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上限》Lucifere

47、恋人―逆位

　　第二天裴然请了假去送池被泽，他离开前对裴然道：“裴然，无论哪种依恋类型都是后天习得的，这就说明在漫长的成长路上，是可以被改变的，而这个前提是你先要给自己机会。”
　　裴然听完，只是淡淡道：“收到。”

　　池被泽抿了抿嘴：“如果我再回来，还能看到你么？”
　　裴然一乐：“我说了，我不会跑，你可以随时来看我。”
　　“我不保证能憋住你的消息。”
　　裴然笑意渐深：“嗯，猜到了，你尽量忍忍看吧。”

　　池被泽当然是憋不住的。

　　第二天，展铭在南临市开完会回摇光市的路上有一段走的省道，快到高速口的时候，前面突然“砰”地一声巨响，给张助理和司机吓了一跳。

　　司机下车一看，原来一辆白色小车违规超车被大货车撞了，司机情急之下一甩方向盘就让大货车整个歪斜又撞在了一棵树上，大货车上的布被扯掉，上面分层装满了猫猫狗狗，这两下一撞，笼子凹进去一个大洞，许多猫狗被甩出来，立时就受了伤，甚至有些不知道撞倒哪里隐约见了血。

　　这下整条道都被堵住，张助理和吴助理马上报警并打了１２０，但是猫狗受伤１２０也救不了，最后打给南临的动保中心，动保中心表示会尽快协调最近的宠物医院赶过去救助。

　　没过多久，警察消防和１２０就陆续到了。展铭坐在车里还在看政府给的文件，他转头看了眼窗外，正巧看到一辆印着星东宠物医院的车从应急车道驶过，这一眼让展铭突然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又看到了裴然。

　　展铭摇摇头，失望太多次，已经不敢再奢望能碰到。
　　片刻后，展铭还是放下手里的文件，打开车门走过去，刚走到警戒线，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康青。

　　他按下接听键，再一抬眸整个人就僵愣住了，同时耳边传来康青大呼小叫的声音：“裴然在星东！池鱼遇到他了！”

　　而裴然还不知道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已经眼眶通红，目光钉在了自己的身上。

　　猫狗受伤的不少，还有一些仍在货车上，一个警察跑过来对裴然道：“货车上受伤的猫狗基本都救出来了，但是其中一只受伤很严重，一碰就吱哇乱叫，这只可能得麻烦医生您上去才行。”
　　裴然点点头道：“好。”

　　裴然爬上梯子，还好这只狗不大，也就是白龙的体型，裴然踩在梯子上伸手刚好能碰到，但是很难抱出来，而且确实如警察所说，一碰就发出低鸣，裴然又上了几格，几乎把半个身子都探进车里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出来，警察和其他的宠物医生赶紧接过去。

　　因为刚才探进车里没太注意，笼子又是坏的，导致衣服里侧被勾住，再加上他一站高，视线突然变宽，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裴然一时晃神，脚下没稳住，整个人就直直跌下去。
　　他不合时宜地想：“以后再也不爬梯子了！”

　　裴然闭紧双眼，已经做好一会上急救车的准备，但没有像想象中的砸到地上，而是感觉落到一个怀里，熟悉的冷香让裴然心里一紧，紧接着耳边传来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我在呢。”

　　裴然猛地睁开眼，看到了那张阔别了四年的脸。
　　展铭眼眶通红，脸上似有泪痕，裴然的心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良久，他把头偏向一边，语气平静：“谢谢，放我下去吧。”

　　展铭没有依言照做，反而加紧了手臂的力道，像是想把怀里人勒紧身体里，裴然被勒得皱眉，语气微微加重地重复了一遍：“放我下去！”

　　同事们看到裴然被另一个帅哥抱住，眼神都不知道飞了多少个来回，张助理和吴助理在警戒线外看戏似的一边抽烟一边点评：“哎，可算等到大团圆了。”

　　吴助理：“就是，搞得我一天天不为挣钱，就为追个结局。”
　　“每次我一看这俩，就能觉出平淡是福的味道来，看我老婆都觉得顺眼多了。”
　　吴助理撇他一眼：“不顺眼就离呗，干嘛还得找参照物？”
　　张助理拍拍他的肩：“等你结婚就明白了，家不是成人可以任性的地方，在一起时间长了只有亲情没有激情。”
　　“嗯，他们这个可是够激情的。”
　　张助理摆摆手：“拉倒吧，三天两头进医院的激情我可受不了，年龄大了，容易心梗。”
　　吴助理吐出口气：“咱俩都解脱了，以后估计就只剩吃狗粮一件事了。”

　　事实证明他俩想得太简单，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美人扑鼻香？

　　展铭看着裴然冷漠的脸，心里越来越沉，他轻轻地把裴然放下来，然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宠物医院的医生们忙完就准备上车回去，裴然最后一个上车，谁也没想到那个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帅哥也跟着上来了，司机看了眼裴然，眼神询问：“他谁啊？”

　　裴然张了张口，找出两个字：“认识。”

　　既然是熟人，司机就没再问，发动车子一起拉走。
　　但同事们都有颇为丰富的狗血剧阅片量，此刻都极为识趣的挤在最后一排，一共五个人，挤在最后一排三个位置上，都摞摞了。

　　裴然：“……”

　　一个ＭＰＶ，愣是挤的跟超载似的。

　　裴然坐在前面，展铭依着他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裴然落下车窗，点了根烟，沉默几分钟后，开口道：“好看么？”

　　后排五个人倒吸一口气，五颗心异口同声：“开始了！”

　　展铭嗓音低沉，似是所有痛苦压抑终于有了出处：“我很想你……”
　　裴然点点头：“池鱼传达过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展铭深吸一口气，缓了下声线：“四年前，我没有……”话没说完他蓦地住了口，展铭突然觉得这种解释及其苍白，顿了顿后，无力道，“对不起。”

　　裴然脸色不变，继续应道：“这件事他也替你解释过了。”

　　展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但是看裴然表情依然淡漠，眸光复又暗下去，一时无言。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每句到嘴边，未来得及出口就忽地散了。

　　与他不同，裴然心理倦怠，他是真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想问的，只愁一会怎么打发他走。

　　后排无票观戏的五个吃瓜群众抓心挠肝的：“继续啊！马上到医院了，时间紧迫啊！”

　　就在一车的各怀鬼胎中，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停在医院门口，至此散场，吃瓜群众意犹未尽。

　　千乙鸾出来接收受伤的猫狗，却被第一个下车的展铭惊得立在原地，直挺挺的像个人形广告牌，好久才找回舌头：“展……展总……”

　　好么！吃瓜群众的心跟做云霄飞车似的，但是续集都在眼前了，哪有不接着看的道理？

　　展铭看到千乙鸾的瞬间就明白了因果始末，他声音凉凉道：“千医生。”

　　宣羿一出来，就看到只有裴然在尽职尽责的忙活，其他几个人全都原地不动，于是不满道：“都愣着干嘛呢？赶紧把这些伤重的送去手术室。哎，你是？”

　　千乙鸾突然大声又刻意的咳嗽了几声：“咳咳！”然后介绍道，“他是展铭。”
　　“展铭？这名字好耳熟啊……哦……你就是和光集团那个年轻的董事长？”

　　千乙鸾额头青筋直跳，宣羿脚步一顿，终于反应过来，颤着手指了指展铭又指了指裴然，半晌扔出一句：“卧槽！”

　　也不知道在骂谁。

　　不管看戏的群众，还是知情的朋友，所有人心里都又激动又复杂，唯有裴然眼神无波，面无表情地换医生服，戴上一副金边眼镜进了手术室。

　　裴然这几年又是吃药又是熬夜看书，视力早就不如以前，但是还达不到十米开外雌雄莫辨的程度，所以只有做手术的时候才会需要戴眼镜。
　　到了晚上，几只伤重的猫狗终于做完手术，除了一只要重点监测以外，其它的基本都能活下来。

　　眼看快到饭点，裴然也并没有要带前男友出去吃饭长聊的意思。
　　展铭就坐在裴然的那间分诊室，安安静静地看着裴然忙前忙后。

　　千乙鸾叹口气，告诉阿姨少做两个菜，然后在工作群里说今晚聚餐，备注：不含裴然。
　　裴然没有手机，自然看不到千乙鸾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快到吃饭的时候，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表示今天要出去打牙祭，最后连阿姨都走了，裴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给一只狗狗换完药，回到诊室洗手，这个时候的宠物医院除了猫狗患者已经没有别人，裴然声音清冷：“洗手，过来吃饭。”

　　星东宠物医院比较小，比不上哈尔宠物医院不仅有餐厅还有茶水间，这里吃饭的地方其实就是角落里的两张桌子，旁边是简陋的灶台，好在阿姨勤快，收拾的倒也整洁干净。

　　裴然打了两碗饭，把菜盛出来放到桌子上，拿起筷子就吃，展铭拨着米粒，眼睛盯着裴然，良久，低哑开口：“裴然……”
　　裴然眼皮都不抬，打断道：“等会再说，不然这饭你就吃不下去了。”

　　展铭眼神一暗，如同嚼蜡般的吃了几口。
　　饭后裴然收拾好，打开旁边的窗户，才坐下来看了眼展铭，随即就移开视线。

　　裴然点根烟，吸了几口才道：“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这一下午，展铭都云里梦里的，他甚至有点怀疑这是他臆想出来的，但是此刻裴然清晰的逐客令让他有了点痛苦的真实感。
　　展铭摇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裴然送到嘴边的烟顿了一下，然后轻笑，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冷笑，反正裴然这一笑，他心都颤了，然后又听裴然道：“那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呢？”

　　展铭这次的想法倒很清楚：“带你回去。”
　　裴然终于抬眸和展铭对视，片刻后他缓缓道：“好，但是等过了这几天。”
　　“为什么？”
　　“因为再过两天就是七夕，我不想这天在摇光市。”

　　展铭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不放心地说：“万一你又跑了怎么办？”

　　裴然乐了：“怎么都搞得我像欠了钱似的？”裴然按灭手里的烟头，道，“我说了回去就一定会回去。”

　　展铭是信的，但也不可能放心的，所以下班后，他强硬的送裴然回了家，之后就去最近的酒店随便定个房间住下。

　　晚上裴然洗澡时发现一只手臂上侧隐隐有两三个指印的淤青，可见展铭抱住他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裴然轻轻抚过淤青处，内心百转千回，片刻后，疲惫地叹口气，心道：还是算了吧。

　　第二天一早，展铭就等在裴然家楼下，裴然不期一大早就能看见他，愣了一下才道：“干嘛？盯我的梢？”
　　展铭目光黑沉沉的：“不是，我……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你。”

　　这一晚上展铭都没敢睡，生怕这是一场梦，天还没亮他其实就想过来，但是又怕他在楼上看到吓到他，所以堪堪等到天光显亮，胡乱用冷水冲洗了一下就站这立规矩。

　　一晚上没睡的不只有他，裴然同样一晚上辗转反侧，后半夜差点起来翻安眠药吃。

　　裴然忽略他的情话，起码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他声音如常道：“现在见到了，满意了？满意就赶紧回去吧。”

　　展铭跟上他，离得很近，道：“我送你上班。”

　　裴然突然后撤两步，脸色当时就沉下来：“离我远一点！”然后几乎是绕着他快步离开的。

　　展铭受伤的在原地呆立片刻，然后不远不近地缀着他，直到看见他进宠物医院，才掏出电话拨给池被泽。
　　不知道池被泽那边说了什么，中午的时候，展铭就跟裴然说自己回摇光市等他，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没两个小时，又有一个人到了。
　　裴然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这间隔时间就是想跑都来不及。
　　虽然他真没想跑。

　　康青风风火火地冲进宠物医院，进去就跟疯了一样的大喊：“裴然！裴然！裴然，你在哪？我看到你了！”

　　厕所里的裴然：“……”

　　等裴然不慌不忙地擦着手出来，康青一下就扑了上去，把裴然死死抱住，康青一米八多又格外健壮，他这一扑一抱，裴然觉得自己差点断气。

　　康青松开他，嘴里骂道：“臭小子，你真是太没有良心了，一走就是四年，连个报平安的音信也不给，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就应该拖去浸猪笼！”

　　裴然被逗乐了：“奸/夫/淫/妇才浸猪笼，要浸也应该去浸展铭吧？”

　　康青顿时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