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剪与手术刀》不更新不更新

3、合约

　　“我第一次知道你会爬冰箱。”周文羽笑，似笑非笑。叶海鸣不说话，像闹别扭一样靠着书柜玻璃门，脸颊贴在上面。周文羽继续自顾自说：“你高中被老师训话也是这个姿势？”
　　叶海鸣默默从书柜上起来，看了看占据电脑椅的周文羽，认命般坐到了沙发床上。
　　“她剪你头发了。”周文羽说。
　　叶海鸣点点头，还挺委屈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她真的把你头发剪下来了。”
　　叶海鸣又点点头，更委屈的样子。“好好的非得剪头发，我留了那么久的……”他捏起那一缕被剪短的头发，控诉似的。
　　“剪的这点头发拿去做毛笔，做小楷笔都嫌寒碜。”周文羽毫不留情。“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让着点女生。”
　　“你一个奔三的能不能让着点小年轻？”叶海鸣反击。
　　周文羽笑得更灿烂了。“你不也比林今雨大？”
　　叶海鸣继续控诉：“她欺负我二十四岁老同志，下雨天还开窗，不讲武德。”
　　周文羽露出一副我就静静听你胡扯的表情。
　　“和你说这东西没劲。”叶海鸣呼了口气出来，“你总是这样，我说什么都当谎话。”
　　“戏精。”周文羽回击。“我就没听你这嘴说出过一句人话。”
　　叶海鸣这才露出笑容，周文羽想，他这是第几层呢。“你打算怎么办？等我们把这屋子拆了还是？”叶海鸣说。
　　“我觉得你们住一起挺好的。”周文羽说。“继续住着吧。”
　　“这才”应该用在这里——叶海鸣怒道：“你有病吧！”

　　“我要换室友。”
　　叶海鸣前脚还没出房间，就听见林今雨说，笃定坚持。
　　周文羽让了一步，结果就是叶海鸣和林今雨直接对视，非常尴尬。周文羽还举着手做成介绍邀请的样子，“你看看，有比这更好的室友了吗？”
　　“你不用这么委婉地预约开颅手术。”叶海鸣把他的手压下去。
　　林今雨获得支持一样说：“你看，他都不愿意……”说到一半，又开始顾虑起来自己是否真的被人讨厌，所以气势也不知不觉弱下去了。“你就别强求了。”
　　萧墨琰坐在客厅角落，一副自闭样子，周文羽觉得她是不想看到叶海鸣。
　　周文羽夹在两人之间，表情理直气壮平静自如，“就在场的人里，你选一个室友？”
　　他是对林今雨说的，但也同时分了一份眼神给叶海鸣。叶海鸣没回话，林今雨抢着说：“小琰——”
　　“我不！”萧墨琰震声。
　　“小琰？”
　　“我不！”
　　再看周文羽，林今雨觉得这是胜券在握风轻云淡运筹帷幄。她逼近萧墨琰，萧墨琰战术后仰：“小琰，”她尽她毕生所能亲切，“你在场上所有人里选一个合住，你选谁？”
　　“我不选，我自己住。”萧墨琰理直气壮地违背了出题老师的意图。
　　林今雨与萧墨琰用“小琰”和“我不”僵持一分钟，投降般想说出选周文羽都不选叶海鸣——
　　“我最近喜欢看鬼故事。”周文羽适时接话。“晚上没客人我就看鬼片。”
　　林今雨禁不住想象了一下半夜从室友房间传来阵阵鬼哭狼嚎，寒毛倒竖，一时间甚至觉得选叶海鸣都不选周文羽。
　　叶海鸣抗议道：“我不怕鬼。”
　　“我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家里没有微波炉没有电磁炉，做饭只能动火。”周文羽气定神闲。
　　叶海鸣禁不住后退一步，一副后面要是冰箱他就窜上去了的模样，无力地念叨：“周文羽的嘴，骗人的鬼。”
　　叶海鸣还没做什么，萧墨琰又条件反射般蹦出了一句“我不！”。
　　“没有别的租客了，目前可选项就我们三个，已经排除两个了。”周文羽像是在和叶海鸣说，又像是在和林今雨说。“所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室友了。”
　　林今雨誓死不屈：“那我不租了！”
　　周文羽深呼一口气。“好啊，违约金交一下。”
　　萧墨琰回忆了一下，周文羽忽悠他俩签的是长租合同，租一年。她突然觉得，周文羽当心理医生真是屈才，不如去当卖保险的。

　　此刻，在萧墨琰的眼中，周文羽成功从对自己没什么用的心理医生化身为披着狼皮的狼，看着腹黑随性，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于是萧墨琰触发了自己的求生欲，一边下意识地回想自己与周文羽认识这十多年来有没有被他下过什么自己还未察觉的套，一边默默向林今雨的方向挪了一点，本着猎物间的友好关怀，沉痛地拍了拍林今雨的肩膀。
　　林今雨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猛地一哆嗦，单手按住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迟疑又缓慢地转过头，正对上萧墨琰满满的沉痛眼神。

　　“？”
　　林今雨试图在逃避违约金的气氛里和萧墨琰眼神交流。
　　萧墨琰逃避似的低下了头，实在不忍心多看那双对自己未来将要踩的无数个套一无所知的纯净眼神一秒。

　　这个反应落在林今雨眼里无异于给自己宣判了死刑，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荒诞且很难实现，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往法律的边缘试探。

　　在思想的深巷中七拐八拐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后，林今雨悟了。
　　她也往萧墨琰的方向挪了挪，丢给她一个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眼神。
　　萧墨琰实在不敢再回应林今雨。因为她抬头时突然发现叶海鸣还没放弃拉她合租的希望，尝试用眼神说服周文羽的同时没忘了时不时瞟来一眼，就连周文羽也不知道为什么用一种沉思的神情盯着自己。

　　惊觉再次成为众人焦点的萧墨琰果断放弃现实中的一切纷扰，摆出惯用的敷衍脸神游天外——摸鱼！摸鱼！摸鱼！

　　周文羽淡定的收回目光，望向态度最坚决的林今雨。
　　给她的思考反应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久她的金鱼性格就会忘记自己几分钟前所得下的结论，神奇地钻回曾经的牛角尖里。

　　周文羽慢悠悠地说：“你们两个也真是够可以的，好意思打架不好意思互相做个规定？”

　　他指了指林今雨，“你，把剪刀放下，以后别再惦念别人的头发。”又指了指叶海鸣，“你，自己的头发自己收拾，不然我不介意帮你把所有头发剪掉好好保管。”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和笔，摆在桌子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写下来，约法三章。”
　　林今雨谨慎地确认道：“那如果家里还是遍地头发呢？”
　　“那就任由对方处置。不用担心他赖账，我和萧墨琰都会帮助你执行的。”周文羽毫不客气。

　　“行。”叶海鸣最先拿起了笔，如果不是林今雨弄断了自己的头发外加成天开着窗户，他对这位半新不新的舍友本来并没有什么意见。写完第一条，他想了想，再次提笔，“不能在家里开火，其他做饭方式随便。”
　　林今雨终于接受了现实，跟着补充，“除了收拾头发，一周内对方必须承担两天的家务。”
　　两人就这么你一条我一条的接了起来，“不要在我专心做事的时候跟我说话。”

　　“不要看鬼片不要听鬼故事，总之拒绝所有灵异相关。”

　　“平时不要开窗户，温度太高的时候可以例外。”

　　“不能把任何大型动物带进屋里。”
　　......
　　......
　　......
　　周文羽看着还在不停写字的叶海鸣以及被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好笑地叹了口气，转身对旁边的萧墨琰说：“没有比他们更合适做对方的室友的人了，对吧？”
　　萧墨琰才回到现实，一脸呆滞的看过来，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字节。
　　“咩？”

　　周文羽这下彻底笑出了声，站起身来，顺手摸了摸萧墨琰的头，“没什么，事情解决了。”
　　萧墨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已经开始写纸的反面的两个人，“那他们......”
　　“走吧，吃蛋糕去。”周文羽已经走到了门外。

　　“......哦，好的好的。”萧墨琰加快脚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