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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躁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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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宇最近总觉得莫名的心慌。
他对墨斐是一见钟情。
从他在艺星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喜欢上了。
可当时墨斐身边有一个顾雪阳。
不可否认,顾雪阳非常优秀。
他们在一起,就仿佛是一对璧人,任凭谁从中横插一杠子,都会觉得是对完美爱情的一种亵渎。
他的家教、他父母的相处方式,都无法让他做出横刀夺爱的举动,他只好将这一份还没有来得及萌芽的情愫放在心底,默默注视他们,给他们祝福。
他们在艺星只短短待了两个星期,便离开了。
谭飞宇觉得,墨斐只是老天派来让他多一些人生体验的美好插曲。
让他体味一下何为伊人,何为爱情,何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直到他得知顾雪阳一夜之间消失了,墨斐从此孤身一人时,他的情绪变得异常复杂。
他很愤怒。他无法理解像墨斐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孩,怎么有人竟能忍心抛弃她?他放在心尖上的可人儿,竟会有人弃之敝履。
他又有些自卑。他自知自己在很多方面比顾雪阳不过。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华,顾雪阳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墨斐身边有过顾雪阳这样的存在,他又能算什么?
他又很庆幸。庆幸自己终于有机会能够接近墨斐,即便永远无法填补她心里那个空位,但只要能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就好。
那天在野鸭湖,当他得知墨斐患有亲密关系恐惧症时,内心是震惊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知道,他一旦有丝毫对墨斐这种病症的惊讶和疑虑,她一定就会立刻关闭心门,距他于千里之外。
所以,他认真地撒了一个荒谬的谎。墨斐竟然相信了,这个脑回路向来直来直去的姑娘,相信了。
她对自己身边的人从来不会耍心机,也从来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会对自己耍心机。
这就是墨斐啊!
谭飞宇就是喜欢这样的墨斐。
永远是一汪清水。
这两年多,谭飞宇陪在墨斐身边,陪着她哭陪着她笑,陪着她参加艺考,陪着她看榜,陪着她走进Z戏的大门,陪着她上课,陪着她排练,陪着她自习,陪着她看话剧、看演唱会、看电影、看相声,陪着她逛秦玉河,陪着她吃遍学校后面的小吃一条街。
他知道她的一切喜好。她喜欢尝试一切新的事物,她最擅长单板滑雪,后来又去学街舞,学攀岩,学开卡丁车,最近她迷上了滑板。她没事儿就喜欢拉着他去JOY游乐园的摩天轮底下转一转,溜达一圈儿。她喜欢喝红乌苏。最喜欢吃肉。她最好的朋友是樊青青,樊青青总是当着她的面说他比那个顾雪阳靠谱得多。
如果不是近半年,他察觉到了墨斐的一些变化,可能他还会跟墨斐把这种好朋友的状态一直保持下去。
谭飞宇知道,顾雪阳是墨斐唯一不抵触亲密接触的男生。或许正因为是这样,顾雪阳才在墨斐心中有着旁人不可替代的位置。
但是他逐渐发现,墨斐对于他的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并不排斥。
最初,他是从表演课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大二以后,他们的理论课基本上完,话剧舞台剧的排练多了起来。
一开始他有些担心墨斐。这种后背碰到异性的指尖都会跳起来的人,怎么演亲密的对手戏?
但是,他逐渐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墨斐身上好像有个神奇的开关。
一排练,她就变成正常人了。
她清楚的知道她在演戏,站在台上的是角色,不是她本人。
于是不光是跟他,跟任何人的对手戏,墨斐都能顺利接下来。
再后来,他们在压马路时,他也有意不再保持距离,有车呼啸而过时,他会顺手拉墨斐一把,墨斐竟也不抗拒。
吃饭时,他会装作不经意地碰碰她的胳膊,有时候两人说高兴了,他还会情不自禁地揉揉墨斐的头,墨斐一开始会躲一下,后来也不再躲了。
每当这种时刻来临,他的心里又会升腾起一点希望。
让谭飞宇最终鼓起勇气的,是7月15日那天晚上。
墨斐已经两年不过生日了。
谭飞宇心知肚明是为什么。
所以每到这一天,谭飞宇都会找个借口带墨斐出去玩一玩,散散心,省得墨斐心情郁结。
樊青青知道墨斐向来重色轻友,从顾雪阳开始,每年她过生日当天,她都不会打扰她,顶多事后请墨斐吃个饭,或者补送一个生日礼物。
谭飞宇听说7月15号晚上有个新晋的中韩男团组合在三棵树体育场办首场演唱会,便早早在网上买好了VIP区的票,准备带墨斐去嗨皮一下,晚上闹得晚一点儿,再睡一觉,生日这天就混过去了。
傍晚,墨斐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三棵树体育馆时,馆外的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粉丝们都是有组织的,手里拿着荧光棒,举着灯牌,嘴里还叼着一吹就能撑出一尺长的喇叭。
墨斐观察了一下,横幅和海报上面写着“Narci 我们爱你”、“T.G.B 我们永远支持你!”之类的标语,灯牌五颜六色的都有,但最多的是黄色的。
墨斐只听谭飞宇说这个组合现在很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Z戏呆久了,总是被老丁洗脑的缘故,她现在对这种流行文化和小鲜肉都兴致缺缺。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刚才去自助取票机拿票了。”谭飞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墨斐一看票价,VIP区,1998。嚯,真够贵的!又定睛一看,主办方一共三行字,第一行:D市文化创意集团有限公司,第二行:韩国GT娱乐公司,最后一行:欢悦娱乐?
“谭飞宇,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票我去找你徐阿姨,免费啊!”墨斐哭笑不得。
谭飞宇憨憨地笑着:“光想着给你个惊喜了,真不知道这个组合会跟徐阿姨的公司有关系。”
演出时间还早,谭飞宇给墨斐买了一个棉花糖,两人在广场上随便蹓跶着。
“有票吗?卖吗?”一个黄牛过来问墨斐。
“不卖。”谭飞宇挡在墨斐前面,对黄牛说。
“普通区2000,VIP区5000。”黄牛不死心,又说。
“什么?你说什么?”墨斐来了兴致。
“我说你们要是有票。普通区2000一张,VIP区5000一张,我们收。”黄牛解释道。
“卖给他卖给他!”墨斐小声对谭飞宇说。
“你真不去看了?”谭飞宇有些不确定。
“不去了。”墨斐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黄牛干脆利落,拿了票,当场便把1万大元手机扫码转给了谭飞宇。
墨斐和谭飞宇眼瞅着黄牛找到一对十几岁的小情侣,那小情侣学生打扮,女孩儿看着十分焦急,红着眼圈,似乎刚哭过一场。黄牛转手就8888一张,把他们的票给卖了。
墨斐和谭飞宇相互对视了一眼,笑得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可能他们已经老了,怎么看不懂现在的小孩儿都在想些什么?
“走,我带你去玩儿吧,不过你得请客,大财主。”墨斐对谭飞宇说。
墨斐带着他来到三棵树体育馆旁边的一栋三层大楼。
这栋大楼外立面全部都是玻璃,能清楚地看清里面的陈设。
是一个竞技主题的娱乐场馆。
里面有卡丁车,攀岩,蹦床,真人CS,各种拓展类的体育项目都有。
一个人298通票,三层所有的娱乐项目随便玩儿。
墨斐一进场馆,便玩性大发,脱了鞋子冲进场馆,把所有的项目都玩儿了一遍。
光一个蹦床,她就不知疲倦地在里面蹦了半个多小时。
谭飞宇无法理解她瞬间转移的兴趣点和突然爆发的体力,拎着她的小包坐在项目门口等。
等她从蹦床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她的脸红扑扑的,谭飞宇心中一动。
“走吧!”墨斐接过包背在身上。
“去哪儿?”谭飞宇问。
“陪我喝酒去。”墨斐垂眸答道。
这间开在秦玉河畔一个胡同里的酒吧,Z戏的学生们常来。
学艺术的人或多或少都需要喝点酒来寻一点灵感。
酒吧的老板娘早年是T大美院毕业的,把这间酒吧打理得很有艺术氛围。酒吧的装修是她亲自主持
设计的,墙壁上都是一些不知名画家的画作,或许也有老板娘自己的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放暑假的缘故,今晚这里的客人有些少。
老板娘只开了一半的灯,显得气氛有些暧昧不明。
墨斐和谭飞宇一人点了一杯莫吉托。
她喜欢吃里面的腌渍橄榄,谭飞宇把自己杯子里的那颗给了她。
墨斐一边啜饮着,一边扭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秦玉河上波光粼粼,映出河畔弱柳的倒影。
许是刚才疯过头了,墨斐此时的心情有点沉郁。
“还要点些什么吗?开心果?腰果?水果拼盘?沙拉?冰淇淋?”谭飞宇问。
墨斐摇摇头。
谭飞宇心下了然,她又开始想念他了。
墨斐一口气喝完那杯莫吉托,跟老板娘说:“华姐,再来一杯!”
华姐很快又给她上了一杯。
墨斐两口干了。
“华姐,再来一杯!”墨斐又叫。
“墨斐,你这是要把酒当水喝啊!我给你上一瓶矿泉水吧!”华姐说。
“不要,就喝这个,太好喝了!你尽管上,他请客!”墨斐酒量确实一般,此时她的眼尾已经被酒
精刺激得有些泛红,大剌剌地指着谭飞宇对华姐说。
“华姐,没关系,她要什么你给她上什么就好。”谭飞宇笑道。
华姐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谭飞宇一杯还没喝完,墨斐已经一连喝了五杯。
她是想把自己灌醉吧!灌醉了就不会再想了。谭飞宇想。
“谭飞宇,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交代。”墨斐歪着脑袋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问。”谭飞宇答。
“你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墨斐眼神有点失焦。
“男生。”谭飞宇答得很快。
“那为什么两年多了,我都没见你跟什么男生交往过?”墨斐脑袋一点一点的,感觉有点支撑不住了。
“没遇上合适的。”谭飞宇依旧答得飞快。
“哦,那我就放心了。”墨斐趴在桌上,一只胳膊抻得直直的,脑袋侧着枕在上面,眼睛看着外面,半天没说话。
谭飞宇怔怔地,心里有些疼。
墨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另一只手摩挲着脖子上的一根银色细链,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紧接
着,是憋闷的抽泣声,最后便是嚎啕大哭。
“他为什么不要我?”
“谭飞宇,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她抬起头来,鼻子通红,一脸泪痕,狼狈极了。
谭飞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问了自己无数遍。
他一把握住她抻在桌上的那只手,心疼地看着她。
她没有反抗。
出酒吧的时候,墨斐已经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似乎是因为刚才大哭了一场,心内的郁闷都发泄得一干二净,墨斐又疯了起来。
她扑在谭飞宇身上,一脸娇憨地说:“背我。”
谭飞宇从没有见过墨斐这个样子,两只手僵直得放在身侧,不知所措。
“背我!”她开始耍赖了,把谭飞宇的双手往自己肩上搭。
谭飞宇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墨斐一跳,攀上了他的肩背。
“去哪儿啊女王陛下?”谭飞宇问。
“往前走!”墨斐顺着河畔的路向前指着,真像个指挥着千军万马、英姿飒爽的女王。
“遵命!”谭飞宇说着,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前走着。
墨斐的气息就萦绕在他的颈侧,夹杂着酒精的味道和一股辛辣又冷冽的甜香。那气味随着墨斐的呼
吸时浓时淡,谭飞宇的心跳得厉害。
在恍惚间,墨斐尘封的记忆又被唤醒了。
她依稀记得这种感觉,这样宽大而温热的肩背,她的身体伏在上面时,就好像正被整个世界宠溺
着,保护着,眷顾着。
这是一种她渴望已久、久违了的温暖。
不自觉地,她把环着谭飞宇脖颈的手又紧了紧。
墨斐的头晕得厉害,她紧紧贴在谭飞宇背上,仗着酒意的混沌,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和宁
馨。
她侧过头,用嘴唇轻柔地在谭飞宇脸颊上蹭了一下。
谭飞宇惊了,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侧过头,正好跟墨斐那双墨色的眸子对上。
那眸子亮晶晶的,闪着光。
她说:“吻我。”
谭飞宇吻了上去,又迅速分开了。
他已经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她又说:“不行,不够。”
他正欲再吻。
“快吻我,顾雪阳。”她闭上眼睛说。
他怔住了。
那晚谭飞宇把墨斐送回家后,整个暑假都没有再见面。
开学后,他发现墨斐对他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受生日那晚的影响。
他笃定了,那晚她把他错认成了顾雪阳,而且她应该是喝断片了,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谭飞宇,以后不许碰我,一下都不行,听明白了吗?
行,我知道了,以后不碰你,绝对,一下都不碰。我对天发誓。
所以,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吗?
三年前,他曾经这样承诺她。
三年了,她对他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好朋友,抑或,好……闺蜜?
但是他不行。
即便他想信守承诺,他的心也不会答应。
他的心已经走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