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张西望》九冬一

4、我，不怕不怕啦！

　　熬一个小测试远比期中期末欢快得多，这不才过去两天就要接受神的考验了。

　　耳边终于不用响着来自自班同学背英语选择题答案的魔咒了，世界真是说不出的清净。

　　阚亭落早早到了考场，找到自己的号，坐在了最后一排。

　　她在座位上百无聊赖，转过身，倚靠在课桌上，抬着头盯着面前的黑板报，左看看右看看。

　　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在旁人眼里呆且做作。

　　虽然说这次考场挪了一个班级，坐的位置也和上次不一样，但是在自己班里的顺序还是原来的，这是不是说明...嘿嘿嘿...

　　感觉考场人差不多到齐了，阚亭落才转过身。

　　她从书包里拿出笔袋，顺手就将书包放在课桌一侧。拉开笔袋拉链，两根手指夹出一支0.5黑色签字笔，笔袋被推向课桌边缘，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笔，笔的末端稳稳地靠在她的虎口处。静静地等着前面传来的试卷。

　　她看着手里的试卷，不禁感叹老师们可真懒，真真儿的寒假原题，数字都没改一下，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可以辉煌腾达了。

　　数学卷子在手里，阚亭落第一次有了捏死小菜鸡的成就感，除了做题时逻辑还得疏通一下下，那式子列完了草稿纸都有用不着直接写出了答案。

　　当她做到最后两大题最后一问的时候，突然哽住了。

　　果然，不会还是不会，就算你对着答案理了两遍又抄了两遍，轮到自己手里依旧是只写了个解和阿拉伯数字三。

　　不过没关系，已经满意了。

　　时间一到，最后一排同学自觉地起身将答题卡按考号从小到大一直摞到前面，然后交给老师。

　　阚亭落向前走了两个座位，她看着试卷左上角赫然写着隋天疏三个大字，站在原地愣住了。

　　随之，身旁的那个身体拉开了半尺距离，心脏瑟缩，本来有万千激动的情绪涌上来，却被这个拉开距离的动作给拍了回去，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阚亭落还是面无表情地走过，仿佛这个举动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隋天疏在做完题后就一直盯着自己所填的姓名、班级、学号。当感到有声过来收卷子的时候，他向一侧避让了一下。

　　目光所及之处，自己的名字变成了阚亭落。

　　阚亭落。

　　一共语数外三门，这次也不是什么正规考试，一门一个小时解决问题。这次检测仅用了一个上午。

　　这一个上午阚亭落从隋天疏身边走过了三次，后两次的身影极度冷漠。

　　又有谁知道，这冷硬的气场下藏着一颗一戳即碎的心。

　　黑板上方的钟不罢休地转动，仿佛要把盯着它看的人转晕。

　　下课了，它不休息，天黑了也不闭眼。阚亭落不知道它在执着什么。分针为了见时针一次要转动五十九分钟，时针为了等等分针，一天才转一圈。

　　可是加速飞奔真的可以追到等着自己的那个人，慢慢前行真的可以等到追逐自己的那个人吗？

　　回答她的仍旧是固执转圈的指针。

　　九点半，晚自习下课。

　　走读生赶着投胎似的往外冲，很快启晨楼的灯一盏盏的都被熄灭，在校园里行走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阚亭落独自一人走到了综合楼前，再往前就是校门了。

　　二月的风还是刺骨的，综合楼前的探照灯把阚亭落的影子拉得修长，路边几棵古老的香樟树摇曳着碧绿的鳞片。

　　阚亭落走到树下，老香樟仿佛看出在它庇荫之下的小女孩的小小失落，于是挑选了几片透着火红的叶子，落在那个可爱的漂亮的小女孩的眼睛里。

　　阚亭落扬起脸，伸出左手接住一颗老香樟赠的礼物，手指绻起，收在心口。她看着老香樟阴影的最深处，仿佛看见了一张慈祥的脸。

　　探照灯的银辉落在阚亭落的身上，从远处看过来就像是掉落凡间的天使。偏偏那双发亮的眼睛，剔透得就像是一直被藏在森林最深处的精灵，不属于这里。

　　那个从远处看过来的程思承，已经有点呆滞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隋天疏，顺便喊了一声天哥。

　　然而，他触摸到的，听到他呼唤的只有凝结的空气。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身边空掉的位置，随即激动且狗腿地跑到阚亭落身边。

　　“落落！”

　　阚亭落听到一声呼唤，还没从如此亲密的叫法之中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一个臂弯搂过。

　　“真是见你一次就被你惊艳一次！”

　　说着，搂着阚亭落肩膀的手向上抚了一把她的头发，又落回肩膀。

　　阚亭落别扭地挣脱他，微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求表扬的语气说：“你是建造南荫楼那位爷爷的孙子！”

　　记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对她来说真的不容易。

　　听到这样的形容，程思承也不介意，反而很给面子地说：“对！不过你要记住我的名字，程思承，明天再来考考你。”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校门。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这个点路上没什么同学，女生一个人走路不太安全的。”

　　阚亭落刚想回答什么，一道强光就直穿入她的眼睛，本能地眼睛紧闭。

　　阚亭落抬起手遮在眼前，才能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向前面打光的人，可是什么么也看不见，转而看向身边的程思承。

　　程思承仿佛不受强光的影响，淡淡地看向前方，全身透着一丝严肃。

　　全然不是阚亭落眼里的小弟弟了。

　　当车灯照过来的时候，程思承就意识到了什么，思考不过三秒，就侧头对身边看着自己的阚亭落说：“我们好像不顺路，你的家住那边吧。”说着手指了指阚亭落身后。

　　阚亭落指着前面亮着灯的方向，但是看到浑身透着严肃气息的程思承时，像是被强迫似的点了点头。

　　转身往回走，三步两回头，疑惑地皱着眉。

　　走了十几米，就听到了一声一连好几秒的鸣笛。

　　这时她终于意识到危险，回头看了一眼，拔腿就拼命往前跑。

　　看到前面亮着灯的校警务室，像是看到了可以保护他们的家长，用尽力气向它狂奔。

　　跑近却又犹豫起来，阚亭落边喘着粗气，一边权衡着......

　　找保安的话，学校一定会把程思承翻个底朝天，万一他被通报批评，或者被记过怎么办？

　　阚亭落的心脏狂跳，声音从血管一直传递到耳骨。耳边只有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她急红了眼睛，浑然不知眼角已经渗出了泪，心里念了一万次怎么办怎么办，即使没有说话，声音仿佛都是哽咽颤抖的。

　　她脚上的速度慢了下来，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警卫室，阚亭落闭上了眼睛，猛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平复了一下心跳幅度，转身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阚亭落克制住自己发颤的手，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备注改成了110。

　　拨过去，电话接通，阚亭落把手机放在耳边不等对方开口，直截了当地说：“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那端一声不发，安静得可怕。

　　阚亭落坚韧的步伐走向被两个人架住的程思承。

　　一个个子很高，穿着黑色宽大运动装的人在程思承的面前来回踱步，手里拿着一根一尺长的木棍有节奏地敲打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本该很活力很酷的一身，现在痞气得恨。

　　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就看见那人冷笑一下，抬起膝盖狠撞了一下程思承的腹部。

　　程思承咳嗽的声音都费力起来，弓着腰喘了几口气，不屑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