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止损》无不言中愚

14、止损

　　早上吴慧给苏域打电话，提示关机，她只好亲自过来逮人，她有苏域家的钥匙，开门进去发现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起床！”吴慧掀了他的被子，发现他衣服都没换，把他扯起来，“昨晚去哪儿鬼混了！”
　　苏域敲了敲头，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吴慧没好气道：“八点！”
　　“这么晚！”瞌睡一扫而光，他立马爬起来冲进浴室洗漱。
　　吴慧站在浴室门外：“昨晚和谁一起喝的酒？”
　　“谢源。”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闷哼一声：“我们关系不好。”
　　“关系不好还一起出去喝酒？”
　　“是他非要拉我一起喝。”
　　“聊什么了？”
　　谢源的事万一吴慧不知道那他也不能给人捅出去，他说：“随便聊了聊。”
　　“行吧，你速度快点儿，我在外面等。”
　　“好。”
　　吴慧到客厅给谢源打了个电话，谢源果然还在睡觉，今天他要回剧组拍戏。
　　“别睡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剧组。”
　　“嗯，知道了。”
　　挂电话前吴慧对他说：“你自己分得清孰轻孰重，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别本末倒置，到最后得不偿失。”上面的人她管不着，只能告诫自己手下的人，别犯傻。
　　“我知道。”
　　“你和苏域……”
　　“他和我不一样，姐，你放心，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
　　谢源是在吴慧的手里成长起来的，吴慧比谁都清楚他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吴慧不希望他因为任何事毁了自己的前程。
　　苏域准时到了摄影棚，不过他的脸和眼睛都肿了，化妆师说需要多花些时间，边化妆边叹气，搞得像他毁容了一样。
　　小涵给他买了一杯黑咖啡回来，他最不喜欢这些苦的东西。
　　“我不想喝。”
　　吴慧看了他一眼：“必须喝，全喝了。”
　　“哦。”
　　他咬牙把那杯咖啡喝了下去。
　　苏域没拍过杂志，拍摄进度很慢，化妆，换衣服，拍照，这一搞就是大半天。
　　换最后一套造型的时候钱霂打电话过来说晚上一起吃饭，苏域问都有谁。
　　“就我们几个，你楚哥请客。”
　　他为难地说：“我这边还没结束，结束了我要赶飞机回剧组，恐怕去不了。”
　　“吃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不行就再请半天假，明天走，机票哥给你报销。”
　　“导演不会答应的，我请这两天假已经拖慢了整个团队的进度。”
　　“先拍别人的戏份不就行了，这样，我打电话和导演说一声。”
　　“钱霂哥……”
　　苏域头疼，这人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没两分钟他就接到导演的电话，让他明天下午务必赶回去。
　　赶鸭子上架，不去吃这顿饭是不行了。
　　拍摄六点多结束，钱霂说派了人过来接他。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大大咧咧停在门口，小方站在车边笑，苏域看他像个不怀好意的人贩子。
　　小方打开车门：“苏先生，请。”
　　吴慧说：“去吧，我送小涵回家。”
　　他上了车，幸好乔景尧不在车里，少受一点煎熬。
　　在路上他问小方：“乔总他们都到了吗？”
　　“应该在路上，乔总刚从外地回来，钱总去接了。”
　　“乔总去外地出差了？”
　　“是的，最近半个多月乔总一直在外地，去了北方的几个城市，今天才回来。”
　　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忙，不重要的东西自然没空想。
　　等会儿见了乔景尧他该说什么？
　　上次自己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了？
　　很少有人会那样拒绝乔景尧吧，乔景尧会因此讨厌他吗？
　　“苏先生，苏先生……”
　　他回过神：“啊？”
　　“到了。”小方已经替他把车门打开了。
　　“不还意思。”他赶紧下车。
　　这一条街的楼都是老式建筑，楼层矮，大门紧闭，两边蹲着两坨石头，四不像，门前有几级台阶，穿西装的男人走下来：“苏先生？”
　　“是。”
　　“请跟我来。”
　　西装男刷了卡大门才打开，进门，穿过前厅是一个中式庭院，花花草草，假山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哪位王公大臣的后花园。
　　沿着屋檐下的走廊转了几个弯，最后他们停在一间房门口，屋内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很熟悉。
　　“苏先生，到了。”西装男敲响了门，示意苏域自己推门进去。
　　“谢谢。”
　　“不客气，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苏域推开门走进去，绕过屏风看清里面的情形。
　　一张圆桌围坐了六个人，四男两女，唐末末坐在乔景尧和钱霂中间，侧对门口的方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过来坐。”董随昀招呼他坐在自己左手边，也就是乔景尧的右边。
　　唐末末说：“苏域，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人到齐开始上菜。
　　吃饭的时候苏域才知道今天是楚习生的生日，他连礼物都没准备。
　　董随昀说：“没事，下次补上。”
　　楚习生说：“别听他的。”
　　钱霂说：“空手来可以，今天必须多喝几杯。”
　　乔景尧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又变成了苏域刚认识他时的样子，今天他的沉默带给苏域的不是紧张尴尬，而是烦躁。
　　苏域爽快答应：“好，没问题。”
　　桌上红的白的都有，钱霂说不醉今晚别想走。
　　唐末末问钱霂白的能喝多少。
　　“白的我不行，老乔可以，今天你如果能把他喝趴下，我就……”
　　“你就怎么样？”
　　“只要你喝过他，条件随你开。”
　　唐末末拍手：“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唐末末打开一瓶白酒替乔景尧和自己倒上：“乔总，敬您。”
　　苏域坐得笔直，余光注意到乔景尧喝了，没拒绝。
　　他们喝白的，钱霂作陪，苏域和董随昀喝红酒，楚习生和张曼亭不喝酒，听董随昀调侃苏域知道他们在备孕。
　　苏域没怎么吃菜，和董随昀一杯接一杯。
　　今天很给力，喝了好几杯人还特别清醒，没有醉意。
　　“哎！”董随昀按住苏域的手，“喝这么急，不怕醉？”
　　他舔了舔嘴唇：“没有，我就是……有点口渴。”
　　“噗！”张曼亭笑他这个理由太蹩脚，“你这是拿酒当水喝啊。”
　　钱霂大手一挥，豪情万丈：“没事，敞开肚皮喝，管够！”
　　“怎么了，心情不好？”董随昀小声问。
　　他故作轻松地笑：“没有啊。”
　　“没有就好。”
　　他端起酒抿了一口，拿筷子夹菜。
　　唐末末长得好，身材好，性格好，健谈却不聒噪，大多数男人都拒绝不了，这不，一瓶酒的功夫乔景尧已经和她说了六句话，加起来足足有二十五个字。
　　从苏域进门到现在有一个小时了吧，乔景尧一个字都没和他说。
　　酒劲慢慢上头，苏域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发烫，喉咙里更是烧得慌。
　　“怎么了？”董随昀问，“醉了？”
　　“嗯，有点。”
　　“那别喝了。”
　　“嗯。”
　　他放松了身体，背微微弓起，不再绷着自己，双手撑在腿上，瞳孔失焦地目视着前方，身边的说话声被拉远，渐渐听不清……
　　钱霂对乔景尧挑眉，看了看苏域：“喝懵了。”
　　乔景尧转头看，苏域像老僧入定一般坐着一动不动。
　　“继续啊乔总！”唐末末已经醉了，拿个空酒瓶给自己倒酒，“我还能喝一瓶！”
　　钱霂按住她：“你醉了，不喝了。”
　　她抬手一扫，酒杯掉在地上“砰”一声碎了。
　　苏域被这一声勾回了神。
　　“我先走了。”他端着自己的杯子站起来从右到左绕一圈，“你们慢慢吃。”
　　他正准备仰头喝下，左边的人站起来从他手上拿走了酒杯：“我送你回去。”
　　他想拒绝，但没有说出口，他不希望搞得像上次那样。
　　两人在西装男的带领下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出了餐厅。
　　上车后苏域头朝窗户，靠在座椅上睡觉。
　　没过多久车子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动。
　　堵车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苏域睁开眼，这不是他的小区门口。
　　等等，这矮墙……怎么那么熟悉。
　　他坐起来，这不是乔景尧家吗！
　　“醒了。”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乔景尧还闭着眼。
　　“醒了就下车。”酒后乔景尧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低沉，每个字都穿过耳道往心口滚。
　　苏域无动于衷，乔景尧先下了车，关上车门往门口走。
　　“乔总。”苏域下车，扒着车门。
　　乔景尧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因为背光苏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说：“过来。”
　　过来？
　　他老是这样，自己凭什么要听他的，叫过去就过去，当初和瀚悦签的那份是正儿八经受法律保护的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他乔景尧是老板没错，但也没资格随意使唤自己，苏域理直气壮地说：“我偏不过去！”
　　“你醉了。”
　　“醉的人是你，我没醉！”
　　乔景尧抬脚走过来，站在车子另一边，看着他说：“你在生气。”
　　他咽了下口水：“我……我当然生气！”
　　“气什么？”
　　“我……”
　　对啊，他在气什么，气乔景尧那一句“过来”吗？
　　显然不是。
　　“不想进来小方会送你回去。”说完乔景尧转身走了。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乔景尧听见身后的动静，拿了一双拖鞋放在旁边。
　　苏域换好拖鞋进门，看见乔景尧脱了西服外套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他晚上喝了不少白酒，刚刚在外面没有看出异常，现在才发现他一直皱着眉头。
　　阿姨倒了两杯水过来，担忧地看着乔景尧：“先生胃又不舒服了？”
　　“没事。”
　　江俪也有胃病，虽然不是大毛病，但就是没法根治，平时这不能吃那不能碰的，尤其折磨人。
　　等阿姨走了，苏域走近问：“您胃没事吧，家里有药吗？”
　　“没有。”
　　“那您平时都吃的什么药，让小方现在去买。”
　　“不用。”乔景尧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先坐。”
　　乔景尧上楼去了，苏域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杯子里的水。
　　喝完后他去厨房找到阿姨，问家里有没有蜂蜜。
　　“您要兑水？”
　　“嗯，听说酒后喝蜂蜜水有用。”
　　阿姨拿出蜂蜜帮他兑了一杯，他自己又多加了半勺，兑好后拿上转身就要走，阿姨叫住他：“苏先生，您这是要拿去给乔先生？”
　　“嗯，怎么了吗？”
　　“没事。”她本想提醒一句先生从不喝这个，想了想还是没说，“那您上去吧，他的房间在右边。”
　　苏域端着蜂蜜水上了楼，站在乔景尧的房间门口给自己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他抬手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他不由地后退了半步，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乔总。”
　　乔景尧洗了澡，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浅色上衣深色长裤，卧室内的灯照过来，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头发擦得有些凌乱，看上去却格外赏心悦目。
　　“怎么上来了。”
　　“哦……这个，解酒的。”苏域把杯子递给他。
　　“蜂蜜水？”
　　“嗯，看你刚刚好像很不舒服……听说这个喝了有用。”说着手又往前伸了伸。
　　乔景尧走出来，带上身后的门，从他手里接过带着温度的杯子：“跟我过来。”
　　乔景尧带他去了书房。
　　书房四面墙，两面墙都是书架，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书，右边应该是窗户，窗帘拉上了，书桌不大，侧对门口，上面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
　　乔景尧走过去拉开窗帘，后面是一扇玻璃门，推开门是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张圆桌，两把椅子。
　　“坐。”
　　苏域没有坐，站在那里冷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他问：“您带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乔景尧背靠阳台的栏杆，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苏域盯着他握水杯的手。
　　“你很反常。”乔景尧平静地看着他说，“你讨厌我。”
　　他立刻否认：“没有。”
　　“撒谎。”乔景尧的语气平淡，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不讨厌您。”他走到乔景尧旁边，手抓栏杆，看着远处的一排路灯，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及时止损。”
　　乔景尧又喝了一口水，重复最后四个字：“及时止损。”
　　苏域转头看乔景尧，从上往下，发丝，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滚动的喉结……
　　这样的人是谁都能觊觎的吗？
　　他问：“蜂蜜水好喝吗？”
　　乔景尧喝完杯子里的水，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太甜了。”
　　“蜂蜜只放了一勺半，应该不会很甜，要是……”
　　黑影毫无预兆地覆盖下来，苏域没说完的话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了回去。
　　浅尝即止，唇瓣很快分离，乔景尧看着近在咫尺已经呆愣的人问：“告诉我，你想止什么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