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前任他对我念念不忘》爬树的缅因猫

27、屠龙

　　“希诺，你在这里，找你很久了！”
　　希诺以为是那位大人催他回去，心里一紧，问：“怎么了？我马上回房间。”
　　“不是这件事，蒙格玛丽夫人今晚也来了，你也知道，她最喜欢空。但空生病了，你能代他去服侍蒙格玛丽夫人吗？”
　　“但是……”
　　“但是什么，别但是了！蒙格玛丽是我们这儿贵客，我们可得罪不起！你快去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就不陪你去了，你快点！”
　　听到对方这么说，希诺只好放下手中的抹布，擦了擦手就往蒙格玛丽的包厢走去。

　　出门时，却不小心撞到了客人，那人破口大骂，见到他的脸后表情僵了片刻，转为淫邪的笑容，伸手就朝他的脸摸了过来。
　　希诺大惊，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上手，转身往边上的通道跑去。
　　通道又黑又长，希诺跑了很久，才停下喘气。
　　后面已经没有那位客人的踪影，但希诺也不敢原路返回。通道前方有亮光，说不定能够从另一边绕到包厢。

　　这么想着，希诺便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观众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仿佛就从希诺的头顶上传来。
　　观众们声嘶力竭的奋力咆哮着：
　　“上啊，上啊，拿刀捅它的脖子！”
　　“我堵100金币，这小子能活。”
　　“你还真敢说，没见他一只眼睛已经被龙戳瞎了吗，这个样子，顶多撑不过一分钟。”
　　……

　　希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光线涌入视野，眼前豁然开朗。

　　宽阔的斗兽场上，烟尘四起，龙在嘶鸣。一条龙头上顶着厚厚的角，前爪被缚，半个身躯扑在地上，只能靠两条后腿匍匐走路。它的身躯长约八米，头上左右各有两只坚硬的角，浅黄色的眼睛下面挂着两道鲜血。

　　看到角龙对面的人时，希诺僵住了。
　　场上和龙对峙的人，竟然是空！
　　怎么回事？

　　少年穿着白色宽松的睡袍，领口处绣着红色的花。
　　空说过，他的家乡在极东之地的一处村庄，村庄的田野里，漫山遍野长满了红色的花。
　　此刻，红色的花和血迹混在一起，染红了少年瓷白的脖颈，化作血溪，沿着白色睡袍，蜿蜒而下。

　　空戴着红色面具，面具是一张大笑着的脸。他手里拿着有他半个身子长的刀，向前借力冲刺，踩上角龙的头颅，手里高举的刀尖，往角龙的脖子狠狠刺下——
　　单看这个动作，希诺立刻明白，空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的格斗水平，甚至在自己之上。

　　“吭——”
　　刀尖和坚硬的壳交接处，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空显然也呆住了，没想到角龙的脖子这么硬。就在他动作凝滞的几秒内，角龙仰头嘶鸣，一个翻身，将空甩了出去。
　　角龙张开大嘴，獠牙遍布，居然借着双腿的力，跳跃而起，试图将空吞进肚子里嚼碎。
　　竞技场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空凭着柔韧的身体，强行在半空中一扭，躲过了角龙的这一击，自己却以头抢地，重重滚落在地。一时间无法动弹。
　　鲜血从面具下流出，空的脸贴着地面，细长的手指扯着地面，几近痉挛。

　　站不起来……他站不起来……
　　太累了，也太痛了，他的视线被血模糊，耳朵因为重击而失聪，看不见场上的恶龙，也听不到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欢呼。
　　斩龙成功，就能够一次性得到一千金币。有了这些钱，他就能回家乡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苦练了那么久，还是不行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已经拼上性命在练习了……为什么他就是杀不死它呢……为什么他会这么弱呢……

　　场上，空已经完全动弹不得。而角龙，已经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将食物咬在嘴里，高高扬起头颅，准备嚼碎这份美食——

　　眼看角龙就要把空吞进肚子中，希诺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空死在自己的面前。

　　看客们的欢呼声，怒吼声，咆哮声，嘶吼声，希诺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的目光，他的刀尖，他的意志，此刻只有一个目标。
　　“噗呲——”
　　刀尖重重插进角龙的眼窝里，眼球瞬间弹飞，鲜血四溅。角龙吃痛，下意识松嘴，希诺飞身上前，将昏迷不醒的空接在怀里，两人双双跌落在地。
　　落地的时候，希诺没能接住空。空纤瘦的身躯往前滚了很远，希诺将满嘴的血咽下，一声不吭，立马上前，抱起空就往外出口处逃。
　　角龙失去一只眼睛，痛得发狂，狂暴下竟然活活将前爪的束缚铁链扯断，拍着地面朝希诺冲来。
　　希诺无法，只能迎战。他将空往远处一放，朝外面的人大吼“带他走——”，然后迎了上去。

　　“什么嘛？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人？车轮战没意思的哦，这样对角龙很不公平呐。”观看区的西侧包厢里，一名少女娇嗔道。
　　“要不要帮那条可怜的角龙一把，毕竟和我们的东西也有点渊源呢。”另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好呀好呀，”少女拍手，“陛下，让莉莉我去玩一下吧。莉莉好久都没打过架啦。” 说完，少女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眼珠边缘开始溢出红色。
　　“莉莉，不许胡闹，陛下这次来可是办正事的。”浑厚的男声说。
　　“萨麦尔，不许教训我，陛下都没说话呢。”
　　“陛下不说话是懒得搭理你。”
　　“萨麦尔，你……”
　　“莉莉。”
　　风琴低吟般的男声响起，莉莉立马停止和萨麦尔纠缠，转向座位上的黑发男人，兴奋道：“陛下，我可以下去玩嘛？”
　　“去吧。”黑发男人说。

　　而此刻的场上，空气焦灼，令人窒息。
　　希诺提着从地上随便捡来的长刀，刀尖朝地，半弯着腰微微喘息。面前角龙浑浊的淡黄色眼珠子大股大股喷出黑红色的血。

　　角龙再次狂暴扑上，抬起爪子试图将希诺拦腰折断。希诺却分神往空那边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差点断送了他的性命。
　　场地的一角，空脸趴在地上，毫无动静，仿佛死了一般。
　　没有人进来把他抬走。人们站在围墙外，表情淡漠，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空。

　　那些人……那些人……竟然没有把空抬出去！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出离的愤怒攫住了希诺的头脑，眼看自己拼了命救下空，却被在场上千位看客认为是一场事先安排的表演，希诺的怒火都快烧到天灵盖了。

　　分神的功夫，角龙的爪子已经拍下。凌厉的力道划破空气，本能之下，希诺咬牙拿起刀尖去挡。然而，下一秒，冰冷的长刀从希诺手里脱落，刀身一寸寸断裂，瞬间碎成了无数碎片！

　　希诺就地一滚，但来不及了——角龙锋利的爪子在他小腿上一划，瞬间鲜血喷涌，希诺细白的小腿上立马多了两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希诺惨叫一声。但角龙没有给他惨叫的时间，下一掌已然拍下！希诺急忙就地一滚，从角龙的大腿间滑了出去。角龙看着身躯庞大笨重，动作却异常灵活，几乎是在希诺滑到它背后那刻，愤怒地狂吼一声，钢铁似的粗大尾巴猛地一甩，将希诺瞬间扫飞十多米远，重重砸在石墙上！

　　不断涌落的血液迷糊了希诺的视线，他的手骨头好像断了，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透过迷蒙的血雾，他看见角龙朝角落的空走去。
　　不要……快跑……站起来……给我站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呐喊，愤怒、不甘、恐惧和绝望刹那在脑海中交织，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无形网，将他的心兜头浇灌。最后，这些情绪都化作一声直击灵魂的质问呐喊：
　　要是自己不这么弱就好了，要是自己能再强大就好了。
　　要是强大点，他就不会把雅安弄丢了。要是强大点，他就可以救下空了。要是强大点，他就能保护阿爸阿妈，不用出逃挪得之地，蒙地，就不会死了……
　　蒙地……

　　希诺的瞳孔微微扩大。下一刻，少年淡蓝色的眼眸开始出现金色纹路，纤瘦的手腕上的血环愈发灼热，耀眼，银色的光芒以此为中心扩散，将希诺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希诺只觉得身体像是陷入了一片柔软的云海中，光芒所照之处，身体如被细水抚摸，平静、安宁极了。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希诺破碎的骨头重新连结，凝滞的血液再次流动，狰狞破碎的伤口刹那愈合。
　　他抬眼，浅蓝色的瞳变成奇异的金蓝。思绪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明，视野放大、敏锐了数千倍，数万倍。角龙的动作如经过特殊魔法处理，在他的眼中，清楚、缓慢到了极致。
　　他能救下空。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如此笃定地对他说。下一秒，希诺原地身形暴起，如离弦之箭，闪电般扑了过去——

　　一刀破心。
　　角龙浑浊的黄色兽瞳一寸寸凝固，死寂，贯穿胸膛的刀身深深扎入它的心脏，直接将它的心剖成了两半。

　　轰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一个纤瘦的白衣少年从角龙坚硬的鳞甲下狼狈钻出，捂嘴轻咳。他的白袍已被血染成鲜红，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流水般的银色短发落满灰尘，随着少年咳嗽而轻颤。
　　少年的皮肤泛着冷瓷白，在血衣的衬托下，眉眼秀美到了几乎非人的程度。

　　不经意般，少年往台上看了一眼。淡蓝色的眼眸如车矢菊，下颌骨线条精致到近乎脆弱。少年的眼神是如此干净，纯洁，不带一丝杂质。
　　少年屠龙那刻，虚空中仿佛绽开层层车矢菊，所有人似乎都闻到了清甜的香味，拂去了场上污浊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