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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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阵清风带着微冷的梅香飘过，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颈项，抬头看着那微微盛开的白梅，思绪慢慢飘飞……
那时，她还是那个带着记忆重生的女子，她顺从地接受着这个时代女子应做的事：琴棋书画和三从四德，慢慢地长大，等着嫁一个人，生几个子，顺其自然的过完一生。
那时，她依旧是那个不相信爱，只求心境平和自然的女子。
那样的女子，那样的自己……
直到那样一个初春的早晨，在那个香客鼎盛的山寺上，在满脸淡漠，慈悲含笑的佛祖下，她与他相遇，那个笑得一脸张扬的少年，还在变声期的奇怪嗓音慢慢穿透淡淡的檀香，直直的从耳朵进入心里。
“小姐，你还好吗？”
那一刻，所有各式各样的许愿声与“咚咚咚”的木鱼声，念经声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远去，唯有那不断震动的耳膜与鼓噪的心……
2
有时候，她想，她只是孤独太久了，所以才在那样老土的情景下丢了心。又或许她只是对那样名为爱情的东西好奇太久，终日惶恐不安，徘徊不前，直到那个少年的出现，将爱情推到她面前。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该来的，躲不掉。”然后，任凭小小的芽长成参天大树，她对自己说：“我什么都不干，只是爱他。即使将来我嫁了个人，生了几个子，我也只会在心里悄悄爱着他，不会有事。”
于是在遇到他的三年后，在他十九，她十六的那年春天，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中，在别人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赞美中，她嫁给了他的哥哥：沈君文。
在出嫁的前一天，家里最亲密的妹妹问她为什么同意嫁给一个自小就卧病在床的药罐子，她只是笑了，她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笑得那么美，她在心里回答：“我不能嫁他，但我能陪着他，一辈子陪着他。”
她至今还记得，她从花轿走出的一刹那，他在大厅招呼客人的声音，脱离了变声期的嘶哑，些许的低沉，带着略微的磁性，奇异的隔离于外界，形成一个真空，将她牢牢包围。那一瞬间，三年来的故作镇定全被打破，满满的思念与爱恋，还有莫名其妙的悲伤和辛酸，在重逢的喜悦下，混作一团，爬上她的心，又使她笑着，却瞬间红了眼睛。
3
依稀记得，那个洞房花烛的晚上，红烛的光晕晕在盖头上，红红的一片，她望着停在眼前的白底皂面的靴子微微发愣，直到盖头被掀起，引入眼帘的书生样的男子，呛辣喉咙却冰冻了心的交杯酒，陌生的带着浓郁药味的男子气息，还有，贯穿灵魂般的，将心灵与身体分开的痛苦。
那一夜，她睁着被眼泪模糊的眼睛，告诉自己：爱情，总归要付出点什么。
4
五年来，日子平平淡淡的流逝，她与他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只是偶尔，偶尔能碰见他拐过走廊翻飞的玄色衣角，独立在凉亭的挺拔身影 ，还有他在小径迎面走来，微笑着叫她一声“嫂子”……
也许有点傻，但她满足于那样不经意的相遇，酸酸涩涩的，带着点甜甜的惊喜，每一次的相遇足够她放在心里珍惜好久……
所以，她曾经以为，他和她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他是她的小叔，她是他的嫂子，他敬重她，她爱着他，他不会知道，她不会告诉，然后就这样，她陪他一生……
直到那个有着上弦月的夜晚，她望着淡淡的月光，披衣起身，径直推开房门走到院中，不知怎的，她想祈求，祈求他身体健康，一生和顺，在战场上平安无事，在婚姻上……幸福美满。
然后是那时的突发奇想，她慢慢地走着，直到他院中的凉亭，他静静的趴在石桌上，满身的酒味传来，月光柔柔的披在他身上，微凉的空气中，一切都在沉睡，只有她……
哪怕全身的理智都在约束，她还是轻轻走上前，走的那般小心翼翼，唯恐惊醒他，而她的爱人啊，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爱恋与小心，依旧睡的那般无知无觉。
她轻轻蹲下来，贪婪的看着他的脸，手指划过张扬的眉，沉睡的眼，高挺的鼻，薄削的唇，但总是无法真正碰触，永远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那么微妙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5
从前，她以为，若是哪天她遇见他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她也许会对他说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些甜言蜜语，无非是我爱你，我想你……
可当她真正遇上了，当他真的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她的面前，当他与她这样近，当她与他的呼吸交缠，当她低头就能亲吻，张手就能拥抱的时候，当音节只能吐出：
“我……，我……”的时候，那模糊的视线，满心的酸楚却让她望而却步了……
于是她止步于那条将要泛滥成灾的警戒线上，她不想哭，所以只能笑……
然后是眼睛短暂的黑暗，夹杂着浓厚酒味的男子气息，刹那的失重感，最后，那么温柔却又苦涩的青草味……
“渘儿，别走……”有些脆弱的沙哑嗓音，夹着些许的哭音，让她瞬间掉下泪来……
“为什么……”她摸着冰凉的泪水，微微的发愣，明明是那么百转千回又深情的呼唤……
“渘儿……”
啊，因为那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6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恋情有多么特殊还是与众不同，她爱的人不爱她，哪怕有那么点酸涩，也只是这样罢了。
这依旧是这世上普通之极的爱情，哪怕它在她的世界里肆无忌惮地横行着，可在接触到现实世界的空气后，她依旧那样无可奈何。
哪怕她会在给他绣一件表面上代表大嫂的关心的外衣时，一针一线缝着对佛祖的祈求，还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满身的寒气……
但她都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对他说出我爱你，不是怕世人的谩骂，也不是怕亲人的指责，更不是那迂腐根生地步的道德法则，只是因为，他，不爱她。
所以那一夜当他的吻快要将她淹没时，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心，她将他推开了。
不是因为她不爱他，只是因为她太爱他……
她承受不起任何关于现状的变化。
他知道她爱他吗？即使知道，他爱她吗？即使爱，他会永远爱她吗？他和她能幸福吗……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答案是否定。
前世的母亲爱的那样卑微，生活在名存实亡的家庭里，对她毫不关心的丈夫，接二连三的家庭外遇，哪怕付出全部都无法得到丝毫回应，她不是没有抗争过，争吵，哭泣，打骂，可这一切却让旁观的她觉得加倍的悲哀。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辛苦，却不能卑微。
就像她爱他，她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他付出全部，她能默默爱他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可她不允许自己爱的卑微，例如当别人的替身……
她想让自己在满头银发，垂垂老矣的时候，还能在那个他与她初见的山寺上，毫无怨言的跪在那个依旧满脸淡漠，慈悲含笑的佛祖下，虔诚的感谢佛祖：让她与他相遇，让她，爱他一生……
也许那时，在一阵淡淡的檀香中，她会恍然看见，那个笑得一脸张扬的少年，再听一次那个还在变声期的奇怪嗓音，慢慢地，慢慢地，穿透淡淡的檀香，直直的从耳朵进入心，问出那句让她思念了一生的话：
“小姐，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