后宫多年，一个小小美女，便可撼动本宫的地位？”
晴欢连忙跪下，“娘娘，晴欢失言，望娘娘恕罪！”
雍贵妃冷笑一声，也未唤其起身。
大殿寂静良久，雍贵妃方幽幽开口，“本宫被你闹了这半晌，也乏了，你退下罢。”
晴欢不敢不从，小心翼翼起身，深拜一礼，“民女告退。”
转身出了殿，天空仿佛一下子明朗了许多，晴欢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却满是阴冷的眼神。
君黛，我以你之名拜谒雍贵妃，说下这番直白愚蠢的话语，凭雍贵妃狠辣老练必不可能真的安然自若放纵不管，但，亦使你留下了争宠好斗，不容他人的印象。
纵然被责难一番，又何乐不为呢？
回储秀宫的路上，途经储秀宫后花园的小径，春末夏初的万般缤纷落英，在晴欢眼里只是无暇欣赏的纷扰之物，然而扑面的花瓣之中似乎夹杂着什么声音。
定睛一看，前面绿柳垂条畔，一堇白一鹅黄两个身影。
白的那个凌波初单，浑如姑射洛神，正是冷飒歌；黄的那个珠圆玉润，姣丽韶好，似乎是正三品顺天府府尹侄女李雯禾。
不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晴欢悄然凑近，躲在了一棵蓊蓊郁郁的大榕树后，对话声清晰了起来。
“冷姑娘，不管怎么说，能相逢此处亦是有缘，这点心意，你就收下吧。”雯禾细软的声音传入耳畔，晴欢眼底泛起了一丝不屑。竟是想投靠从四品出身的冷飒歌？未免也太有失身份了罢？
冷飒歌只清泠开口，语声恍若吹拂过冰山的风，凉凉洌洌，“‘雾中山青’这样的好茶，还是李姑娘自己留着好了，飒歌承受不起。”
显然早先已被这样冷淡地对待过，雯禾微顿了顿，犹豫着问道，“冷姑娘是嫌这茶叶太寒酸？”
飒歌侧转冰眸，睇入雯禾双目，“不敢。只是这样一等的茶叶，何必浪费在吾身上？”
雯禾一怔，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
飒歌复又启唇，“李姑娘堂堂府尹内侄，却来攀附吾小小轻车都尉之女？”李雯禾面色一青，被噎得说出话来。
“你难道不知，凭借美色邀宠是最脆弱的？吾除了这副皮囊外别无可以与他人相争的筹码，你投靠于吾，岂不是孤注一掷？倒不如与君黛等人结盟，共同打压吾如何？”
雯禾愣愣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似乎是从未见过对方一般，不可思议地默然无语。
飒歌唇角弯出一个凉洌孤高的弧度，翩跹转身远去了。
晴欢见伊远去，正欲出面一边安慰李雯禾一边拉拢其为己阵营所用，然转念一想，如此尴尬的场面，自己公然出现，不但代表自己偷听了其的对话，更会令其颜面无存。再者，如若李雯禾知道了自己目击了她示好冷飒歌的一幕，必认定自己不会全信于她，这个盟，也就结的不那么牢靠了。
思虑再三，聂晴欢静悄悄等候在树后，待李雯禾咬唇呆立半晌，恨恨离去后方才站了出来，目光闪烁不定，似已有了打算。
回到暖阁，君黛早已等的不耐烦，见晴欢回来，忙拉住询问，“晴欢妹妹，贵妃娘娘怎么说的？”
聂晴欢故意将拜访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只润色了自己的话语，令那番话不那么直白愚蠢，听来不上心思。
君黛缓缓坐下，沉吟良久，“如此，雍贵妃那边也不可全然指望了，”抬首望向晴欢，“殿试之日，除了贵妃以外，还有哪些妃嫔到场同考，你都查清楚了么？”
晴欢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一张信笺，展开来，隽秀小楷书了墨黑的小字于其上，递与君黛过目。
君黛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笺，迅速扫了一遍，“这般，均是高位中当红的主儿，可要好好打点一番了。我就不信，我君黛想要除掉的人，能不落下来！”
这倒勾起了晴欢关于方才小径林中听到的冷飒歌的冷漠到几近狂妄的言论，不禁蹙了眉，有些不解。
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番话语的呢？难道她真不在乎被联合对付，还是自恃美貌到这种地步，不信后宫高位的权势能轻易毁了她？
然而君黛的谋划唤回了她的冥思，当务之急是应付殿试，而很多事情，是可以在殿试之后翻天覆地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 紧锣浓云欲朝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