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引》荔言

25、执念

　　“我自己来。”杜雁笙伸手想要去接药碗。她觉得自己很好，还没有虚弱到碗都拿不住的程度。

　　叶青青抢先一步接过碗，坐在床边吹着药汤，说：“我来给娘娘喂。”

　　杜雁笙看着她，无奈地说：“你也是，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跑到宫里来给我喂药。”

　　叶青青边吹着药汤边抱怨：“将军夫人有什么好的，那些什么夫人的，天天都在笑我是丫鬟出身，这不会那不懂的，我跟她们说不到一起去。”

　　杜雁笙不满地说：“她们算什么，我们上战场的时候，她们还在求各路神仙保命呢，现在日子安稳了，倒来对我们挑三拣四的。”

　　听出了杜雁笙的不满，叶青青赶紧说：“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的。孟大人的夫人就对我很好，她的娘家不在京城，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其他故人。我和她很投缘。”

　　杜雁笙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元州？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人议论我们。”

　　“好。只要娘娘愿意，别说元州，大漠我也跟娘娘去。‘”叶青青把勺子递过去，“但是还要先喝药。”

　　杜雁笙无奈地摇摇头，说：“拿你没办法。”

　　有了孩子以后，杜雁笙还是没什么变化，她不想见到沈怀，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去慧妃寝宫里，也不会去什么地方。

　　往常沈怀来见她的时候，她还能和沈怀说上几句话。现在沈怀来了，她也像没看到一样，做自己的事情，不管沈怀的存在。刚开始沈怀还会和她说话，后来也不说了，就这样陪着她也挺好。

　　“娘娘，你这样和陛下僵着也不行啊。”难得进宫的杜无疾，苦口婆心地劝着妹妹。

　　杜雁笙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哥，不用说这些。他要废后也好，杀了我也罢，我都无所谓了。”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孩子想一想。你要为他搏一个前程啊。”杜无疾觉得妹妹有些陌生，似乎失去了以前的活力，但他只当是有了身孕后太累。

　　“他的前程，他自己搏。”杜雁笙把书丢到一边，抬头看着杜无疾，露出了笑容，“哥，我已经为杜家拼了一个前程出来，我太累了，走不动了。”

　　杜无疾叹了口气，坐下来，劝她：“好，不为了杜家和孩子。你想想自己。你和陛下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真的舍得吗？我知道，当年陛下怀疑你伤了你的心，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要放下了。当年陛下是不得已，现在朝局稳定，不会再有以前的嫌隙了。”

　　“可是他杀了父亲。哥，你也能放下吗？”

　　杜无疾皱起眉头，说：“娘娘，你怎么会这样想。爹是意外落水，和陛下没有什么关系。”

　　和往常一样，沈怀来陪杜雁笙用晚膳。杜雁笙难得地给沈怀盛了一碗汤，笑着说：“我很喜欢这个。”

　　“喜欢的话就吩咐小厨房多准备些。”沈怀把碗放到了一边，给杜雁笙夹菜，“你最近瘦了很多，多吃些，别饿着自己和孩子。”

　　杜雁笙看着沈怀，问：“陛下怎么不喝汤？”

　　“我想起还有奏折没看，晚些再来陪你。”

　　“你是怕我做了手脚吧。”

　　沈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杜雁笙。

　　杜雁笙倒也不在意，拿过那碗汤，自己喝了下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真可怜，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杜无疾再次进宫的时候，杜雁笙直接说道：“哥，我们再不动手，只有死路一条了。”

　　“娘娘，你疯了。”杜无疾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要是让人听见了，这可是大罪。”

　　“这江山，本来就是我们家一手扶他上去的，现在也不过拿回来而已，我们家往里给了多少银子。他的第一个兵力也是我们筹银子组建起来的。现如今居然这样对我们，如果再不动手，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和弟弟。他不仁，我不义。”杜雁笙握紧了拳。

　　从知晓父亲离世的真相开始，她就有直觉，沈怀不会停手的。如果她生下皇子，沈怀只会更顾忌杜家。

　　听到弟弟，杜无疾的表情有些奇怪，杜雁笙坐下来，平静地说：“说吧，弟弟出了什么事，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杜无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告诉妹妹，弟弟杜无患回京以后，被奏私吞军费，被拿了兵权打入了狱中。

　　杜雁笙的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轻声说：“你看，他还是下手了。我们再不动手，就真的只有死了。”

　　不过她很快她明白了哥哥的无奈，起身说：“不过哥哥还好，做不了国舅还能继续做驸马，没什么好担心的。”

　　“娘娘，你很快就会有皇子，为何还是放不下执念？”

　　“执念？”杜雁笙冷笑，“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当年明明是我们一起打下的江山，为什么如今我们都要看人脸色。他一句话，就把弟弟关起来，明天是不是他一句话，我们的命就没了。”

　　很久后，杜无疾才开口，说道：“给大哥一点时间考虑。我不能不顾及公主的想法。”

　　杜无疾临走前，杜雁笙叫住了他，说道：“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难公主的。她是我的家人。”

　　杜无疾停下了脚步，但没有转身，很快就匆匆离开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

　　杜雁笙的心也是。

　　她想起很多年前，沈怀曾对她说过，等到战事结束，就与她回到元州，平静顺遂地过一生。

　　杜雁笙知道，当时沈怀说这句话是真心的。只是命运的风将他们吹到了今日的处境，当初的誓言，怕是早就消失不见了。

　　杜雁笙把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疯。相反，杜雁笙很冷静。她知道，沈怀会对她和孩子好的，但是沈怀也不会放过哥哥和弟弟。她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地一边做着什么六宫之主皇后娘娘，一边看着哥哥和弟弟受苦。

　　她想要再赌一次。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杜家一步一步地走向既定的结局。

　　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杜无疾一直没有进宫，杜雁笙也不着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直到她收到杜无疾的信。

　　杜无疾愿意帮她，唯一的条件是，不要让公主为难。

　　“还真是夫妻情深。”杜雁笙自言自语，把信放在攒动的火苗上。

　　看着信纸一点点消失，杜雁笙的心也安了下来。

　　可惜，她和沈怀所谓的夫妻情分，早就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