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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58 章 ...

  •   之后的时间过的很快,我几乎没反应过来,八月就过去一大半了。

      吉野顺平在持续的训练中变得与从前天壤之别,骨架上多了层薄薄的肌肉,脸色也不再是过分的苍白,精神状态从最初的落魄变得更有活力。

      他在变好,我意识到,像一个久病成医的奇怪病人,看着和他一样糟糕的后辈奇迹般大病初愈。

      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各种意义上的,但与此同时,我也变得焦虑。

      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我的胸中涌动,让我日渐失了分寸。

      我看待吉野顺平就像看曾经的我自己,现在又加上未来的,他是一面镜子,映照出逐渐面目全非的我。若是这世上注定要多一个怪物,那为什么不能多第二个呢?

      在这冰冷又寂寥的土地上,怪物也该抱团取暖吧。

      虎杖悠仁最近也有些焦虑,他意识到有什么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但要问吗?宿傩会告诉他吗?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制止吗?

      不,虎杖只用了一秒就回答了自己。

      他选择每晚尽早睡觉,时不时地“忘记”晚餐,让和他一样心烦的宿傩有更多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今天要用什么理由好呢?因为天太热了所以吃不下东西?这个理由好像已经用过了,但虎杖并不担心自己的鬼话被戳破,他反而有恃无恐。

      他们永远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自作聪明地拆穿对方。

      十一点半,获得小鬼的体贴的我在床上睁开眼睛,眼神环视一圈,桌面上躺着一张手写的信笺,摆得工工整整,我今天曾亲眼看见小鬼是怎样把它写好了装起来,拿印泥封住。

      拆开信封,某种叫不出名字的花香涌入鼻腔,让人心头一松。

      ‘晚饭就拜托你啦,玩得开心,要注意安全’

      结尾是一个大大的爱心,用蜡笔涂成红色,小家伙还挺会讨人欢心。我下意识勾了勾唇角,很难不为这点仪式感心生熨帖,胸中的压抑自然也散去了一些,珍重地把信叠好了揣起来。小废物呜呜地凑到跟前,我捞起它抚摸了两把,发现它又重了。

      “我不在的时候偷吃什么了?”

      “嘤嘤嘤”

      “可别被小鬼发现了。你原本存的那些倒无所谓,反正也救不活,其他人可不能下手听见没?”

      “嘤”

      “乖,自己玩去吧。”

      “第十三层”听话的从我身上跳下去,在屋子里安静地转了两圈,找了个地方开始疗伤,它的伤一直没好全。因为和灵魂有关的伤势一般都无法用咒力来弥补,最好的方法还是缺什么补什么。

      小废物缺灵魂,那就得吃灵魂。

      它的灵魂曾经差点被湮灭过一次,如今正需要很多补品,而恰好,它原本的生得领域里就囚禁了不少人类的灵魂。

      原本小家伙是没打他们主意的,毕竟他家小主人好像很讨厌咒灵伤害人类,但它的伤又一直不见好,而它知道虎杖对拿回另一个自己的灵魂碎片有点着急,索性来问了我的意见。

      “去做吧,别被发现就好。”

      小废物转头就开始吸收领域里本来储存的人类灵魂。就像我说的,那些人原本就死了,既入不了黄泉也没办法重生,干脆送他们一程,免得在领域里游荡到昏天黑地。

      当然这件事不能让虎杖知道,他肯定会难过,小废物也知道这点,我们俩配合得也算是天衣无缝。

      要是换了吉野顺平,他又会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呢?

      恐怕完全没意见,还要疑惑我为什么问他吧。

      想起吉野顺平在最近的生活里变成了一种平凡的日常,他从最初的有交集的陌生人,进阶到下意识让人念叨,实在太过轻而易举。

      对方是一个标准的普通人,自负,固执,优柔寡断,老想着要依靠谁或者被谁推着走。

      他很像我。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都像。

      发现这点时我是很惊讶的,也因此对他怀抱了些善意,但那点善意很快被私心盖过了。我曾经真心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但很快我又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尤其当对方展现出和普通人截然相反的冷漠特质时。

      最初见到吉野顺平时我给他的定义就很准确,他可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因为他的性格很容易吸引一些糟糕的人。

      吉野顺平可能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幸他自己也要付一部分责任。

      高傲的人容易被群体排斥,而吉野顺平高傲却不自知。他的自负是藏在骨头里的,随着每一次细微的低头伸出皮肉,戳穿低俗的空气,直指到霸凌者的鼻子跟前去。

      他不迎合大众,不随波逐流,于是众人便视他为异类,他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于是这一切变成他被霸凌的元凶。

      敬畏,驱逐,诋毁,迫害。

      人类天生就厌恶“不同”。

      “不同”的背面是对相同的否认。被否认了自然要疯狂报复。

      奇怪的动物会被人类保护,奇怪的人类却要遭受排挤。多可笑啊,他们总沉迷于伤害同类以掩饰自身的渺小。

      吉野顺平不是群体的一员,但他生活在群体里,又被群体排斥,其他人出于对群体的保护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

      第一个人也许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第二个人可能是只觉得这样做很有趣,接着有第三个,第四个,破窗效应就此产生了。

      慢慢的,欺负吉野顺平这件事就会变成“相同”的一部分,所有人都会畏惧代替他成为下一个“不同”,于是有多远躲多远,像他那几个同社团的朋友。

      还有一些更恶劣的,为了迎合大环境做一些伤害他的事,以彰显自己是群体中的佼佼者,人类的慕强有些时候会被扭曲成慕恶。

      而经历着这一切的吉野顺平,他其实比较冷静,他从一开始就看不起那些对他出手的可怜虫,也深知对方的软弱和愚昧,他不屑掩饰自己的清醒,也不在乎会遭受更多不好的对待,只要有机会就会尖锐地挑明对方的心思,让他们无地自容。

      他就是要梗着脖子立在那,像一根削尖了打磨好的刺,要扎破他觉得可笑可憎的的丑恶面目,要扎那些绵羊们一身血!

      他以一种堪称是俯视的姿态打量着他的同学,审视着这个世界,并得出了以冷漠为最高准则的结论,固执地孤立了所有人。他的身躯担不起这份傲慢,但他的灵魂不愿意认输。

      好一个魂重骨轻的小子!

      这份冷漠,正是我渴望在他人身上看到的。

      在我一往无前地向着被“同化”的深渊奔去时,我看见了一盏灯,若是这一路上能有人作陪,那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两面宿傩的性格正逐渐影响着我,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做着我原本绝对不认同,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事。我日渐冷酷,而吉野顺平的冷漠就是在反衬我自己的正常。

      我需要他保持这种冷漠,也需要他催眠我自己我还正常。

      我需要一个难得的机会,去发泄我心中日益暴涨的恶念与疯狂。

      我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吉野顺平是不幸的,因为遇上了我。若他能一直保持这种冷漠,那他就是比我更合格的诅咒。

      不管从是非道理还是我自己的隐秘期待,我都支持他去报复那些伤害他的人,睚眦必报是个好习惯,任何没有经历过霸凌的人都没有资格替他宽恕那些人,而他的眼神也告诉我,他早晚有一天会那么干的,我期待他踏出那一步。

      事实就和我猜测的一样,甚至不用我多加干预,任何受压迫许久的生命只需要一丢丢火星就能直接爆炸。

      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了,我想要吉野顺平陪在我身边,那么要做的就只是加深他对咒术师这个职业的向往,反正他本来就很向往,从有到多总是很简单的。

      他渴望离开这个普通人世界,我渴望一个足够冷血的怪物,我们对彼此都很合适,一啄一饮堪称一举两得。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引诱一个饱受摧残的小可怜对新世界产生兴趣呢?

      用语言规劝吗?用奇迹诱惑吗?用武力压制吗?

      不。

      用他现在最急需的东西去馈赠他。

      吉野顺平缺什么呢?认同,鼓励,关爱,陪伴,对不凡的肯定,对肉/体的加持,而这些恰好我都能给他。当他意识到哪怕他拼尽全力也敌不过那些伤害他的人时,决意要以怨报怨的人就有了更多对力量的渴望。

      我又早在一开始就给他埋下了一颗对咒术倾慕的种子,力量是什么呢?力量是咒术师。

      力量是我。

      当他下定决心要杀死那些不会悔改的人渣时,他也要幡然醒悟,渴望在我的帮助下成为一名咒术师,成为能够手握力量的人。而当他一次次轻而易举的败在我手底下抬头仰望时,他也要渴望有朝一日能追上我,甚至赶超我。

      影响一个年轻人实在太容易了,甚至不用费太多功夫。

      没有人逼迫他,一直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我仍然坚持这一点,又或者所有人都在逼他,但我仍想让他自己做决定。

      这世上从来没有谁能真正拯救谁,有的只是每个人自我拯救。

      吉野顺平现在在做的,就是按我画的轨迹自我拯救。唯一的问题集中在他完全不合格的普通人素质上,但我们两个都没在意这些,或者说有默契地一同忽视了,我告诉自己,反正有我在,怎么也不至于让吉野顺平死了。

      他不会在意咒术师这个名词背后暗藏了多少危机四伏,不会介意我是否在利用他做些什么,他不在乎,他只想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他的家。复仇,然后干脆的转身,把这个不曾善待他的普通人世界抛在脑后。

      多洒脱,这就是我所期待的小怪物了。

      而我能给他的就是多一些庇护,尽心尽力的辅导,更多的专项培养。对方的不幸就是我的幸运,我找到了这样一个相似的人。

      他向我求助,就像当初的我只能向两面宿傩求助。这不是妥协,这只是两个走投无路的人所下的最后的赌注。

      赌博当然要承担风险,现在的我就开始回收报应了。

      但我不是一个人,吉野顺平会是我一手拉到身边的同类,我们都是怪物,他会成为我的镇痛剂,我会利用他克服日新月异的自己,克服那些不可挽回的转变,克服那些不肯直言的恐惧。

      而吉野顺平就站在我被“同化”的终点上,他比我更冷漠,我比他强大,我又同样是他的终点,我们朝对方走去,直至水溶于水中。
      .

      清晨,又一个混沌的夜晚结束了,我在生得领域里等小鬼醒来,桌子上摆着他想吃的那家早餐,还有一束花。

      昨天纸条的回礼赢得了小朋友一早的愉悦心情,我瞅着他含笑把花插进花瓶里的样子,也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再过几天就是盂兰盆节了」

      “是啊,”虎杖点点头,“我打算跟伊地知先生请个假,当天回家看看。”

      回家也不错,我还记得小鬼当初说要去扫他爷爷的墓。

      “到时候你出来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坐新干线回去。”

      「好」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虎杖笑起来,眼角流露出一丝疑惑,“从这个月一号到今天为止,你的心情就没好过吧,现在突然多云转晴,是问题解决了?”

      「也不算解决」

      只是吉野顺平确实没让我失望,他昨天突然能感知到咒力了,提取和运用也做得相当顺畅,我理应为这件事感到高兴,他离我所期待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但虎杖下一秒又点头。

      “我猜也没解决,不然你应该更轻松才对,老这么憋着情绪可不好。”

      「我有吗」

      “你有啊,”小鬼睁大了眼睛,一副控诉的模样,“你气压低到连小十三都不敢到我身边来了。”

      那是它自己做贼心虚好吗,我心里头吐槽,阴郁的感情却再次笼上心头。坏事感愈发强烈,心情像一根绷直了的弦,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断裂,如影随形的焦躁再次让我头痛,也让我无数次拒绝吉野顺平的亲近。

      那家伙大概也觉得莫名其妙吧,因为我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可我没办法忽视自己听到他宣誓效忠时,内心里泛起的苦涩。

      恰好吉野顺平又在此时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有个挺弱的诅咒在纠缠路人,问我怎么办,隔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说我好像能解决。

      他能解决,我发着呆,手机的屏幕最终无人操作熄灭。

      生得领域里那样安静,若是病人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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