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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疑问 ...

  •   待杨玦洗衣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她晾好床单和衣物,待要去看时危,却见到时暮坐在门槛边打瞌睡。
      虽是夏季,半夜还是有些凉。杨玦担心时暮这般睡着着凉,便拍拍她的肩将她唤醒,问:“怎地睡在了这儿?”
      “瑜谷姐姐……”时暮揉了揉眼睛,方意识到自己睡过去了,“我……我想守着阿姐。”
      “何不进屋?这地上又硬又凉,若是病了可不好。”
      “可……万一阿姐醒来,我不知该怎样面对她……”时暮嗫嚅道。
      杨玦猜得时暮的心思,无声叹了口气,道:“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阿危不会怪你的。”
      见时暮仍是一脸犹豫,杨玦也不勉强,与她说了声便进屋换朔己去了。

      时危尚没有醒来的迹象,或许是因伤口疼痛,她的额上不断渗出细汗,杨玦只得不时用湿帕为她擦拭。
      朔己从杨玦处得知时暮躲在外头,便从包裹里翻出件外袍,出门给她披上。时暮像是才感受到凉意,将外袍裹紧了些。
      朔己四下望了望,疑惑道:“二宫主,怎么不见初雪?”
      “哦……我让她先去歇息了。”时暮没精打采地答道。
      “……”朔己沉默了片刻,无奈道,“她倒是十分听话。”
      时暮没听出这句话究竟是夸是损,口中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

      正如朔己是时危的伴修弟子一般,初雪也是时暮的伴修弟子。蛰星宫中的弟子,除了已婚配弟子的子女外,多是附近村庄的弃婴、孤儿。这些孩子被收养在山腰的囘止观中,待长到四五岁,其中资质好的便会被接入蛰星宫中培养,但要成为宫主或少主身边的人,又要经过一番严苛的筛选。朔己和初雪都是出生即被遗弃的女婴,连原本的姓氏也不得而知,观中的师父给她们起了乳名,直到入了蛰星宫,才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取名倒没有一定的规矩,朔己在当年那一批入选的孩童中年纪排行第六,而朔癸排行第十,合着字辈便有了如今的名字;初雪被捡到时恰逢那年山中初雪,因此得名,初霁的名字也有相似的由来,故而两人名字中虽都有“初”字,实则年岁相差颇大。
      像朔己和初雪这样的伴修弟子,不仅要天资高、品性嘉,还得与少主脾气相投。她们年少时陪伴少主修习,长大后亦要辅佐少主。相比其他弟子,她们获得宫中最好的栽培,同时也肩负着最重的责任,因此免不了受到更多规矩约束。朔己长时危一岁,为人稳重机警,办事可靠,深受时危倚重,然而初雪是个活泼随意的性子,虽然和时暮十分合得来,但有时候,着实令人难以分辨究竟是谁带坏了谁。
      如今夜这般情形,按照规矩,初雪便该敦促时暮歇下,要么至少也得陪在时暮身边,而非让她独自在门外吹风。朔己思及此,又想到时危平日的担忧,觉得有必要提点时暮几句。

      “二宫主,恕我直言,你如今已是一宫之主,对属下便不可太过纵容。”
      “为什么呀?”时暮不以为然,“我与初雪从小便是这般相处,我觉得随意些挺好的。”
      “如此不利于二宫主立威。”当初前代两位宫主突然失踪,时危仓促接手宫中事务,也曾不拘主从之分,因此尝到不少苦头,作为二把手的朔己对此记忆尤新,眼下才有此一提。
      时暮闻言噘嘴哼道:“我立威来何用?左右有阿姐在,我们都听她的不就好啦。”
      朔己皱眉:“宫主在时属下自然要听宫主的。可若宫主不在此处,或者如今日这般受伤昏迷,二宫主又当如何?”
      时暮听见“受伤”二字,又被刺中心事,对这个话题有些抵触:“朔己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像姨娘那般古板啰嗦了。”
      朔己一噎。

      “先不谈这个。”不等朔己回过神来,时暮便转移话题道,“今日石椁中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朔己见时暮如此,知道再说无益,便顺着她的话答:“回二宫主,记得清晰。”
      先前顾及着有外人在场,朔己不便多说,言语间隐去了许多细节。时暮既然问起,她便如实答道:“石椁内有一重木椁,两重木棺。木棺外裹了一层革棺,已烂得差不多了。棺中的尸骨是个女人,便是墓主人,约莫三十来岁。棺椁之间另有一小棺,里边有一具陪葬的女童尸骨。那些盛着绿膏的青铜小鼎也置于其间,其中九只为列鼎,其他陪葬品皆被拿走了,那些小鼎许是因盛有绿膏而被留了下来。”
      时暮边听边点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据棺内机关损毁的痕迹看,此墓应在很久以前便被人摸过了,但确切时间难以断定,或许几十年前,又或许是上百年前。”朔己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属下略有疑惑……”
      “什么疑惑,说来听听?”
      “依彩绘风格与置人殉棺这点看,此墓应是一座西周墓。按周制,重椁三棺,按理是诸侯夫人之墓。可若是按照墓葬位置、规模,以及列鼎的数量看,又更似周天子后之墓,其中矛盾之处,令人十分不解。”
      “唔……”时暮沉吟片刻,托着下巴道,“我读阿爹的手札,其中道东周时期礼崩乐坏,实际墓葬形制常与史载有所违背,但这西周墓……便不好说了。”
      “确有此说。或许此事得找到铭文方能得知。”
      “这个容后再谈,”时暮道,“我更在意那个坍塌的出口。若我没记错,那里土质很新,应是最近才塌的,令那两只镇墓兽得以出来伤人。可是你道这墓多年前便被摸过了,那时凶兽仍在墓中,可墓中却没有打斗的痕迹,先前那些人是如何做到不惊动它们的呢?而且盗洞打在何处?”
      “盗洞一事却好解释,”朔己道,“这墓是申字形,有两条墓道,而我们只走了不足一条。或许盗洞打在另一端的墓道上,或许在坍塌的土堆之后,又或许坍塌之处原本便是个盗洞,年深日久方塌成如今这般。”
      “至于镇墓兽之事,我也毫无头绪。世上能人异士众多,许是有什么法子罢。”

      时暮和朔己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地底下的细节,又聊起如何判断尸骨的性别与年龄,仿佛这是什么茶余饭后的闲谈。此时若有旁人在,怕是听完连觉也不敢睡了。
      而时暮却郁闷地嘀咕道:“真是的,我盼下墓盼了这许久,没想到墓是下了,却是被掳去的。仓皇逃出来,连捡漏的机会都没有……若这是某王夫人之墓,那旁边定是躺着诸侯王甚至周天子罢,也不知被摸过没有……”
      敢情这孩子沾了一身口水仍嫌不够刺激,还想着“故地重游”呢。朔己心中偷笑,面上却不显,只道:“既然王夫人墓被洗劫一空,旁侧的墓大约也没被放过。不过二宫主不必沮丧,我们这不是正要去金陵么?”
      “也是,”时暮这才恍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出神道,“据说那墓机关重重、凶险非常,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月渐西斜,人却无眠。

      卯时初,满月终于在远山中隐去了,东方泛起暖黄的霞光。井水是个农耕小镇,此时已有农人挑着刚摘的菜蔬荷锄而归,路边也开始摆起早点摊。朔癸休息了半宿,精神十足地出门打听合适的客栈。
      医馆边上一家早点铺的老板娘是个热心人,给朔癸把镇上的客栈介绍了个遍,一旁两个吃早餐的佣工也不时笑着应和几句。为表感谢,朔癸在这家打包了众人的早餐,还替两个佣工付了账。三人见他出手慷慨,俱是喜笑颜开。朔癸选了家医馆附近口碑颇好的客栈,要了几间房,又租了辆马车。
      时危仍在昏睡,只得由杨玦将她抱上马车,一行人转移到客栈,打算在此盘桓几日。

      时危睡到下午方才醒来,刚醒便喊来朔己询问情况,朔己便把昨夜发生的事,以及与时暮的对话一一汇报了。时危听完未置评论,只交代了朔己几句,便说要与杨玦说话,让朔己下去了。
      清度和清央给时危换完药便回了房。蛰星宫一行履行诺言,待她们十分周到,不仅替她们安排了最好的客房,还特地询问了她们的口味和喜欢的菜色。只是两人不重口腹之欲,道与诸人一般便好。
      时暮不敢去见时危,又关心她的伤势,便跑到清央房内问这问那。得知时危无甚大碍,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重重松了口气,又与清央闲聊起来。
      清度从时危那儿回房后便有些心事重重,见时暮找清央说话,便也过来打扰。
      聊着聊着,时暮发觉清度总是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疑问道:“清度姐姐,可是有何处不妥?你只管说便是,不用与我客气的。”
      “并无不妥……”清度踟蹰片刻,方道,“清度只是有所疑问。”
      “清度姐姐但问便是。”
      清央似乎预感到什么,连忙向清度使眼色,试图制止她。
      清度却仿若未觉,看着时暮,神色认真道:“不知,姑娘一行……可是那摸金校尉的后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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