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羊 ...
-
“所以，讲讲吧。”洛殷的灰眸映着火堆，外边的天已经浮现出暮色，“这是哪，狼是什么，羊是什么，规则是什么，怎么出去。”
夜坐在他旁边，串着几个果子。
树洞里的羊都陆续被松绑，一只年轻气盛的羊被捆的腰酸背痛，他嘀咕道：“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马上太阳落山了，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洛殷接过夜递来的果串，他看都没看说话地那人，漫不经心说：“太阳落不落山，你都是只待宰的羔羊。”
意识到这是回自己话，自称“小爷”的羊立刻闭了嘴。
那老者噤声许久，大气都不敢大喘一个，见这两匹狼似乎真没有想要屠杀他们的样子，才安了神。用年迈的声音回答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
女人搀扶着父亲，也道：“我们一家都是莫名其妙的晕倒了，醒来就到这里了，算算……也快三四年了。”
羊群中纷纷出现同样的的声音，都说自己是突然晕过去的，晕的时候自己还在做什么之类的。
夜一言不发的看着洛殷，洛殷轻皱眉头，绞尽脑汁的样子像在想什么。估计是他投去的目光太过张扬，一点也不避讳，被洛殷发现了。
他舒展眉头，向夜抛去了一个媚眼。
夜：“……”
洛殷转向羊群，面色正经了许多：“所以这里是干什么的？”
这下羊群的那股争先恐后劲没了，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女人沉吟，她道：“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清楚每到太阳西落就会有人的身份发生变化，昨天的狼可能是羊，昨天的羊也可能是狼。”
“不同的身份，有什么用吗？”夜开口，羊群好像被他奇特的声音给怔住了。
老者说：“狼可以杀羊，羊不能杀狼，狼的规则是每天必须杀一个人，不然第二天的月亮升起，众狼呼应时，没杀人的狼就会炸成碎片。”
也就是说，这羊窝很可能一朝翻身成狼窝。
“都这样了。”洛殷不太理解，“你们还敢群居？”
小朋友不服，“我们这里的人都可好可好了！才不会伤害自己人！你个没礼貌的大坏蛋想什么呢！”
“是吗？”小孩的世界总是单纯的，洛殷眉眼含笑，像极了只笑面虎，他蹲在小朋友的身前，问：“那你的爸爸在哪呢？”
小朋友似是没料到他怎么会聊到爸爸，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只呆笨的看着洛殷，还没等开口，身后的女人就急切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收起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躲闪着洛殷的每一眼，像是心虚。
小朋友待在妈妈怀里干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立刻回答道：“爸爸只是走丢了！马上……马上就会回来了。”
女人抬起眼与老者面面相觑，却没有言语。
洛殷柔声道：“那就好好保护自己，乖乖等爸爸回来。”
他出乎意料的话让女人老者都是一惊。洛殷再次看向他们，语调有些压低：“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出去？”
女人：“……不知道。”
洛殷抬起手中的狼刃，手指在那颗狼牙上轻抚。羊群里的几人心惊胆战，他这样真像在把玩人的生命。
女人是真的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威胁，她也无能为力。刚刚那位自称“小爷”的少年看不下去了，他正义感爆棚的说：“……我们要是知道还会在这明日复明日的等死吗！”
这话也没什么错，洛殷回头正眼瞧了他下，“怎么哪都有你啊，闭嘴。”
少年哼哼的再次闭嘴了。
“其实……也不一定没有出去的办法。”羊群中出现不同的声音，洛殷瞧过去，他一下子怂了，继慢吞吞的继续道：“啊……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出去哈！”
“说。”
那羊唯唯诺诺说：“就是，他们说这个地方的中心是一座古堡，里面住着的人是上等人，他们能决定我们的生死，就跟神一样。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想，如果这个地方真的能出去，他们应该是里出口最近的吧。”
“古堡？”洛殷想了想道：“这是个庄园？”
没人能给他回答。
忽然，外面响起一声狼嚎，接连带起一大片狼嚎，震耳欲聋。树洞能看见的天光，惨白月亮下一匹狼站在山顶，扬起头颅，加入了这场壮丽的闹声。
与此同时，洛殷手中握着的狼刃消失了，他回头看夜，只见他晃荡的袖口也没了刀刃的踪影。就像羊说的一样，他们今天也变成了羊，变成了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东西。
照理来说那个口出狂言的少年应该冲上来了啊，但是他发现，好像这两人是不是狼，他确实都打不过。远处的少年，夹着小羊尾巴坐回了狼堆里。
有趣的是，着树洞里二十多只羊，居然没一只变成狼，看来狼的存在量比羊小了不少。
洛殷看着夜，夜心领神会道：“走吧。”
他俩正欲走，待在羊群里的少年又忍不住了，“你俩要去哪？晚上外边全是狼，你俩现在只是羊咩咩！”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洛殷单根手指按着他的脑门，给他按回羊群里了。
少年不服气：“你成年了吗？就敢叫我小孩！”
洛殷哑口无言，他又微微皱起眉。此时，他旁边的夜斩钉截铁说：“他19了。”
此话一出，洛殷自己都看向夜愣了愣。然后对着少年淡定自若的重复道：“我19了。”
“……”少年吃了年龄的亏，“哼！那也才刚成年！”
洛殷不想再搭理小孩了，哪只身后的老者却徐徐开口：“你们去不了古堡的，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越多狼。”
小朋友补充道：“那里有怪物，怪物经常杀人，狼群就常年成群结队的在那捡尸，吃腐肉。”她认真道：“所以你们一到那里，就会被狼‘嗷呜——’的一口吃掉。”
“嗷……我好怕哦。”洛殷说，转头他就对夜说：“走吧。”
小朋友：“……”
“哇塞！你们还要去啊！”少年又从羊群中冒出头来，“真是找死。”
洛殷不以为然，他凑近少年说：“找死比等死好。”
然后亲切的挥指一弹，弹在了少年的脑门上，他吃痛摔回羊群里。少年再睁眼一看，两人已不见了。
少年坐在地上，回想着洛殷的最后一句话。
●
夜色刚黑，两只羊靠月光看清路，穿梭在这巨大的庄园里。
一路上遇到的狼不少，但他们都或多或少追不上洛殷与夜，又或是打不过他们。他们制服了几只上前找打的狼，在威逼利诱下问出了往中心走的大致方向。
步行途中，洛殷突然笑了。夜看向他，洛殷止不住嘴角上扬说：“你不觉得……刚刚的羊和狼很像新手村的NPC和送装备小怪吗？”
对于这话，夜先是一阵惊愕，随后才是闷笑几声。他抬头看天气，这里的夜空，月亮和星星都比城市璀璨的多。
洛殷也跟着他看向了天空。星星斑斑点点成发着光的银河，月亮在其中支配万物。他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努力的活着，但如果只有活着才能看到这样的夜色，他就理解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行至水边，水流上映起了光亮，出现了太阳。洛殷看着水上所映射的画面，目光呆滞，直到他仰起头才发现。
天亮了，太阳高高在上。它的光还不那么刺眼，却让人不可忽视，一股不明的悸动涌上洛殷的心头。炽热至极的太阳，却让他那么陌生。
这天过得很快，傍晚，他们依旧没变成狼。就这样，路上奔波的时间到了苏醒后的第三天晚上。
他们周边的参天大树明显变得更密集了，有的甚至一棵挨着一棵，没挨在一起的密厚的树叶也根本拔不出一丝缝。这里利用树形成了一堵堵高不可攀的墙。
夜判断道：“迷宫。”
“嗯。”洛殷看了看嘛面前的三条路，“往哪走？”
夜不语，他走上前将三条路都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走进了一条。
洛殷停步，他奇怪夜怎么清楚往这走。不过此时的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快步跟上。
下一条歪七扭八的路马上又出现岔道了，这回夜的抉择更快了，很果断的走进了那条满是荆棘的路。
见夜先走进了荆棘丛，洛殷也稍安下心，一道进去了。
洛殷的裤子很宽松，而且不长，还没走两步，膝盖下的腿肉已经惨不忍睹，血淋淋的一片。他苦恼，很痒但是又不能挠……洛殷看向前面的夜，他深色的长裤看不出流血，但现在估计也疼的腿脚发软吧。
洛殷：“噗嗤……”
在月黑风高的迷宫里，随处可见的尸骨，此时洛殷的一声不明来意的笑，是给这又增添了更多恐怖色彩。
夜好像没注意到他的笑，洛殷看他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前看，夜的脚似乎踢到了一具刚死的尸体，被他这么一踢尸体翻过来了，怒目圆瞪，像是死不瞑目，死状更是七窍流血，很是可怖。
两人盯着那具尸体看了会儿。
洛殷枕在他肩上：“你看出什么了？”
夜：“他是狼。”
洛殷：“把他刀拿了，砍草。”
夜：“好。”
于是他们就一唱一和十分缺德的把死者的遗物给拿去除草了，除了草他们的速度更快了，三下五除二就过了荆棘丛。此时天刚刚泛起了朦胧光，看来天完全亮前是出不去的。
洛殷腿上的瘙痒已经演变成了刺痛，他想着坐下休息一会儿。夜看到他腿上的伤口，提了一句：“刚刚死在那的那个，腿上也有这伤口。”
“你是说那刺有毒？”
夜没回答，拿起水壶饮了口水。洛殷看着自己被刺扎的最深的伤口，肉里已经开始泛黑，其他的也纷纷泛紫。他能自行判断自己这是有事没事。
洛殷想了想，说：“刀扔给我。”
闻声，夜收起水壶，他扯下了袖口的布，连带着刚刚捡到的那把狼刃一起扔给了洛殷。洛殷稳稳的接住，他用着那块布擦干净刀刃，以防留有毒素。
下一刻，他握着的刀毫不犹豫的割向被荆棘刺伤的地方。洛殷的唇死咬着，重复承受着一次次肉·体割离的痛，偏生嘴里还舍不得发出一点宣泄。
夜暗暗的看着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也不知道洛殷那股倔强是哪来的。
最后一个解决完时，洛殷已经累到没力气在握住刀了，狼刃顺着手掌的摊开，掉进血泊了里。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意外的发现夜所在的位置，好像比刚刚站得近了些。
他顺着看下去，真是奇怪，夜的腿上居然一点伤没有，连根刺都没勾下。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的腿比较细？
洛殷比了比他的，在比了比自己的。什么嘛……明明自己的更细。
眼皮不堪重负低垂时，一卷白白的东西扔到了他身上。洛殷疲倦的睁开眼，发现是一卷大大的绷带，他看向夜，没想到他那小背包里东西还挺全。
他自食其力的绑好了两条腿，虽然绷带丑，但确实比血肉模糊顺眼多了。
这时，夜开口：“要休息多久。”
洛殷扶着身后的树叶墙，缓缓的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笑道：“没那么金贵，现在就走。”
夜突然盯着他看了会，然后打开包，又扔给了他一件白白的东西。洛殷抓住一看，这是一条和他的五分裤同款样式材质的八分裤，他照着自己腿比了比，正好能遮住绷带。
随身携带裤子是什么鬼。洛殷问他：“干嘛？”
“……”夜有些无语，他真什么都没主意到吗。他道：“你要这么出去，就真雌雄莫辨了。”
他话一说，洛殷才往自己身上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五分裤上居然染上了一大片血，他立即明白夜的用意。
“……好吧，等我一下。”
洛殷快速换上了长裤，然后半瘸半拐的跟上夜的步伐。
接着他们又在迷宫里走了半天的路，夜像一个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一路过关斩将。如果真是运气作怪的话，那夜的运气好的过分。
本来都以为能一顺到底，结果傍晚，他们就被困在一条死路上了，重要的是，他俩都不记得回去是那条路了！
洛殷笑出了声：“……两路盲。”
洛殷四处看了看，偶然找到了刚刚来的路上自己摘下的树叶，他招呼夜过来，夜看到在路口又摆了片树叶做记号。
“……”洛殷：“你可真不怕来风啊。”
夜欲言又止：“你……”
洛殷倒是自己反应过来了，“哦，这树太大了，不怕招风。”
两人原地停留许久，夜依然想要在这等等，再去看别的路。洛殷随他，几天的不眠不休让他有些累，靠树上还没一会儿就抱着腿，缩成一团睡着了。
醒来时，他看到的是夜平平无奇的脸。奇怪，他记得睡之前，自己不是躺着啊，谁把他移动了。
这会儿他才发现太阳已经当空了，这是这几天来第二天出现太阳。洛殷没有立刻起来，而是盯着夜那张脸看了不少时间。
真是个怪人。
洛殷轻笑。他在夜有睡醒迹象前先起了身，夜醒了，他站起身就看到，洛殷不知从哪拿了根皮筋，站在那绑起了头发。除了脸的两边略短的几缕头发，其他的长发都被他绑上了马尾。
夜皱了皱眉。
他背上背包，对洛殷道：“走。”
洛殷还在奇怪走去哪里，眼前的事却让他有不小的震惊，他们面前的那一块连成墙的高树凭空消失了。
留下了一条宽敞的路，尽管看出去，依然还是进迷宫前外边的样子。
洛殷：“我醒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夜：“你醒了多久？”
洛殷：“……”
洛殷悻悻然的闭了嘴，先走向迷宫外边一步。他回望迷宫旁边的边缘墙，几万棵大树屹立不动，一望无际，壮观极了。
夜紧随其后的走了出来，洛殷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突然庆幸这几日和他一同在迷宫里时，他俩没有碰巧变成狼。
不然这场厮杀，他俩谁都不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