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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是夜,一片寂静。

      自吃过晚饭后,八戒便不见了踪影。

      眼看着大雷音寺近在咫尺,饶是唐僧也忍不住心生欢喜。这一路波折不断,好在即将修成正果,取得真经。为免多事,唐僧早早便歇下了。

      孙悟空四下觑了一眼,见悟净与师傅已经歇下,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出门后便直直往一个地方去了,果不其然,猪八戒就躺在那处草丛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正在仰头眺望月亮。

      “嘿!你这呆子,又看月亮?”

      猪八戒闻声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颇有些无趣地又转过了头,依旧盯着天空。

      “泼猴哪懂人间愁思?我瞧的不是月亮,是高老庄。”

      孙悟空啧了一声,也靠过去和他一起并肩躺着,“难不成月亮上除了广寒宫,还有个高老庄?”

      猪八戒叹了口气:“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莫要问了。”

      一时孙悟空也安静下来,只抬头盯着天空,在那儿数星星。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某一处看,仿佛下意识在寻找什么。看着看着,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猛地推了猪八戒一把。

      “呆子,你瞧那女宿扶筐七星,是不是少了一颗?”

      猪八戒正看月亮呢,被他这一推,险些摔下石头去。他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女宿扶筐七星乃是王母座下七位仙子,既有神位,何来少一颗之说?”

      说着猪八戒便抬头往那个方位一瞥,这一瞥让他十分吃惊:“还真的少了一颗?不对,七星六明一暗,怕是有一位仙子入凡了吧?”

      “暗的那颗,是哪位仙子?”

      “应是紫衣仙子。”猪八戒看了一下方位,暗合了一下七星,脱口而出。

      坏了!

      猪八戒说完才猛一激灵,他怎么话赶话居然提起了紫衣?

      他不敢再看身边孙悟空的反应,只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不该在孙悟空面前提起紫衣二字,猪八戒悔不当初。眼看着西行取经路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成功在即,他居然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篓子!

      气氛沉重到有些凝滞。

      猪八戒不敢开口,甚至有些想溜。

      然而孙悟空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一只手揪住了猪八戒的领口,孙悟空提着猪八戒将他拽到了眼前,金色的瞳仁中是一片森寒的冷意。

      “呆子,你说,暗掉的那颗星星,是紫衣仙子?”

      紫衣?紫衣!

      孙悟空只觉得头顶的紧箍一个劲地收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这毁天灭地的痛意席卷而来。除却头顶的痛意,还有一种痛从心底升起,起初并不觉得多痛,渐渐地却赛过了紧箍收缩带来的痛意,令他痛不欲生。

      紫衣是谁?

      孙悟空在痛意中茫然地想,连什么时候松开了猪八戒也不知道。

      为什么一想到紫衣,他会难过如斯?

      孙悟空捂住自己的心口,痛得战栗。

      在剧烈的疼痛中,孙悟空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碎了这紧箍,破了这桎梏,从今往后,你依然是花果山水帘洞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这西天路,你不该走。”

      “大圣,紫衣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砰!”头顶的紧箍碎成几瓣砸在地上,孙悟空双目赤红,抬头望向西天,掏出如意金箍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尘封的记忆破出牢笼,遗忘的人被再度记起。紫衣,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然后,棒指苍穹。

      “如来老儿,昔日俺老孙闹得了天宫,今日也闹得了你大雷音寺!你们这群秃驴就好好看着,看着万事万物发展,是不是尽如你们的意!”

      “猴哥!”猪八戒扑上去抱住他腾云的脚,“你大闹天宫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你现在发什么疯?闹什么雷音寺?明天我们就取得真经了!届时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庄,岂不是皆大欢喜?”

      孙悟空低头窥他一眼,咧开嘴角笑了笑,笑得猪八戒汗毛直立,这才幽幽地道:“你这呆子,做什么美梦呢?西天取经,不过是个笑话。”

      “猴哥。”猪八戒有些茫然,“你在说什么呢?”

      孙悟空一脚踹开猪八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耐烦地道:“你以为你到了西天,就能取得了真经?你以为你拿到了所谓的真经,你还回得去你心心念念的高老庄?别做梦了!如来老儿一早就织好了网等我们去钻,等我们迫不及待取得真经,你我也就化为了西天的天柱,身死道消不过眨眼之间!”

      说完,孙悟空化作一道流光掠向西天,徒留猪八戒神思不属地呆立在原地。

      西天。

      诸佛汇聚一堂,如来的声音低沉,端的是一副庄严宝相。

      “西行功亏一篑,此番道佛之争,终究是我等略逊一筹。”

      “不知佛祖何出此言?西行功成在即,明日金蝉子便领着孙悟空一行人等来了。”文殊菩萨目露不解。

      如来不语,却有一道声音如霹雳划破苍穹,直直打在诸佛的心上,使人猝不及防。

      “不用等到明天,俺老孙来也!”

      那一日雷音寺梵音回响,荡入云霄,金光晃晃,打斗激烈。

      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这一天起,世上再未有人听闻过齐天大圣孙悟空的任何消息。

      三百年眨眼而过。

      雷音寺香雾缭绕,诸佛仍聚一堂,齐齐闭目喃诵佛号。

      如来端坐莲台,在一片佛音中睁开双眼:“时机已到。”

      诸佛随即闭口禁声,庙宇之中只听见如来的声音回响。

      “送那泼猴入天柱林!”

      “结局早已注定,诸神亦无力更改,紫衣,你何苦呢?”白衣的仙女看着不远处的天柱林,诸天神佛齐聚,只待尘埃落定。

      “他本为顽石所育,得灵化形何等不易。”紫衣直直望着孙悟空,他双目紧闭,周身被粗壮铁链所缚,身上伤痕累累,任由佛光将他送入天柱林。

      “嫦娥,多谢你这三百多年的照拂。”紫衣微笑着和她告别,“我得救他。”

      嫦娥一把拉住紫衣:“他将化天柱,此刻便是如来那老儿也无力回天,你拿什么去救?”

      嫦娥说着面露不忍:“你仙骨已剔,这三百年来,若非我等费心遮掩,你已被送入轮回,你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救?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带你来!”

      “我乃星辰化育,扶筐之一,纵然失了仙骨,也有法子保他。”紫衣扯开嫦娥的手,“来不及了,此番恩情,紫衣铭记于心,多谢。”

      嫦娥还待去拉,紫衣却已化作紫色的星光擦过她的手心,如飞蛾扑火般奔向了天柱林,奔向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嫦娥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涩然开口:“原来,我始终都拉不住。”不管是他,还是她。

      神佛呼声骤起,天柱林发出耀目紫光。

      孙悟空勉强睁眼,朦胧光晕中,有人扑入他的怀中,他只听到——

      “悟空,我送你回去。”

      回去?

      回哪里?

      眼皮仿佛重若千钧,孙悟空来不及思考,意识便跌进虚无黑沉。有什么力量汇入他的眉心,包裹住他的全身,最后,他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

      “紫衣——”

      紫色星光轰然炸开,巨大的力量波动下,天柱林土崩瓦解。一切湮灭作星尘,神佛在愕然中与天柱林同消。

      物转星移,时光倒流。

      片刻后,天柱林仍是天柱林,诸天神佛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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