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东苑秋

2、看见你就不好

　　顾里无聊地趴在课桌上，侧身看着窗外的风景。
　　每次天一擦黑儿，教学楼外总是充满专属于孩子的欢笑声。许是幼儿园，又可能是小学，这种无忧无虑的笑声，常常使顾里想起自己的童年，但每次想到童年，他总是无情地打断这个思绪，不敢让它往下延伸。
　　顾里一想到身边空荡荡的椅子，就觉得糟心。
　　和常安同桌这几个星期里，顾里早已摸清他的脾气。
　　打顾里来A班，自习课上就没见过老师。
　　A班一直是老师、校领导比较信任的一个班级，都是好学生，都已经十七八了，这群孩子对自己的成绩、未来有个分寸。
　　常安就是仗着师长们的信任，越发越放肆。
　　起初顾里还自责，以为这位大爷不来上自习课就是因为自己，后来不知从谁那得知，这位爷上不上自习课全看心情，心情好了来待十分钟，心情不好就绝不踏入校门半步。
　　常安这人就是这样，不值得打听，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他做人全靠心情。
　　我什么时候能像常安一样洒脱啊！顾里暗中感叹。
　　“当——当——当——”三声敲门声想起后，常安推开了教室门，径直走向顾里。
　　常安在顾里右侧坐下，掏出了插排，然后静静地盯着顾里。
　　顾里抬头与他对视，先是闹哄哄的教室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们。
　　“哐！”常安打破了沉默，一脚把顾里椅子踹到一边，二人椅子中间露出了插座。
　　顾里深吸口气，瞪大眼睛，攥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地突出，这一秒还搭在桌子上，下一秒很有可能捶在常安脸上。
　　“常大爷，”顾里冷笑一声，“我觉得我的巴掌很适合你的脸。”
　　常安听后发觉顾里这是准备打架的样子，常安也早看不惯他了，但保持着“别人不动手我就不动手”的原则，始终没有动过顾里一根汗毛。
　　常安指指自己的脸，毫无畏惧地挑衅道：“打啊，往这打！”
　　一向老实的顾里终于忍无可忍了，毫不犹豫地扇了过去，常安却拽起书包甩向他，挡下了一巴掌：“脏了老子书包了。”
　　顾里拽着他衣服领子狠狠地往他身后的桌子推去，常安脚一不稳，坐到了齐天怀里。
　　“cao!”齐天大叫一声。
　　常安站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野猫，寒毛直竖，然后攥着顾里衣服领子狠狠往下拽，膝盖往上提，顾里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两人打成了一团，叶无汐暗里拉了拉常安衣袖：“宝贝，别打了……”
　　常安不领情，叶无汐无奈，出了门。她刚出去没多久，老王来了。
　　“咳咳。”老王咳嗽了两声，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对常安一言不合就打架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俩，对，就打架那俩，跟我来一下。”

　　老王处理过后，班级里早已熄了灯，校门外只剩下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漆黑的天空中散发光芒。
　　常安打了车，回了常焦店里。
　　在车上，他尽量平息自己的怒火，避免把情绪带到家人身边，影响他们心情。只可惜，没成功。
　　“常安啊，”常焦见他进了店，叫了一声，“你可终于回来了，帮忙看下店，我和你顾叔吃点串去。”
　　顾。
　　又是顾。
　　常安觉得自己惦记顾里惦记成相思病了，提到“顾”这个字都能联想到他。一想到这，怒火又燃烧起来，常安气得攥紧了拳头。
　　向着顾荣威那边看去，常安视力很不好，看什么都人不人鬼不鬼，隐约有种朦胧美，看顾荣威时只能用力眯气眼睛才勉强看清他的脸。尽管这样，当他看到坐在父亲对面的顾荣威，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只是隐约觉得顾叔叔长得特别像一个熟人，但一想到自己从小就常和父亲的好兄弟顾荣威一起烧烤，也觉得有熟悉感没什么特殊的了。
　　话说常焦一个小烧烤店的老板，是怎么和顾荣威这种大公司老总认识的呢？
　　常焦是常安父亲，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常焦做人也是很洒脱，开店亦是如此，全靠心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时即使人在店里，心早不知飘哪去了。
　　做事一向认真负责的顾荣威偏偏就对常焦这种吊儿郎当的感兴趣，哎，人心难懂啊。
　　想到这，托着下巴发呆的常安不自觉地笑了笑。
　　“常大爷见了我这么开心？”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常安拉回思绪，抬眼向门边看去。
　　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脸……
　　“滚！”他怒吼着，指了指玻璃门。
　　顾里轻蔑地笑了笑，毫不理会，走向顾荣威，在他身边坐下，朝常焦点了点头：“爸，常叔叔。”
　　“哎呦，小顾都长这么大了啊，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孩儿吧。”常焦简单客套了几句。
　　顾里保持着礼貌地笑了笑：“现在也是小孩儿。”
　　常安看了顾里这微笑，心里暗骂了他几句老狐狸真能装。
　　“小常小常。”顾荣威笑着向常安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常安点了点头：“顾叔晚好啊。”
　　“晚好晚好，小顾，这是常安。”
　　顾里会怎么说？会不会说出今天打架的事？有个词叫什么？冤家路窄。
　　“啊，常哥哥晚好啊。”顾里装作不认识常安。
　　甭管装不装、认识不认识了，只要不在长辈面前提打架就行了。常安心想。
　　常焦不管常安打架的事，但是如果被他知道是和自己朋友家孩子打架，一定会逼常安道歉来维持自己和好友的友谊的。啊，常安先道歉的话……那样颜面何在啊！
　　“晚，好。”常安忍着脾气，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两个字。
　　看见你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