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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壳的蜗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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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林真真,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已经待业一周了。林真真看看闹
钟,才8点半,什么人这么早。她只能披上厚棉袄外套,罩在她那身粉色的米奇老鼠绒毛睡衣
上。当林真真披着散乱的长头发,打开门时,门外的三个人似乎都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林
真真那样子,真是跟鬼片里的贞子有得一拼。直到林真真拨开挡住眼睛的长发,那群穿着制服
的人,才安下心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说完,林真真打了哈欠问。
“不好意思,林小姐,打扰您睡觉了。”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大叔说道。
“我们是法院派来的,我们都带有工作证。”大叔说完,剩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都掏出了
自己的工作证。
林真真揉揉眼睛,“哦,这样。”
“林小姐,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你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房子,马上要被抵押拍卖,请您在三日
之内搬出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属于您的房子。”大叔说的时候,很平静,说完,还把一份签署好
的文件递给林真真。
什么?这是什么?他在说什么?林真真像是在听外星人讲话一样,一脸迷惑。
可当林真真一看到盖着大红章的文件,瞌睡立刻没了,睁大了眼睛,颤抖着双手接过文件,从
头到尾一个字不漏地看完。但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是她辛辛苦苦买来的小屋,她为自
己营造的栖身之所,她受到委屈时,可以蜷缩其中的小窝。怎么可能别人一说拿走,就没了
呢。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叔叔,您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可能的!”林真真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迫切想知道为什
么。
“林小姐,我们是不会搞错的,你看文件上的身份证号,是不是跟你的一样。”一个年轻男子
提醒她。
她又看了一遍,果真一个数字都不差。这是为什么?她脑子里都是问号。
年长的大叔,经验老道,看到对方一副懵圈的表现,立马明白了什么。善意地提醒她:“你们
女孩子,年纪轻,很容易相信别人。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证件和房产证借给谁做抵押了?”
说完,看到林真真一副思索的样子,大叔回头对着两个年轻人说:“贴上封条。”
然后两个人上前,刷浆糊,贴封条,一会儿一个大大的封字便出现在门上。三个人还算好心,
没把门封住,只贴在门中间,方便林真真出入。
而林真真此时像个木头人一般,呆在原地,她在苦苦思索着,突然她想起是谁了,是,张金
梅,对,就是她妈妈。前一阵子,她妈妈说要把她的房子公证一下,当做婚前财产,以免她以
后结婚吃亏,然后拿走她所有的证件。
明白了是谁之后,林真真赶紧抓住正要离开的大叔的胳膊。大叔诧异地回过头来。
“叔叔,你们都是法院的人,是为人民伸张正义的,我是被骗的,我真的是被骗的,我没有抵
押过房子!你们把房子还给我吧!我真的需要这个房子!”
大叔倒是镇静,这些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你了。只是安慰地拍拍林真真的手,说:“我们是为了
伸张正义,可是正义如果只站在你这边,那追不回几百万贷款的银行怎么办呢?银行的钱也是
客户的钱,客户和银行的正义,谁帮他们呢。姑娘,我建议你去报案,让骗你的人赔偿你损
失。”
报案,这怎么行,难道让警察抓母亲吗?这怎么行?母亲一大把年纪,怎么能去坐牢呢?正当
林真真陷入为难之际,大叔看了看林真真,然后跟后面两个人说: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拿着一堆文件回到屋里的林真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不公平。初恋
男友被抢,自己患上怪病发胖,母亲问自己要钱,老刘问自己要稿子,弟弟嫌弃她,周围人嫌
弃她,现在连这个房子也要离开自己。
哭过一会儿的林真真擦擦眼泪,决定打电话问问母亲。
“哟,真真呀!”母亲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妈,你是不是拿我房子作抵押了?”林真真忍着哭声直接问。
“哎呀,发生了什么了,你怎么这么问?”林妈说着,还打了哈欠,看来昨晚又去打麻将到深
夜。
“法院的人来了!”
“法院的人啊,他们说什么了吗?”
“他们说这房子要收回去拍卖还银行的钱!”
“哎呦,真真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再找法院的人问问吧”林妈似乎有点心虚。
“没有误会,你是不是用我的房子借了银行的钱?”
“真真啊,你怎么,你怎么这么跟你妈说话。这孩子。”林妈更是心虚不已。
“算了,真真,实话跟你说吧!我学别人放高利贷,可我手头没钱,我就用你的房子贷了200万
出来,没想到借款的人跑了,我去警察那里,人家说我放高利贷,不保护我,我这个钱啊,就
是打水漂了。我是被人骗的呀!真真呀!”说完,林妈开始嚎啕大哭。
听到母亲哭,林真真有点难受。她妈妈做事一向自以为聪明,没想到这次居然坑了自己的女
儿。她以为她母亲至少会对她残存一点点爱,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利用她、欺骗她。母亲究竟爱
不爱她。
“你为什么不拿你的房子做抵押?”
“真真啊,我怎么可能拿我的房子!你继父也不会同意,这个房子可是我和你继父、你弟弟唯
一的家啊!”
“那这个房子也是我唯一的家啊!”
“真真啊,你年轻,还可以再挣钱,你妈我不行啦,你这回,你就当没发生过算了。”
“我怎么能当没发生过,我没有家了,我没地方住了,你能给我一个地方住吗?”林真真哭着
反问。
“真真啊,你知道你继父的性格的。你这么大了,总有点朋友吧,要不然先住朋友那里,等找
到房子,再搬家。”林母的哭声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一副为人排忧解难的样子!
挂完电话的林真真,身心俱疲。她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要这么倒霉。为什么有
的女孩生来就是公主,而自己就像是没人要的抹布,偶尔被人用完,就立马扔掉。
在这三天里,林真真一直在打包自己的东西。第三天,打包好东西的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所能
带走的东西只有一个大行李箱而已。剩下的二手家具厨具加起来连300块钱都不到。这些东西自
己也带不走,留给下一个房子主人用吧。
傍晚6点,林真真拖着大行李,游荡在街头。她不知道去哪里。她没有什么朋友。她的那些好朋
友都在外地。而在本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六年前的初恋高柯。可是六年都没见了。她现在这
副样子,怎么能去见他。而且他还有了女朋友。可是六年前高柯曾经跟她说过:以后遇到什么
困难,都去找他。林真真此时陷入两难。
当夜色越来越浓,西北风也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突然天空中飘来一片小雪花,落在她高
挺的鼻子上,她意识到:今晚要下雪了。一片两片三片,雪花越来越多。林真真拖着行李快步
走,这样至少能运动保暖。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母亲的家。在楼外面,她抬头看了看八楼一扇亮
着橘色灯光的落地窗户。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低着头,双手插兜的男子。林真真好巧不巧碰上
了她继父,林有德。
“继父。”林真真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那高大肥胖秃顶的男人这才抬头。
“哟,这不是真真吗?最近好吗?”中年秃顶男人故意问,顺便用他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看了看
林真真的箱子。
“我,我”林真真还是开不了口。
这继父倒是把话岔开了。
“看你这体重,看来最近营养不错啊。哟,这都6点40了,我得赶紧回去给你弟做饭了。天这么
冷,你也别瞎晃荡,赶紧回去吧。”说完,还笑着给林真真挥挥手。
从小区出来,林真真继续晃荡,雪也越来越大,路上几乎没有人了。大马路上稀稀散散的行人
一个个锁着脖子,步履匆匆。
转个几个街道的林真真,路过街角的自动提款机,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个流浪汉。这倒提醒了
她,她可以也像这样一样,先进去躲避一下,然后再想办法。
她把大箱子放倒,坐在自己的箱子上,正斜对着流浪汉。林真真不安地看着这个流浪汉。
可流浪汉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蜷缩着在那里睡觉,脸都看不到,旁边放着一个扁担和两个黑
乎乎的破布包的行李。
好不容易躲进温暖挡风的地方,林真真冻僵的全身开始慢慢变热,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不知
不觉竟然靠着墙壁睡着了。
在睡梦中,林真真梦到自己,亲生父亲和母亲坐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大家围在一个大蛋糕
钱,给她拍手唱生日快乐歌。正当林真真做美梦之际,一双脏兮兮的手不安分地在林真真身上
摸索着。
睡意朦胧的林真真被弄醒了,抬头一看,正零距离面对着那个头发打结脏兮兮的流浪汉。流浪
汉的一只手正在她衣服口袋里摸,另一只手正放在她衣领口,准备继续往下侵犯。看到林真真
醒来,那流浪汉色眯眯地盯着林真真,下流地笑着。林真真一惊,不由自主用力推开流浪汉,
拉着行李准备往外跑。
可流浪汉力气大,从地上爬起来,在身后抱住林真真,一边抱住一边还在说下流的话:“胖
妞,没人要,我要呀!”
林真真情急,只得狠狠咬住他抱住自己腰部的手,死命地用力咬,血都渗出来了。用自己的脚
使劲儿踩流浪汉没有鞋带的马丁靴。胖还是有点用的,这不流浪汉吃痛,赶紧松了手。林真真
见状,死死抓住行李,往外快走。
正待流浪汉要追上时,门开了,迎面走来一家人,好像是来取钱的。流浪汉这才作罢,悻悻地
坐回他原来的角落,骂了骂娘的脏话,继续低头睡觉。那家人里面的中年男人听到后,以为骂
他们,上去一脚踢到提浪汉的身上,“给老子滚,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这也算为林真真
解了气。
林真真以为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是防色狼最安全的,没想到!这种事她也能遇到!她委屈极
了!她从未给男生碰过,如今被一个流浪汉侵犯,她恶心极了,觉得自己全身都臭烘烘的。她
转身看,那流浪汉没跟上来,她放了心。此时,林真真抓起树下的雪往自己的脖子和脸上擦
去,她脸上还有那流浪汉呼出的酒气。
等弄完,她才开始大哭。一个人无声地在街头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真真,终于决定给
高柯打电话了。一切的自尊、骄傲都比不过生存更重要。
“喂,哪位”电话那头一个干净明亮的声音传来。
可林真真却是不好意思开口。
“打错电话了吗?那我要挂了”
“别挂,是我”
“谁?”
“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