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落幕》会筑巢的斑鸠

12、夜晚密探

　　庄晓蝶会乖乖呆在寝室等艾希芸回来吗？
　　她不会的。
　　如果真的乖乖呆在寝室，庄晓蝶可以保证，那又会是一个平常安稳的夜晚——但这并非是庄晓蝶所希望的。
　　艾希芸为什么要出去？这始终是庄晓蝶百思不得其解的。如果说她早就定下了她要出去的事情，那为何要与我一起回宿舍？她完全可以自己先走，然后让我一个人回去。她带了钥匙，根本不必担心回晚了会被锁在外面。
　　庄晓蝶越想越觉得艾希芸的行为很奇怪。她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她是回到宿舍以后才做出自己要出去的决定的。
　　她是和人有约定吗？她看起来并不想多说自己为什么要出去。
　　庄晓蝶实在是想不通，她将目光投向艾希芸的书桌，干干净净，只摆了几本书和一个小巧的粉色兔子台灯。
　　粉色兔子台灯？
　　庄晓蝶的心头巨震，她总觉得有点像她当时在光明私立初中门卫处看到的那盏兔子台灯。
　　可惜当时没仔细看，如果真的一模一样的话……
　　不行，一定要出去！时间差不多了，如果现在出去，以艾希芸的速度，应该和我处于不上不下的距离。只要当心点，就不会被艾希芸发现。
　　就算真的跟丢了艾希芸，去学校看看也好，总好过在寝室里混吃等死。
　　打定了主意，庄晓蝶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串钥匙和一个小巧的手电筒，还谨慎地给手电筒又换了一管新电池。然后又思考了几秒钟，从笔袋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
　　就是这手电筒太小了，估计是那位庄晓蝶晚上熄灯时写作业用的，不过聊胜于无吧。
　　庄晓蝶将美工刀和手电筒都塞进了口袋，她不能保证在走廊里不会遇到同学和老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拿出手电筒和美工刀来。
　　大晚上拿手电筒出去，这一看就是要夜游。至于美工刀……
　　还是带着吧，以防万一。
　　庄晓蝶不去深入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所学校有了越来越多的恐惧，甚至于无比自然地拿上了防身的工具。她以正常的速度向门口移动，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但是等到她真的将手放在门把柄上，掌心能够感受到门把传来的冰凉时，她的一颗心才终于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快速跳动起来了。
　　最后赢的人是我。
　　从她心里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嘎吱声，门缓缓而开。
　　装作无比自然的模样将门关上，来来回回全是端着水盆和毛巾的女孩，看到庄晓蝶几乎是两手空空地出来，她们也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便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幸好，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孩子。都不多管闲事，真是好孩子。
　　庄晓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这算不算开门大吉？
　　虽然庄晓蝶和艾希芸的宿舍在最里面，要走出去必须得经过长长一段走廊，但是也许因为庄晓蝶是一个妥妥的学渣，她一路走来仿若透明人。她看见许多好像是同班的同学只是瞟了她一眼，然后快速移开目光，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越往外走，人就越少。因为浴室在里面，所有人都在往里跑，庄晓蝶逆着人群而行，活像个异类。她能够感受到温暖的热热闹闹的气氛在逐渐变得稀薄，直到她站在宿舍楼的大门口。
　　好冷。
　　刚刚怎么没发现有这么冷？
　　早知道从衣柜里再拿一件衣服了。庄晓蝶这么想着，但是她也知道，现在再回去明显不太现实。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她不想回去的时候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所以，即使再冷，她也得出去。
　　不过万幸的是，在远处一片黑魆魆的小树林里，她似乎有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大概率是艾希芸。这个学校的学生跟学习机器一样，除了出事候选人艾希芸，段清，还有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庄晓蝶，谁会大晚上的去小树林？
　　不论是段清还是艾希芸，都跟上去再说。反正都是不正常的人。
　　庄晓蝶拢了拢衣领，将寒风挡在脖颈外，踏着月光向小树林走去。已经下了晚自习的学校，街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后面的宿舍楼越来越远，直到那点灯光全部消失，唯有月光和昏暗的路灯灯光，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在树影摇晃中，被切得支离破碎。
　　“噼啪。”庄晓蝶一只脚已经踩上了厚厚的树叶，没有控制好力度，脚下的枯枝败叶承受不住重量立刻发出折断的哀嚎。这样的声音在寂静中实在有些明显，庄晓蝶看到前面摇晃的人影顿了一顿。
　　她有点后悔了，应该再轻手轻脚一点。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方还没有转头，她不想再惊动对方了。
　　前面的人影只停顿了很短的时间，在庄晓蝶思绪掠过的时候，她轻轻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她像是来了这里很多次一样，轻手轻脚，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脚下的速度却微微加快了些，庄晓蝶必须时刻盯着才能保证不跟丢。
　　是不是已经发现被跟踪了？那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庄晓蝶心头突然涌上不妙的预感。前面的人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可是她连头也不转，只是加快了速度。她难道就不在乎是谁在跟踪吗？
　　就算她是真的不在乎被跟踪，庄晓蝶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放弃挣扎直接大摇大摆走过去。在确信自己的跟踪对象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以后，她更是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不知走了多久，庄晓蝶因为没有找到手表，她很难对时间有一个准确的把控。而这片银杏林也出乎她意料的大，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很深的区域，回头看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建筑，唯有几根孤零零的路灯矗立，为她提供了一点点的光线。她好几次想忍不住打开手电筒，可是一想到手电筒的亮光或许过于明显，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前面的狠人啊！连手电筒也不用，庄晓蝶觉得她甚至可以遮眼走路。
　　人影终于停了。她最后停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区域上有一座凉亭，已经显得有些古旧了。庄晓蝶看到她在灯光下一晃而过，一张熟悉的脸转瞬而逝，让她稍微将心放下了些许。
　　看来是艾希芸。
　　早就知道她不正常。
　　庄晓蝶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躲在一棵银杏树下，手撑着树干，悄悄探出半个头来观察。艾希芸一点也不在乎周围可能有人在观察或是跟踪，她轻轻用手捡去石凳上的几篇落叶，便端正坐在了上面。她选的位置刚好是灯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庄晓蝶能够看出她的面色平静，眼睛直直望向远处某个方向。
　　好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庄晓蝶眯了眯眼睛，她也极有耐心地陪着艾希芸一块儿等。手掌抚摸的树干又粗糙又冰冷，周围是黑暗和寂静组成的世界。
　　寒意沿着庄晓蝶的脚腕一路向上，她能感觉到冰冷逐渐在侵蚀她的思考能力。明明是那么冷的天，艾希芸却穿的格外单薄，动也不动。
　　又不知等了多久，庄晓蝶很担心现在已经快到了熄灯的时间。而她后面是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夜色中又仿佛有一张大嘴在吞噬所有生机。她担心她回的太晚连宿舍楼都没有足够的灯光来供她认路了。
　　咳！
　　有人在咳嗽！
　　庄晓蝶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她看到艾希芸慢慢站了起来，随后，从远处的黑洞一般的空间内，好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是段清！
　　庄晓蝶屏住了呼吸，指甲几乎深深嵌进了树皮之中。指尖处传来秘密疼痛，可是她却浑不在意。
　　这是光明私立官网上的段清，和她在校门口遇到的段清有着很大的差别。
　　他看起来健康，有活力，还朝气蓬勃。看到艾希芸的时候还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恍惚中似乎还驱散了一点身边的黑暗。
　　段清已经不在乎会发出什么声音了，连庄晓蝶都能很清楚地听到一句“希芸”，他小跑着过去，站在女孩边上。
　　我靠……
　　果然是那种关系吗？
　　庄晓蝶深吸一口气，将身子往里靠了靠，争取让自己隐蔽得更好一些。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看来两个人也很正常。无外乎就是小情侣趁着晚上没人管赶紧出来约个会。至于为什么选在这种地方，想必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呵呵。
　　庄晓蝶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不远处的两个人已经抱在了一起，想想都知道他们在互诉衷肠。庄晓蝶突然有些头大——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敢情就是来吃顿狗粮的？
　　不至于吧？
　　“不至于吧？”黑暗中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庄晓蝶一惊，在发现自己并没有把心里所想说出来后，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又有人来了。
　　接着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树枝树叶被踩断的噼啪声。庄晓蝶回头一看，被一照而过的亮光闪了一下，在西南方的方向，有一个人拿着一个手电筒，直直照到了那一对小情侣上面。
　　庄晓蝶看到那一对小情侣似乎震了一下，便像是极有经验地开始狂奔，庄晓蝶还未缓和一下自己站的有些酸痛的双腿，那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快跑！
　　庄晓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艾希芸他们相反的方向。那对小情侣已经完全跑入黑暗中了，庄晓蝶担心自己过去也不一定可以找到他们，干脆往回跑，希望宿舍还亮着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自己要紧。
　　“立刻停住！你们是哪个班的？”人影果然朝着艾希芸和段清离开的方向跑去。庄晓蝶心中狂喜，干脆拿出手电筒直接照向了前方。
　　这声音倒是很熟悉，可不像是我在白天遇到的那些老师啊……
　　在手电筒的帮助下，庄晓蝶走的飞快，前面有两个人为她吸引注意力，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她应该可以平安回到寝室。
　　今天出来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是至少肯定了段清和艾希芸的关系，不算太亏。
　　“怎么这里还有一个学生？”狂奔之中，身后突然有疑惑的声音传来，听在庄晓蝶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符。脚下不受控制的一顿，好像绊倒了什么东西，庄晓蝶狼狈地扑在地上。
　　“老师，我东西忘在教室了，出门的时候才九点半，以为还没熄灯呢。”庄晓蝶谎话张口便来，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干脆老实一点，反正等会儿老师一定会去抓那一对的。
　　想到这点，庄晓蝶放松了些。
　　她慢慢爬起，转身看向朝自己望来的老师，还没有关掉的手电筒因为惯性照到了那位老师的脸上，只照出一片惨白。
　　庄晓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她所期盼的绝对的不正常终于在此刻实现，还有什么比一个长得像魔鬼的人还要恐怖的！
　　那就是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小树林里直面一个长得像魔鬼的人！
　　察觉到庄晓蝶的视线，她缓缓看过来。这让庄晓蝶看得更清楚了些。她的脖子以下还是正常的女人的身躯，只是那张面孔，没有五官，就好像一张纸覆盖在上面。只有一条条黑色的字迹在上面若隐若现，像蛆虫一般扭动，庄晓蝶几乎忍不住要晕过去。
　　不行，被抓住了谁知道呢，必须赶紧跑。
　　对面的“女人”将手电筒照到了庄晓蝶的脸上，庄晓蝶以手掩面，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向早已选定的方向跑去。
　　“庄晓蝶？”她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不好的预感立刻缠上心头。她往后一看，看到了一副几乎令她晕厥的画面。
　　那个无脸怪物，放弃了去找那对小情侣，调换方向来追自己了！
　　看着迅速向她逼近的那张诡异的脸，她只能尽力狂奔，不知道哪里才是小树林的出口，周围还是种植的极为密集的银杏，让她很难真正把速度加上去。
　　这样迟早要被抓住，我要不要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