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东苑秋

15、脸红

　　顾里端坐在三角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舞蹈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这是常安第一次观察他的手。
　　少年的手指白皙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如这个人一般干净纯洁。
　　“That you were Romeo you were throwing pebbles，(原来你就是罗密欧，你冲我的窗户扔小石子)”顾里不禁开口唱起来，“And my daddy said stay away from Juliet，And I was crying on the staircase，Begging you please don't go(我爸爸说离我家小朱丽叶远点，我在楼梯上哭泣，求你别离开)”
　　男孩声音也很干净，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常安耳畔，勾起这个声控的一丝兴趣，他也跟着开了口。
　　“And I said(我说)……”
　　常安冷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顾里的琴音停了片刻，与他相视一笑，然后低下头再次把手放在琴键上按下音节。
　　“Romeo take me somewhere we can be alone，I'll be waiting all there's left to do is run，You'll be the prince and I'll be the princess，It's a love story，Baby just say yes(罗密欧带我去一个可以独处的地方，我一直在等待，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这里，你会成为王子，我便是公主，这是个爱情故事，亲爱的只需 要答应我)”
　　高潮结束后，顾里羞涩地摸了摸鼻梁，低下了头。
　　他没想到常安口语这么好。
　　顾荣威是做生意的，因此顾里没少和他身边的一些翻译、外国领导接触，听惯了英语，口语、听力自然也提升了，他自认为听力和口语脱不了关系，听力好，口语自然好，听力不好，口语也别想好。
　　他曾亲眼见过常安的英语试卷，可以看出，常安丢分项是听力部分，但是他唱歌时是流利而熟练的，可以说，和外国人有一拼了。
　　“怎么了？”常安凑到他身边，注视着他。
　　“没……”
　　“害羞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顾里，看着顾里耳根子泛红，觉得有趣。
　　常安见识短，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一逗脸就红的，更别提是这种“人前清冷霸气大学霸，人后脸红小娇妻”了。
　　“没……你别这么近……”顾里抬眸与他对视几秒后，又垂下眼皮，看着自己可爱的拖鞋。
　　“那你怎么不躲啊？”常安笑笑。
　　顾里愣了愣，然后躺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为什么要躲？”
　　“不想我离你这么近，还不躲，跟我玩欲擒故纵？”
　　“我玩什么欲擒故纵!”顾里气急败坏，从他怀中坐起，作势要出门。
　　常安见了，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顾里便坐在他怀里。
　　常安一胳膊勾上他的脖子，一胳膊搂着他的腰，仰视着他：“逗逗你，当真了？”
　　“你说什么我不当真啊……”
　　你说什么我能不当真？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都当了真，厚着脸皮说了实话，我还有什么是不信的？想到这，他有些心酸，红了眼眶。
　　“哟哟哟，大少爷真经不起逗啊？哭啦？”常安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非常喜欢皱眉，但实际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没有烦心事啊？”顾里突然问。
　　“哈？”话题转移地太突然了，常安有点没明白，拍了拍他的腰，“怎么了？”
　　“没，就是问问。”他摸了摸鼻尖，擦了擦眼睛。
　　“哪有人会没有烦心事？”常安冷笑一声，像个大人一样把他放下，打了个哈欠，“永远别相信任何人在你眼前的样子，因为他们表现给你的只是他们想表现给你的，而不是真正的他们。”
　　他走到卧室门口，停下了脚步，又补上一句：“真正的自己永远只存在于自己的内心。”
　　是啊，你永远看不出一个坚强的人有多脆弱，永远看不出一个脆弱的人有多坚强。
　　“你哭吗？”
　　“你问一个大男人这个问题……”常安笑笑，“哭。”
　　“为什么？”
　　似乎是戳到常安痛点了，他眉头皱成了“川”字，把顾里从腿上推到床上，起了身，“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里看着他的眼睛，眼神中闪出一丝落寞：“是为叶无汐吧……”
　　“我说没说过，”常安突然回头，居高临下地眯眼看他，“别提这些。”
　　“是吗……是吧？”顾里轻声笑了笑，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好，不提了，就问最后一句，你还爱她吗？”
　　“我爱她有什么用？人家把我当备胎。”常安自嘲似的笑了笑，抓了抓头发，“我倒也愿意当备胎。”
　　常安和叶无汐从初中就是同桌，叶无汐长得很漂亮，不像其他女生一样，一副“老子是大姐大”的样子，不装，温柔，了解深了，他才同意叶无汐的表白，和她在一起的。
　　二人大概几个月前在一起的，明明是叶无汐先动心的，叶无汐先卑微追求的，为什么后来输得这么惨的是他啊……
　　叶无汐懂常安固执，常安懂叶无汐脾气，明明互相了解，却注定会分开，是新鲜感过了？
　　“你想没想过也找个备胎？”顾里试探性地问。
　　“找谁？我能找谁？”常安感兴趣，却又觉得不耐烦——这人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感情不感情的，爱不爱的。
　　“我。”顾里笑笑。

　　常安躺在主卧床上，顾里说这房子打他母亲病逝后，除了他，便再没人来过，但他每次来都只打扫主卧，在主卧弹琴、写作业、打游戏，像他的母亲一样，所以这整个801的房子，只有主卧有些人的生气。
　　常安是客人，顾里也不好意思让常安住在那么……那样的房间，所以二人挤在了一个小床上。
　　顾里想起常安夜盲，贴心地打开了洗手间的灯，在枕边放了一个手电，开心地告诉常安，如果常安想上厕所就能看见了。
　　常安一夜未眠，脑海中时时回荡着顾里那句卑微的话——“你想没想过找个备胎？”“我。”
　　当时什么心情常安记不得了，只觉得现在夜深人静，自己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直跳，比平时快了几倍。
　　但回忆起那个瞬间，却又觉得后悔——常安拒绝了，顾里许是觉得尴尬，上了个厕所就进屋睡觉了。
　　顾里虽是睡着了，但比常安好不了多少。
　　他断断续续做了个梦：梦里常安答应了他的表白，梦里常安抱他了，梦里常安亲他了，梦里常安官宣了，梦里常安对他忽冷忽热，梦里常安骂他了，梦里常安打他了，梦里常安找叶无汐去了，梦里常安松开了他的手，梦里常安提了分手，梦里常安把他推向深渊。
　　整个梦都和常安有关，几个片段都出现在了他的梦中，他还记得自己在梦中哭了好久好久……
　　真的好久……
　　有人拍了拍他的背，顾里猛的睁开眼睛，注视着眼前人。
　　眼前人温柔依旧，哄孩子一样，碎碎念：“宝贝儿乖，不哭，不哭，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