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椰箩

11、第十一章

　　三日后，宋思宜还是在太和苑见到了霍晏。

　　霍晏来的早，她到时，霍晏已经十分自得地坐在一群公子少爷间，众人相谈盛欢，饮酒作乐，快活得很，看不出有任何不适应之处。

　　宋思宜四下望了望，还未曾看到沈安麟的身影。

　　沈安麟这个人，是会摆架子的，以她对沈安麟的了解，今日他作为春日宴的主人，自然要等所有人来齐了，一同注视着他的出现，这才符合他的心里预期。

　　宋思宜看着俨然已成为了人群中焦点的霍晏，若沈安麟盛装出现看到这一幕，怕是又要恨了。

　　这种场面，对霍晏来说，竟然是意外地如鱼得水。

　　宋思宜在远处注视着一众人随着霍晏的所说时而眉飞色舞时而面露惊惧，表情堪称丰富，想来就知道，在这群钟鸣鼎食的纨绔膏粱面前，霍晏稍稍胡诌乱扯几句，也能唬得这群人一上一下，真当做金科玉律，信以为真，或许还成了霍晏的忠诚拥趸。

　　宋思宜本是站在树下，望着亭子里的一群人，身在暗处，也不曾设想过霍晏会突然地朝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她竟然有些莫名的慌乱，立刻便移开了目光。

　　信步走到湖边，今夜月色朦胧，湖面偶有月光洒下，影影绰绰，略显清冷。

　　“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怎么独自在这里顾影自怜唉声叹气？”

　　听到霍晏的声音，宋思宜立刻要离开，哪想到霍晏步子极快，三两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怎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要走，看来是不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了？”

　　本还在为霍晏与沈安麟的见面而担忧，这一刻，霍晏如此轻率满不在乎地拿裴淮璟来威胁她，宋思宜先前的那点愧疚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果然像霍晏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哪里需要她的担心。

　　“你闭嘴！”

　　“不许你提他！”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宋思宜就这么大动肝火，满面怒容……

　　“我说什么了值得你这么生气？”

　　“一个死人，我说两句能碍着什么，又能伤其半分？”

　　见霍晏这种态度，宋思宜自然不再与他争辩。

　　即便争执到面红耳赤也毫无意义，霍晏这种人，如何能体会她的心情。

　　她转身要走，霍晏又如何会这么容易放他离开。

　　“放开！”

　　“放开也行，不过……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什么信？”

　　霍晏仔细观察着宋思宜的脸色，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不曾放过，从宋思宜此刻的表现来看，她似乎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真不是你写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放开我。”

　　“美酒美景似乎缺了些吸引力，怪我招待不周，不知霍将军与思宜在此谈些什么，可否让我凑个热闹？”

　　霍晏注意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出现的那一瞬，虽然没看清面容，光是听声音，宋思宜就脸色急变。

　　与方才对待他的急躁不同，此刻的宋思宜眉眼间难掩的厌恶，加着些许的慌张。

　　霍晏觉得有些意思，倒是没想到，宋思宜竟然会对人有这样的畏惧。

　　沈安麟从阴影处走出来，步子不急不缓，闲庭信步，走到离两人还有几步之遥的位置便停了下来，不再继续，面带微笑，静静看着两人。

　　一看沈安麟这样的表情，宋思宜就明白，沈安麟自然没安好心。

　　看着是笑模样，可这笑容看不出半分喜悦，眼里更没有笑意。

　　霍晏上前一步，侧身将宋思宜挡在身后：“沈公子说笑了。”

　　沈安麟的视线越过霍晏，直盯着宋思宜：“思宜，我们许久未见，这种时候了，还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宋思宜手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你多心了。”

　　“今日也算有缘，不如我们三人喝上一杯，如何？”

　　霍晏未作反应，只是注视着宋思宜，等她决定。

　　“不必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不知哪家公子，喝的醉醺醺，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此：“你们怎么都躲到这里来了，走，去喝酒……”

　　见沈安麟一动不动，盯着面前两人，他也随之望过去，不过，双眼无神，始终无法将面前的霍晏与宋思宜跟眼前的人影重合上。

　　努力一番后，他终是放弃了，大着舌头，有些结巴地对沈安麟道：“方才我遇上一人，看着是生面孔，不怎么眼熟，应该不是我们平日来往的那些。”

　　沈安麟有些嫌弃地看着面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醉鬼，但贺重舟哪里能发现得了，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说话做事挺有意思的，但是，明明跟那个人一点也不像，从他，他的动作神色，就是会让我想起那个人，总觉得是那个人回来了。”

　　“可是，他都已经死了，你说，怎，怎么可能呢，是吧？”

　　沈安麟一把推开贺重舟，有些嫌弃地整理着自己被贺重舟抓得皱起来的袖口，对旁边的下人吩咐道：“送他回房去。”

　　虽然贺重舟神志不清，但是说出的话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他不是。”

　　在沈安麟怀疑之前，宋思宜已经抢着开口。

　　宋思宜这一急切的举动，反倒加深了沈安麟对霍晏的兴趣。

　　他都还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宋思宜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保护他了。

　　“不是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若我说不知道的话是不是有些不解风情了，原来你我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了。”

　　突然，前方花园里响起了一片叫好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沈安麟道：“好像有点意思，过去看看？”

　　宋思宜盯着沈安麟，不知沈安麟又在打什么算盘，总归不是好心，她本意是要拒绝，却只听身边的霍晏已经答应下来。

　　一群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围着弹琵琶的歌姬，一脸兴奋地叫嚣着，伴随着呼喊声，歌姬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宋思宜到的时候，歌姬身上仅剩最后的贴身衣物。

　　沈安麟一出现，众人便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玩得挺开心的，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在打赌，她今日肚兜上绣的什么式样？”

　　“你们猜什么？”

　　“我猜鸳鸯。”

　　“我看是并蒂莲。”

　　“牡丹吧。”

　　……

　　众人意见不一，各执一词。

　　歌姬将最后的贴身衣物脱下，肚兜上有一朵艳丽的牡丹。

　　猜中牡丹的人，大呼一声：“看吧，我说是牡丹，果然如此。”

　　沈安麟不紧不慢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噤声。

　　沈安麟缓缓将视线落到面前女子身上：“要我说，她什么都不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沈安麟是何用意，只见歌姬抬手，将系带解开，那片便轻飘飘的布料随即随风而去。

　　花园中安静片刻，后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看着这一幕，宋思宜十分不适。

　　沈安麟这样的人，与她从来不是一路人。

　　若裴淮璟还在，定会阻止这样的事情。

　　“霍将军，听闻你素有爱美之心，今日良辰美景，更有美人在此，那么，这幅画作的最后一笔就由你来作吧，也算是赏她面子，你说是吧。”

　　歌姬点头：“谢将军赏脸。”

　　人群中有不大不小的议论声，似是故意让霍晏听见。

　　“一介武夫，吟诗作画这等雅事，他如何懂这些？”

　　“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