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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自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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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洵忘了最关键的一环,他娘霓裳仙子,是云琅君的亲妹妹。
眼瞅着沈大帝君的表情从春风和睦瞬间转化为怒火滔天,我往后挪了一步,并闭上了眼睛,诚心希望血不要溅到我身上。
......
沈洵被他娘先一步扯着耳朵带走了。
沈大帝君对我说,今晚宴请我,就他们三口,让我务必赏脸,我应下了。临走前,我偷偷把买好的酒塞给他,他一见,气消了一半,连连称赞我是个有规矩的好孩子。
我眼下无事可做,顺道去逛逛九州皇城。若干年前九州还未一统时,我脚下的这片地方叫做离州,离火的那个离,与我没关系。
离州风水好,接连出了好几位英雄,到了沈洵他爹那一辈,九州大乱,时势造英雄,他爹揭竿而起,以燎原之势吞噬其他州府势力,最终一统九州,做了九州帝君。
所以沈洵的命好,就好在这里,他一出生就是太子,只要不作死,一辈子都是贵人,哪像我,小时候是野人,长大了是负心汉,不知道这一辈子能不能载入史册,总之都靠我自己。
想着想着,我溜进一家清净的茶馆,买了些九州特产茶,其中,有一款名为赤羽的,味道尤其清雅特别,据店家说,此茶种在皇城外高温地区,因吸收养分特殊,结出的叶子尖呈深红色,其他的茶叶向来是新茶更好喝,这一款却是陈茶最佳。
我将新茶陈茶都泡了泡,比较过后,发现陈茶确实好。
买了一兜茶叶后,往出走,路过卖新奇小玩意儿的店铺,里头五颜六色好不吸引人,我想了想我那素净寡淡的房子,一番思索,还是走进去了。
挑了两只灰白的瓷瓶子,一件绣工精美的枕头,再选了两个手把件,并一个空白的折扇,以后就算是被人说装,我也要把自己装成有趣的人。
又逛了逛,买了些新奇玩意儿,等太阳落山,我再往皇宫走。
沈洵居然能完整地出来迎接我,我佩服伯母的手艺,往琼楼阁走时,我问:“伯母怎么刁难你的。”
沈洵闻言更萎靡了:“我娘罚我抄书,《六界志》看过没?”
我忆起那统共半人高的上下二十四册《六界志》,露出了同情的笑容。
我再问:“几遍?”
沈洵伸出五根手指。
我震惊:“五遍,抄完你家太平都出关了吧。”
沈洵摇摇头:“五十遍,我不抄完,不让我离开九州。”
本就已不怪他的我,身心更加舒畅了。
沈帝君果然没把我当外人,想来只要不是他宿敌云琅君的手下,都能在他这里享受到普通人的待遇,况且我与沈洵那是上千年的交情,神仙也没有几个一千年,属实难能可贵。
酒过三巡,我晕晕乎乎地被沈大帝君一拉,对方喝了酒后,精神极其振奋,表情愉悦,欢快地与我碰杯:“后辈不太能喝啊,来,再跟叔叔满一杯。”
我颤抖着抬起酒杯,被沈洵拦下,替我喝了一杯。
真是好兄弟,我就势往冰凉的汉白玉桌上一趴,半装不装地闭上眼睛,嘴里小声说着胡话。
眼睛不能睁开,耳朵听得清楚,沈洵开始与沈大帝君拼酒。
我自然知道沈洵有多海量,仙界宴会上,十几号大汉喝不过他一个,末了还能把瘫软如泥的我送回府,是个十足的酒仙。
只是不知道这位酒仙与他爹,能否分出个胜负来。
酒劲一上来,我脑子里更加昏沉,心里想的,嘴里说的,也都不随理性来克制了。
我没来由地想起,自个儿好像没和钟炎拼过酒。
我酒量不好,喝酒不上脸,且越喝越白,醉了就脸色惨白如瓷,活像个妖怪,钟炎倒是在我面前浅浅地尝过一次酒,只是不知道酒量几何。
都说酒后吐真言,如果把那位鬼界至高人物给喝趴了,能不能从他嘴里头套出来一句跟我有关的真心话呢。
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后人在一处陌生的宫殿里,看摆设像客居,大约是沈洵喝完给我抬进来的,殿内点了安神香在紫金炉中,味道香而不腻,是上品,可惜我不怎么喜欢这玩意儿。
我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把衣衫收拾利索后,踏出了殿门。
还是外头清爽的空气令人舒畅,沈家皇宫内院里,只要有空的地方,就种满了花花草草,露水和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自然又不失大气,比仙界天君的那个宫好了不知多少。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又圆又亮。
既然没人拦我,我就随便找了处空着的没顶凉亭,一坐,抬头看着天。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突然有个人幽幽开口:“后辈在看什么呢?”
以为是沈洵,没想到是沈大帝君。
我回头一看,敬了敬:“帝君也睡不着吗。”
沈大帝君自顾自地笑:“九州一统前,我有个外号叫解忧星,只要有谁心里有不畅快的,都会跑来找我说。今日在席间,我听见你一直喊着某个人的名字,所以来看看,你到底中毒多深。”
没想到沈大帝君还有这般不寻常的爱好,专做解语花替人排忧解难。
左右我是后辈,这点糟心事别人不能说,沈洵他爹还是可以讲的,反正整个仙界所有青年挑挑拣拣,没一个是能混账得过他那好儿子的,讲讲又何妨。
我就把遇见钟炎,和钟炎斩无形,前世的瓜葛,我俩断掉,天君来训我这一系列遭遇都捡重点讲,讲的我口干舌燥,总算说完了。
这么回头一看,好像我与钟炎也没那么多大事可以往出讲,统共三五件事,几句话就能说清楚道明白了,没我想的那么情深意切,也不太值得我在意这么久。
沈帝君想了一会儿,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前世的爱恨,究竟有没有那么重要?”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帝君见我左右为难,直截了当地一拍桌子,道:“照我看,如果是爷们,就该忘了前尘琐事,只顾今生。”
我支着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想,你们前世的恨,最终由他自尽化上了句号,虽说你后来也跟着殉情了,但这是你自个儿的选择,与已经还债的他没什么干系了。后来你们转世投胎,各自转成对方的身份,却依然因为着一点儿什么事,又纠缠在了一起,这说明什么?”
我急切地想知道结果:“说明什么?”
“说明你俩天生一对啊。”沈大帝君不顾形象地直拍大腿:“前世都这样了,不死不休了,这辈子还能遇上,不是缘是什么。情这一事儿上,最看重的就是缘份,你跟他有缘,又有情,还差什么,怕旁人的口舌么?这都是虚的,日子是自己小两口去过的,与那些嚼舌根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番话对我而言仿佛拨云见日,我瞪大了眼睛,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难为我糊涂地过了这么三百多年,朝思暮想,竟然一天都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我激动到恨不得握住沈大帝君的手说感谢,但碍于这位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沈帝君挑眉,以促狭的眼神看向我:“你晓得现在该去做甚?”
我不假思索:“奔赴鬼界,上门提亲。”
沈帝君被我惊得咳了两咳。
现在这种气氛下,谁来咳嗽都不好使了,我只恨不能有个传送阵,让我烧一张符纸就能立刻马上现在看见钟炎。
越想越热血上涌,我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整个人都是亢奋的。
沈帝君立马给我泼了盆冷水锻炼心志:“我记得,你说你俩同心锁断后再也没见过。”
我一头痴火立马就给浇得透心凉。
是啊,被我强逼着断去同心锁,就算钟炎此时已经对我不在意,也一定会因为这个仇,对我冷言冷语。
我的心中正分为两派,两相博弈,各种权衡利弊,闹得我心乱如麻。
沈帝君又适时在一旁提醒我:“不要晚上做任何决定,否则你一早起来必然会后悔。”
我只好继续坐下来,两只手放在冰冷的石桌上,以缓解从心口传来的灼热。
天地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沈帝君这么通透潇洒的人,居然叹了口气。
我看向他,他无奈地叹道:“洵儿,我的好儿,若是真娶了那魔族女君,只怕会被老婆的娘家人欺负到找不着北。”
一想沈洵那单拎出来各个都能掀起大祸的亲大舅子,我也忍不住开始犯愁。
我道:“可帝君不也顶着与云琅君的不对付,娶了霓裳仙子?”
沈帝君闻言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反正我娶的又不是云歇,我婚后的日子与他扯不上太大的关系。所以这个娘家婆家之类的会不会影响日后生活,很难说,很难说。”
婚前是一定会影响的,我暗自地想。
我俩又针对沈洵聊了一阵。
我保证,我正人君子,绝无可能把沈洵给卖了。可沈洵犯下的那些恶事,沈大帝君居然几乎都知道,实在罕见。
九州有专门的情报组织,有时候比三清司还管用,沈洵离家这些年做过什么,认识过谁,说过什么话,沈大帝君那里都能听个一清二楚的。
那岂不是,我把沈洵打断腿这件事,都被沈帝君知道了。
做爹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况且是娇生惯养的独子。
我一时惶恐起来,不晓得要摆出什么表情。
哪知沈大帝君看了看我,仿佛从我的脸上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甚潇洒地一摆手:“该打,他做的简直不是人事,让他躺三个月长长记性,算是便宜他了。”
我十分赞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