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停留的光》九陸

1、重逢

　　江宸想过很多次再见到陆婧宁时会是怎样的光景？他们也许在人海中擦肩而过，如同路人。又或者，在人群里短促对视，颔首致意。

　　他是如何都不曾想到，自己会在武警部队举行的联谊活动里碰到她的。她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左侧方，素静的面容上微露笑意，恬静立体的五官巧笑倩兮，让他只看一眼便在她的身上锁定住了目光。

　　她好像和她对面的军官聊得甚欢，时而能看见她微笑颔首，时而又能看见她眼底发亮，作出或惊讶；或崇拜的神情。而曾经她的这些喜怒哀乐原是专属于他的。江宸坐的笔直，无人注意到藏在桌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拳了。他见到对面的军官主动把手机屏幕对向了她，然后见她半犹疑后，终归还是拿出了手机扫了一下那个军官的手机，加了他的微信。

　　坐在江宸对面的女人终于不耐烦了，她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江宸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江宸，32岁。武警特战队的。”他没有提自己的军衔，过于精简的简介在女子听来无异于一次敷衍。

　　女子的嘴巴无奈地勾了勾：“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江宸的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陆婧宁，无暇理会及对面的问题。陆婧宁坐的那一排开始论调了，男官兵们都向右边移了一个位置。这一次还不到五分钟，新的一位军官又再次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她。江宸看到了她脸上的错愕，但很快她又释然地接受了。陆婧宁礼貌地笑了一下，最后依然拿出了手机扫了一下对方的手机。

　　——靠！江宸突然觉得很烦闷。不到二十分钟，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第二个男人对她主动出击了。此时，他的大脑已经混如浆糊，早就无暇顾及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女子瞄了一眼他两杠两星的肩章，不爽地扔下了一句话：“好歹你也是个中校，就这么不尊重人？” 语毕，她起身走了。

　　身旁的人都向江宸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但很快又重新投入到各自的相亲里去。

　　这个联谊会从开始至今，已经半个小时有余了。他眼看着马上就要有第三个男军官蠢蠢欲动地似是要掏出手机添加陆婧宁的联系方式了，江宸终是忍无可忍地起身，径直地往陆婧宁的方向走去。只差几步之遥时，却忽然见她低头接了个电话，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就往会场外跑出去。

　　“陆医生，立即回急诊！”电话一句急促的交代便夺去了她的休息日。但陆婧宁已经习以为常了。

　　江宸没有继续追过去。他走到了登记处，向登记人员要了本册子。修长的手指快速的翻过了几页后终于在一行字上停住了。

　　——陆婧宁，28岁，市区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电话-136XXXXXXXX。

　　“谢谢。”他记住了关键信息后便把册子还给了工作人员。

　　“不……不客气。” 登记员仍然沉浸在他高大帅气的形象里，忘记接过他递过来的本子。

　　他见状便淡定地将登记册放回至台面上，然后平静地转身离去。离活动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但在看到陆婧宁离开后，他觉得继续呆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此时正人满为患。槐安路发生的车祸导致了两名司机重伤昏迷和五名路人中度受伤。陆婧宁赶回来后便立马投身于抢救工作中，医院前台已经挤满了家属。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护士询问士关于他们亲属的情况。

　　江宸脱下军装，换了一身便服后便开车前往市人民医院。车里的FM新闻电台正播报着刚刚发生在槐安路的车祸。他把车停在了人民医院的对面街道，此时急诊科的大门已经被三辆救护车挡的严严实实。

　　医生，护士和救护车专员正有条不紊地转送着伤者。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里，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陆婧宁。她穿着白色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职业的装扮和一般的急诊科医生无二。她正和其他护士推着病床往里送，不露一丝慌乱和紧张。

　　江宸忽然想起了他读军校的那段日子，每逢暑假回家，他的卧室都会被陆婧宁霸占。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他家，比如要搞好邻里关系，有暑期作业不会要请教他，又或者是因为她爸妈吵架打扰她学习了。

　　后来，她出现的越来越频繁，频繁到他身旁的直男兄弟都开始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在追江宸了。只是，江宸从来都没往谈恋爱的方面想。一来，军校制度严厉，个人时间有限。二来，那时候的他真的把比自己小四岁的陆婧宁当作是妹妹。

　　江宸出生在一个很传统的军人家庭里，他的爸爸，爷爷，外公都是军人。从小的耳濡目染让江宸对军旅生涯心生向往。青春时期的热血少年一心只想着考军校，进军营，当尖兵。在情窦初开这件事儿上，实在是晚熟的很。

　　比起江宸的迟钝，少女时期的陆婧宁早就对恋爱产生了憧憬。陆婧宁喜欢江宸的原因很简单，她觉得他长得帅，而且话少还正直。理由虽然浅显，但足以支撑一个花痴少女的单恋情结了。她把暗恋的情愫当作是逃离压力的窗口，在繁重的学业压力和鸡飞狗跳的父母争吵下，高中的三年也因有了少女的小秘密而多了些留念时光的乐趣。

　　那时候的江宸没有把兄弟的话放在心里。直至陆婧宁高考结束后，他的那位兄弟忽然开始打听起她的情况。江宸莫名地就觉得有点烦躁，也正是因此他才意识到自己竟从未重视过那被他深埋于心的情愫。

　　——“诶，江宸，你有空帮我约你妹妹出来玩啊。”
　　他冷眼说道：“我没有妹妹。”
　　——“啧，你之前有一次和我们聚会不是还带着一个丫头嘛。叫什么来着？陆婧宁？就是每个暑假都黏着你的那个。”
　　——“她不是我妹妹。”

　　那位兄弟还没有听出他口吻里的寒意，自顾自地继续追问着：“知道知道，下次叫出来一起聚聚吧。”

　　江宸站在原地，神情严肃：“你想干嘛？”

　　兄弟忽然怔住了，转瞬语气轻松道：“你拉着个脸干嘛呀，我这不是看小姑娘追你那么久，你都没什么回应。那……”他边笑边摩拳擦掌，“我就想试试呗。”语毕，他忽然被江宸擒住了后脖子。

　　——“你试试。”江宸的语气平静，可手上的力度却不轻。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我……没把她当妹妹了。” 江宸松开了他，澄清道。只见男子一边揉着后颈脖子，一边蹙眉。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然后开口大笑：“你这个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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