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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幽都 ...

  •   “你勿拿谎话来诳我。”

      弥若在他灼灼金眸的注视下,冷笑道:“分毫不差的容貌,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无法如此相似。难不成,你竟有分/身之术?!”

      相唯料她一时也难信自己的话,也不再坚持,抬头看向夜空中的各方星宿,稍稍停顿了一下,垂首看向怀中的弥若,却道出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可晕船?”

      “什么?”弥若一愣,一时没从他话题的巨大转换中反应过来。

      “算了,晕也没法子。”他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说着一俯身,就将弥若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

      他朝怒极的弥若勾唇一笑:“娘子抓紧了。”

      话音未落,弥若只觉陡然间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刺骨阴风令弥若不寒而栗,而四周的景物急速旋转的走马灯一般,瞬息转换,更是令她一阵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受不住就闭上眼,”相唯的声音被诡异的风声吹得支离破碎,但弥若却能感受到自己臂膀上传来的力度,“为夫的胸膛,可是随时向娘子敞开的。”

      “不用!”她闭着眼咬着牙,拼力地让自己远离身侧,调笑不已的妖孽,“你放开我……”

      “到了。”耳畔的声音难得沉稳了一回,弥若睁眼看去,只见风声骤停,四周的景物也定格不动。

      没有星辰明月的夜幕下,是一片浓墨难化的漆黑。在好似萤火,却泛着青绿光点的照耀下,弥若隐约辨出身旁两丈外是条河。

      相唯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呀,我忘了娘子是看不见的。”

      说着,抬起手蒙上弥若的眼。

      弥若只感觉眼上一凉,待须臾他的手离去后,她却被眼前的所见,惊得几乎忘了呼吸。

      原是浓墨般目不能视的暗色中,此时竟突然亮了起来,脚下现出了一大片无比妖艳的红花,沿着河岸蜿蜒迤逦。

      而那仿佛静止的河水,颜色如岸边的红花一般,血红无底。

      在那腥风阵阵的河面上,还漂浮着不少莹绿色的不洁鬼物——黑发无面的女子,无身悬空的血脑袋,缺胳膊少腿的畸形怪物……

      在不远的河湾处,一座阴冷黑森的大门耸立岸边,那看似腐烂的牌匾上,写着“鬼门关”三个毛骨悚然的大字。

      弥若浑身僵冷,声音因惊恐而发颤:“这、这是何地?”

      “黄泉忘川。”相唯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恭喜娘子,你是活着进幽冥界的第一人。”

      不等弥若从这难以置信的事实中回过神来,相唯已一把拉着她急走了起来:“眼下无暇解释,你跟着我便好,无论谁与你搭话都不要出声。”

      “为、为何?”

      相唯止步回眸朝她一笑,眸色粲然,笑颜绝丽,远胜身旁的妖娆红花:“你若不想成为这里的一员,便按照我的吩咐做,懂了?”

      惊吓过度的弥若,看着相唯,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点头了。

      “乖,真听话。”相唯抬手抚了抚弥若的发顶,复又转身朝那鬼门关走去。

      待二人迈入鬼门关的大门,一条长街横空而现。只见街面上,红灯悬空高挂,两旁楼宇重重叠叠,鬼哭呜咽声不绝于耳。

      无数千奇百怪的幽魂从弥若身旁匆匆而过,有的甚至摩肩,僵冷如寒冰的触感,令弥若战栗不已,而他们却根本不曾看她一眼。

      “他们都是赶去奈何桥投胎的,若是误了时辰,喝不上孟婆汤,就得罚下无间地狱了。”

      相唯在弥若耳畔低语着,却见她面色惨白如霜,遂抬手将她半揽入怀,悠声笑道:“娘子这般脸色,倒是与这些冤魂恶鬼有七分相似,也省得用法术遮掩了。”

      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弥若,正欲挣开他的臂弯,却听得身前传来一个女子嗓音,透着三分媚七分娇:“怪道今儿屋前的枯木竟抽了芽,原来是为迎接郎君的大驾啊!”

      说着,媚眼如丝的女子将目光缓缓移至相唯怀中的弥若脸上,掩嘴娇笑道:“难怪郎君四十年都未踏入幽都,原来是有美人相陪,忘了冥花楼呢。”

      “怎会?”相唯轻轻抬起女子精致小巧的下颌,举止风流却不显轻浮,金色的眼眸中含情带笑,令人望之欲醉,“即便是忘了冥花楼,也不敢忘了潇潇你酿的‘迷神引’啊!”

      女子顿时笑靥如花:“既是如此,郎君可要上楼饮一壶?”

      “求之不得。”

      相唯眼波流转间,揽着弥若的力劲却不曾放松分毫,趁眼前女子转身带路时,他低声附在弥若耳畔,状似情人间的细语呢喃:“不想命丧于此的话,就别乱动!”

      弥若抬眼,止住拔出腰间暗器的动作,将信将疑:“你不是骗我?”

      “我如何敢骗娘子,”相唯朗声笑道,“冥花楼的潇潇姑娘可是幽都一绝,既然来了,岂能错过?”

      弥若被相唯半胁迫半拖拽地进了冥花楼,却见满堂满庭坐着的妖鬼,不是大快朵颐地吃着滴着鲜血的生肉,就是推杯换盏地饮着腥臭味的血酒,她原本已然镇静下来的神色,又在瞬间惨白胜雪。

      所幸的是,那名唤作“潇潇”的女子直接将他们二人领入独处的雅间,虽依旧弥漫着浓烈的腥味,但起码看不到那些茹毛饮血的牛头马面了。

      “二位稍坐,待奴家去汤壶好酒。”潇潇朝相唯暗送一串秋波后,便扭着盈盈不足一握的杨柳腰,俏生生地退了出去。

      下一瞬,弥若立即挣开了相唯的臂膀,眼中惶恐未定:“这些、这些都是真的?外头的那些鬼怪……”

      “自然是真的。”

      “那刚刚的那位姑娘……”

      “花潇潇,她是这幽冥界的第一美人,冥花楼的老板。”相唯好整以暇地坐在软垫中,“她原是条花蛇精,你方才看见的,只不过是她化作的人身。”

      相唯看着弥若的脸色又渐渐转白,轻声一笑:“他们在凡间也是无处不在的,只不过你这等凡人,看不见罢了。”

      弥若恍惚一怔,喃喃道:“看不见?难道,有人看得见?”

      “当然。比如,他。”

      弥若抬眼,只见相唯虚虚地伸出一根手指,不偏不倚地正指着他自己,脸上的神情漫不经心,却不带半分戏谑玩笑。

      他是在说,李炯看得见鬼?!

      弥若脑中猛然浮现白天李炯在王宫中的那些反常表现,怪不得他会害怕空无一物的台阶,怪不得他会冲着虚空哭闹踢打,原来竟是见鬼了!

      可这世间,怎会存在鬼神?

      她自幼随父兄出征,在战场上见惯了面目全非的死尸,却从未见过死后的幽魂怪影。

      可,片刻前,她亲眼所见的那些漂游的魂影,甚至,她如今面前坐着的,有着九条尾巴能随意出入黄泉人间的妖孽,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弥若的内心正在信与不信中痛苦挣扎,却突然看见相唯将食指放于唇边作嘘声状,示意她不要出声。

      弥若虽是不解,却也不言语,一时室内静得可闻针落,只听隔壁厢房传来动静,许是又来了一群客人。

      一个粗哑的嗓门嚷着:“真他娘的晦气!费了二三十年的气力,转眼竟都成了空!”紧接着,就是“彭”的一声重响,像是什么硬物砸上了桌案。

      “咱们只是没料到,鬼君殿下竟突然离了幽都,去往了那浊浊凡世。”这声音倒是冷静清持,不焦不躁,“大哥莫急,殿下他迟早还是得回来的。”

      “哪知他何时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若是等个一两百年,我家妹子岂不成老姑娘了!”

      冷静的声音顿了顿,貌似苦笑了声:“那也只能怨她运道不好,偏偏相中了最不解风情的幽冥鬼君。”

      “唉,等就等吧,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妹子。”粗哑的嗓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可这条龙怎么办?难不成咱们竟要养他两百年?!”

      “既然短期内无法面见鬼君,时时带着他也不甚方便。”略略思考了片刻,“常闻鬼君酷爱收集神兵宝器,依我看,不如将他的龙皮剥下,制一件龙鳞战甲,再用剩下的龙骨,打一柄长剑。虽然死物比不得活物有趣,但也足以令鬼君看得我族联姻的诚意。大哥觉得如何?”

      “贤弟所言甚是有理!”那粗嗓门哈哈一笑,瞬时舒然,“我正愁怎么给这天杀的饿货弄口粮呢!这下可好,不用愁了……”

      隔壁房间的对话声不断传入,相唯却只是低头把玩着桌案上青玉茶盏,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杯盏的边沿,看似百无聊赖,弥若却能感受到他静默下酝酿着的万千心绪。

      “郎君久候了。”花潇潇扭着她的纤腰,翩然进屋,紧紧挨着相唯坐下,完全无视一旁站着的弥若。

      “郎君迟迟不来,奴家等得心都成灰了。”花潇潇伸出如玉的手腕,一面斟着酒,一面娇声道,“奴家不管,郎君一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

      相唯毫不推却地迎上去,一手地接下花潇潇递来的满满一大杯,一手虚抚着她灿若三月桃花的面颊,金色的眼底皆是笑意涟漪:“这杯,权当是我的赔罪。”

      说着,潇洒地仰头一饮而尽,一些金黄色的酒液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弧度优美的下颚滑落。

      只见从花潇潇的樱唇中忽的吐出一条长长细细的红线,将那些溢出的液体一一拭去。

      弥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长长细细的红线状的东西,竟是蛇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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