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闵昭的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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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六，闵昭生辰。
涵王府里举办家宴，连练兵场都放了二十响鞭炮来庆贺，府兵们自是因此放了一日的假。谢维便被李豫川拉去了闵昭的及冠礼。
闵昭虽说是被涵王所收养，但涵王与王妃将他视如己出，这及冠礼不大，流程却毫不含糊。今日只见闵昭着青色朱雀锦绣裘绒武服，腰间配着一块白玉，高束墨发，说不出的洒挞英姿。祭天拜地之后，行至涵王与王妃面前，拂袖下跪，三下叩首做得标准。涵王起身将其扶起，王妃将奉上的玉观替闵昭戴好，二人慈蔼地看向闵昭。这时，涵王府门口的百响鞭炮齐鸣，声震整个涵州城。
“听见了嘛！今日闵公子及冠，听说涵王府门前发放赏礼，邀整个涵州城百姓同庆呢！”
“那咱还不赶紧去！”
“走走走！”
......
城中百姓兴致勃勃地议论着，朝涵王府行去。
家宴，那叫一个丰盛，谢维看着上桌的菜肴直咽口水。
“闵兄，生辰快乐！”谢维转眼看向闵昭道。
“多谢。”闵昭舒展着眉眼应。
李豫川看着二人，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副画递给闵昭。“义兄，生辰快乐。”
闵昭见这精心装裱过的卷轴，缓缓地打开。只见画上是自己在后山竹林练剑时的场景。画上的人眉眼凛冽，剑风扫落竹叶，一派少年侠气。只是少年身后还有一个身影抚琴。那年闵昭十七岁，他的阿川也不过刚至十五岁生辰。
想到此，闵昭抬眼望向李豫川，眼中写满了温柔。“多谢，阿川。”
忽然看见一旁好奇地谢维。‘他会恨你。’林月的话又响起。闵昭方勾起的唇角，此时又抿成一条线，眸中暗潮翻滚。
“别光感动啊，我饿死了！闵兄，开宴否？”对上了谢维一双澄澈地眸子。
闵昭转头看向主位的涵王与王妃，只见王妃温柔开口：“今日昭儿做主吧。”复又与涵王相视颔首。
“是，开吧。”闵昭点头。
谢维等这一刻许久，却是见涵王等人拿起筷子吃下第一口，才大大咧咧地捏起面前的肉丸子塞进嘴里。‘感觉真的像家一样。涵王殿下真叫人佩服，现在我真的明白你了！老谢头！’谢维边吃边想。
家宴完毕，谢维对闵昭开口：“闵兄，今夜涵文书斋，不醉不归。”
闵昭闻言道：“好。”
涵王呵呵地笑着道：“不曾想阿维如此豪情！呵呵呵...”
“涵王殿下，见笑了。闵兄是谢维的兄弟，今日及冠，男儿家自当共饮嘿嘿。”谢维揖手，又挠了挠头咧着虎牙回了涵王。
“哦？”涵王眉眼带笑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闵昭道：“如此，那便准了明日习课推迟一个时辰，今日你们一醉方休。”
“多谢涵王殿下。”谢维笑着应下，看向闵昭，却见其视线定格在桌面上。
半晌，闵昭应道：“是。”
下午，三人自涵王府出发去向涵文书斋。又落雪了。
雪花不大，一片一片不急不徐地落下。出了涵王府的门，谢维便将午宴后一直握在手中的飞羽剑递到闵昭眼前。闵昭侧头看向谢维时，只见他看着前方落雪的街景开了口：“虽不知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但是闵兄，我既替你寻来飞羽剑，那块鸡血玉就一定要给我。”谢维此人，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如若不是看到他眼里一瞬的偏执，闵昭差点忘了谢维实则通透聪慧，只是这欲望藏得深，看起来天真无邪。“好。”闵昭目光移向前方也开口应了。
到底为什么说好？是在回应谢维讨要鸡血玉这件事？还是在了结自己之前犹豫不忍的心思？闵昭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此刻，他释怀了。‘既然他要那便给他，这件事你做不得干涉，不必自责不必矛盾，这或许就是他谢维的命。’
李豫川在旁看着，他不懂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直觉告诉他并不是表面这些事，有什么事在发生，但他似是身处事外，由不得他左右。就像现在，他更是不知开口说什么。
三人就这样并肩走向涵文书斋。
街上热闹非常，听闻今日午间世子殿下与闵公子要去涵文书斋，这楼阁上都大开着窗子，街上的人更是比平日多了起来。百姓见到三人，纷纷揖手道贺，散在街两侧，让出一条道让这三个俊逸少年通过。
在众人的簇拥下，三人终是走到了书斋门前，只见林月撑着一把带着羽穗的伞立在门前，今日的雪虽然不大，但一段时间总还是会积些在房檐树桠上的，林月显然在门前站了些时间，伞上覆着一层薄雪。谢维看着林月。少女鼻尖微红叹了口气，目光似是看到很远的地方，‘心事重重的样子。’谢维心下猜想，他平日里见到的林月总是俏皮可爱，天下事都不在她心中，过得欢乐洒脱。忽然少女转头，与他思索地目光相撞，谢维看到林月换上了平日里的笑颜，一步一跳地朝他们走来。“你们可是让我好等啊！”佯装赌气将伞塞在闵昭怀里，叉腰看着李豫川和他。“月姐姐久等了，因是今日街道百姓簇攘迟了些，我们快进去吧！”李豫川弯着眼睛温声哄着。谢维闻言笑出了声，清朗干净的声线道：“今日给闵兄暗送秋波的姑娘可是不少，林月姑娘可要加把劲了！”见林月看向正在合伞的闵昭，哼了一声转身向书斋里走去。
李豫川用肘撞了下谢维，却见他又咧着嘴呵呵笑了几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林月姑娘，今日闵兄生辰，赏个好脸呗！”谢维赶上林月开口。却听身后的木头脸开口：“她一向如此，无妨。”转头看见闵昭已将伞收好抱在怀里。
“义兄，女孩子是要哄的。”李豫川闻言赶忙替闵昭打着圆场。
见林月站定，气鼓鼓地背对他们，谢维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闵兄，女孩子是要哄的。”
只听闵昭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走到林月身旁温声开口：“伞我替你收好了。”将伞递到林月面前，只见少女别扭地接过伞，闵昭轻笑一声还抚了抚林月的脑袋便朝正厅走去。少女立马红了面颊，乖乖抬脚跟上闵昭。
新鲜，真新鲜！
谢维正要欲开口，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你过来。”原是他的世子殿下皱着眉：“上次你还说莫要扰了义兄和月姐姐，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美人嗔怪都出奇好看。谢维转念一想，从方才便一直忽略了李豫川，所以世子殿下现在才兴师问罪的。
想到此，谢维忽地反握住李豫川的手，一个用力将李豫川拉到自己面前，将头靠在少年的肩上道：“我的世子殿下，莫要生气，我是你的人。”
谢维柔顺卷翘的发梢扫在李豫川的颈上。
有些痒，却不想推开。
又听到带着蛊惑的磁性男声自肩上传来，李豫川正想否认并痛批谢维不知羞耻时，感到一丝温热贴在自己的颈上。怔愣，而谢维早已将头抬起，眉目温柔地看着自己。
“嘁！快点跟上！”世子殿下羞愤地抹了一下脖子，匆忙朝正厅走去。
谢维看着李豫川自顾自朝前走，咧出两个虎牙道：“李豫川，等等我啊。”
少年，也是要哄的。
冬雪酿。涵州城家家户户冬日里都会酿造的酒，此酒味甘清冽，暖身解忧，再好不过了。
今日的正厅除却一张矮几，四个蒲团以及放至旁侧的暖炉，入眼皆是盛着冬雪酿大大小小的酒坛。林月豪气地挥手：“为了把地儿腾出来，费了本姑娘不少力气，今日我们不醉不归！”闵昭拂衣坐下道：“正有此意。”抬手将酒壶中的冬雪酿倒进杯中，复又给林月斟上。侧头看向刚踏入正厅，一脸惊讶的谢维和李豫川道：“阿川快来坐下。”
谢维和李豫川落座时，闵昭已经将杯中的酒斟上了。“谢兄，我敬你。”闵昭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谢维本想着要说些场面话活络气氛，如今看见闵昭直奔主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闵兄，我也敬你。”说完仰头喝下。
“谢兄，我再敬你。”闵昭抬杯示意。
“闵兄，兄弟也敬你。”谢维勾起一边嘴角笑着应。
“谢兄，三敬你。”闵昭面色不似先前肃正，也敞着个笑容。
“好，我谢维陪着就是！”谢维畅快地应下。
“月姐姐，我们......”李豫川看着敬酒二人，无奈地看向林月。
“无妨，我们也喝！”林月白了一眼又仰头喝下一杯的闵昭。
酒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巡，四个人两两喝着冬雪酿。起初谢维和闵昭只是用杯喝，后来换做小盅，现在拎着酒坛，木头脸依旧端正，只是迷蒙的眼神和绯红的醉颊可以看出他喝的有些多，而另一个咧着虎牙的少年似是痴傻了，斜倚着李豫川不肯认输地回敬闵昭，时不时呵呵地笑几声。
“闵兄，痛快！......谢维...喜欢！”含糊不清地喊着，谢维又坐直身体道：“月...月姑娘，再拿一坛！谢...谢维多...多谢！”
“呵呵呵...就你这样的，如何护好阿川？”闵昭也憨笑着质问。
“李豫川，我...我的！”谢维闻言赶忙将李豫川揽住，皱着眉醉眼看着闵昭。
闵昭似是开怀，大笑了几声又摇摇头，抬手将坛中的酒一并饮下。
林月恼闵昭自喝酒开始便不曾理睬自己，可想起闵昭又何时真正理睬过自己呢？心下酸涩。所以方才与李豫川也没少饮这冬雪酿。
冬雪酿，暖身解忧。因何解忧？一醉解千愁罢了。
正嫌弃地踉跄起身去拿酒坛，听到闵昭唤了声：“月儿，我也要一坛。”
闵昭依旧笑着欲与谢维交谈，却是一道身影猛地扑进怀里，怔愣间摆了摆头定睛去看，少女红着眼眶看着他道：“为何你到现在才愿意如此叫我？为何...，你知道的啊！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对你的心意，阿昭哥哥！呜呜呜...阿昭哥哥！......”少女起先还只是哽咽着对闵昭一遍一遍地唤阿昭哥哥，却又像是唤着另一个人。后来趴在闵昭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维靠在李豫川肩上，见到这一幕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向闵昭，只见他脸上醉意未退，那双深邃的瞳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少女，紧抿着唇恢复了木头脸，慢慢地抬手，轻轻地拍着少女的背，良久，少女似是哭累了，挂在闵昭怀里没了声音。谢维侧头看向李豫川，见他是一番担忧又喜悦的表情，轻轻地勾起唇角。
正厅安静的紧，谢维无意间伸脚撞到酒坛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与此同时，“我娶你。”听不出情绪。
谢维由于惊愕坐直了身子，酒醒了大半，“闵兄，你喝多了，此等大事做不得儿戏。”李豫川也赶忙道：“义兄，你可当真？”可是二人的劝阻发问并未得到闵昭的回答。
林月木然地从闵昭怀里直起身子，眼角和鼻尖依旧泛着红，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惊讶和喜悦。“当真？是因为...你才答应我的？”却见闵昭弯了嘴角，未作回答，只是抬手捧起她的脸，将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我娶你。”闵昭轻哄着，声音溢满了温柔。
“呜呜呜......”大颗大颗的泪珠又从少女眼中滚落：“我等了好久啊呜呜呜，别骗我呜呜呜...我多喜欢你啊，闵昭呜呜呜......”
‘月姐姐自小便心悦义兄。’这件事李豫川看的明了。‘如今义兄如此说，一定会待月姐姐极好。月姐姐得偿所愿了！’李豫川看着此景，弯着眼睛道：“真好啊！”
“我们也好！”谢维闻言又把脑袋靠在李豫川身上蹭了蹭。
世子殿下红了耳尖。
少年少女的感情总是容易露出马脚，自认为藏得很好，实则破绽百出。
“林月姑娘，别哭了，可喜可贺接着喝啊！”谢维起哄。
“喝！”只见娇小的少女从闵昭怀里跃起，踉跄几步。闵昭也起身，将最后四坛酒都寻了来。
今夜，涵州城朗夜乾坤，月辉清明。
人的心思很简单亦很复杂，有时只是为了争一个人、夺一个势。大家为着自己期冀，做出自己的选择。我们之所以会矛盾，因是我们违背了情义或者潜意识中的不可为。不妨纯粹一些，既是恶人那便好好作恶，如此便不必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少年人拥有最高尚的愚勇和最纯粹的感情，污浊亦有污浊的澄明。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闵昭的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