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剪与手术刀》不更新不更新

8、熟悉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累到他了。林今雨坐在沙发上想。
　　最近工作室没有接单，她闲的像个无业游民。反倒是叶海鸣一如既往地薛定谔的忙，一周三四份工作，闲的时候十天不出门，忙的时候五天不着家。
　　也许是昨天刚去了游乐园的原因，叶海鸣在书房里窝到了上午十一点，吃了午饭之后又忙着收拾东西出诊，连话都没说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海鸣已经出门了。
　　于是过度无聊的林今雨忍无可忍关掉电视，拨通电话。
　　“小琰啊……”
　　“你不是和你室友出门成功了吗？”萧墨琰冷酷无情。“我不出门。”
　　“不是，——啊虽然我也是想让你出个门，我手头有个东西觉得你会喜欢我又用不到。”萧墨琰没回答时，林今雨就接下去了。“就是我们去的密室逃脱，抽奖抽到的漫展门票。就是这周五的展。”
　　萧墨琰发出开心的声音，一会又有点尴尬地说：“我有票了……”
　　林今雨也发出尴尬的声音：“啊这……”
　　“要不你陪我去？”萧墨琰说。“我总得找个人陪着我。”
　　林今雨叹了口气。“那就去吧，正好我还有票是不是？”
　　她听到头发摩擦听筒的声音，怀疑是萧墨琰在电话对面使劲点头。

　　这次出诊似乎也不甚费力，叶海鸣没过多久就回来了，站在客厅边把帽子扣在衣帽架上边看林今雨看的东西。
　　“你想看吗？”林今雨回头问他。
　　叶海鸣草草顺了两把窝在帽子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转头往书房走。“不感兴趣。”
　　但这次他在进书房前，问了一句：“晚饭吃什么？”
　　“我的电炒锅到货了，”林今雨带点得意地说，“我可以做饭了吗？两人份。”
　　叶海鸣愣了一下，“随便。”他说，“做完饭发消息叫我，我戴耳机。”
　　林今雨就乐呵呵跑到厨房去了，看着说明书给电炒锅插了电，油倒入锅中，又放入葱花。葱香味飘出来时，她就拿起手边打好的鸡蛋液倒入锅里。
　　哗啦。
　　锅铲在锅中翻炒，鸡蛋逐渐凝固蓬松，林今雨又拿起西红柿块，去了皮的表面凹凸不平地反射着小亮点。她把西红柿块一鼓作气倒入锅中。
　　稀里哗啦。
　　叶海鸣急忙走出房间，“你在做什么？”
　　“做饭啊？”林今雨说着，锅铲又是一动。
　　哗啦。
　　油水爆沸的声音令人格外没有安全感，像是经历一场空袭。叶海鸣这么想着，为自己的怂找了个合理理由，随口应了一句就逃回书房。

　　近日来两人一同吃饭已经养成习惯了。叶海鸣并未表现出太多抗拒，林今雨就顺水推舟，逐渐演变为吃饭之前都会先想一下对方。
　　可惜叶海鸣禁止开火，长时间内都是两人点外卖——一开始是各点各的，逐渐也会两人一起点同一家来吃。由于林今雨对尝试新鲜事物的喜爱，两人一起点餐的后果多半是两人一起表情扭曲地安慰自己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
　　芝麻酱和盐、糖、少许食醋等调味料混合在一起，倒入玻璃碗中黄瓜丝胡萝卜丝粉丝……堆成的小山顶部，林今雨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叮叮当当地搅拌。最后她把这份凉菜放在桌上，和西红柿炒鸡蛋并排放在一起，又拿出碗柜里的饭碗，从电饭锅里挖了两碗，堆成一个漂亮的，微微隆起的小山丘状。
　　比这再完美的家常晚饭还有吗？林今雨颇为洋洋得意地把两碗饭放在餐桌两边，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叶海鸣——吃饭啦！”
　　没有回答。
　　“吃饭啦！”
　　还是没有回答。林今雨又小心翼翼地去书房门口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回答。她已经想象到开门时可能发生的最坏场景——地下医生被寻仇了，一刀穿心，血溅得满屋子都是……或者说地下医生被寻仇了之后被绑走了，留下一张写有三天内用一个亿来换人的纸条……再或者说地下医生被寻仇了打断了手脚，下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全都是这个臭脸地下医生被寻仇的场面。林今雨悄悄从厨房摸了一把菜刀，回到门前深呼吸三回合，鼓足勇气打开门，准备好面对各种离谱的场面。
　　然后她看到在她脑中被寻仇了几百次的地下医生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手脚完好，不缺零件，头发都没变少一根，甚至还在看动漫。
　　“喊好几次啦吃——饭——！”林今雨开始大吵大闹，叶海鸣先暂停了手头的动漫，摘下耳机一脸迷惑的看着她。
　　“吃饭。”林今雨又重复了一次。
　　叶海鸣表情不再迷惑，但是不太高兴。“我都说了，发信息叫我吃饭。”
　　“啊，这……我忘了，对不起。”林今雨失去了气势，唯一支持她自信的就是完美的家常晚饭了。
　　叶海鸣没说什么，从电脑椅上起身，对林今雨说：“你先去吃吧，我把头发扎起来。”

　　林今雨应了一声，回到桌前坐着等叶海鸣。她漫无边际地想，要放在刚剪下他那一缕头发的时候，估计叶海鸣就要发火了吧——不仅会发火，还会问她需不需要做个耳部手术，是不是聋。
　　没想多久，叶海鸣就出来了，头发潦草地扎了个马尾。他仿佛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的样子，拉开椅子坐到了林今雨的对面。
　　“你就不觉得今天的饭特别赏心悦目吗？”林今雨问他。
　　而叶海鸣说：“我觉得前天点的那家韩餐也够赏心悦目。”
　　回想起那次花钱买教训的韩餐体验，林今雨蔫了。韩餐本身和农民都没有罪，罪恶来源于那家韩餐馆的厨师。

　　——收到外卖打开包裹时两人还是抱持着希望的，因为这家店的菜至少在卖相上非常优秀。
　　叶海鸣对食物种类很挑剔，但味道上反倒比林今雨迟钝一些——尽管如此，那天的第一口两人同时皱眉，第二口两人同时表情扭曲，像是照镜子。
　　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林今雨把饭吃完了；本着我乐意的精神，叶海鸣吃了两口直接把饭盒盖子扣上，拿起饭盒就放到门口，多叫一份外卖都不乐意了，直接缩进书房里。

　　“笑什么？”叶海鸣夹着块鸡蛋放在米饭上，看着不知为何笑起来了的林今雨。
　　林今雨摇摇头，“就是在想你那天饿不饿。”
　　叶海鸣不说话了，专心吃饭。
　　林今雨又开始寻找别的话题：“你刚才在看什么？”
　　叶海鸣做出了熟练的回答：“动画片。”
　　林今雨没忍住笑出声了，“你没必要，我又不是长辈。”她说。“那你为什么说你不用漫展门票？小琰那种等级的宅女都要去漫展的。”
　　叶海鸣默默从安心干饭的氛围内抬头。“我这次跟社团去，有工作证。”
　　“你有社团？”林今雨满脸惊讶。虽然就她了解，民间动漫社团也不乏一些走入社会的人，但叶海鸣的身份可不只是走入社会的人，是比社会人更社会人的走入社会的社会人……
　　叶海鸣突然抬头。“对了，你要去吗？”
　　“小琰让我陪她去。”林今雨坦诚。
　　然后叶海鸣若有所思似的低了头，思考一下后说：“我和他们说的是我是大学生……别说漏嘴，算我求你了。”
　　“不过你为什么非要加社团……？我觉得你不像是喜欢这种氛围的人啊。”
　　林今雨收获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回答：“蹭工作证省门票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林今雨感觉她终于发掘出了一个叶海鸣感兴趣她还不会被鄙视的话题，在和同居人打好关系方面又前进了一步。
　　但是这个话题是动漫。
　　这种感觉就像你去菜市场买菜时看到了你的偶像，一直保持不食人间烟火人设的他此刻正在为了三个土豆和菜市场大妈讲价。甚至还没讲过，没讲过还骂街那种。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不关心凡尘俗世的科研人士……”林今雨干笑两声。“都没想到你居然还喜欢这些。”
　　“我有那么严肃吗？”似乎心情不错，叶海鸣的表情比以前更生动很多。
　　林今雨开始扳手指头。“那你说嘛，你电影也不看、电视剧也不看、体育节目也不看、新闻也不看……连微博热搜榜都不看。”
　　“我为什么要看这些？”
　　林今雨想了想，第一反应的回答是“为什么不看呢？”。她再一次觉得叶海鸣和她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