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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碗清脆的碎裂声刚停,太子居所博望苑的人声却起来了。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整个人都向下在床上扑倒成大字状的盛承安,抱着枕头睁开朦胧的双眼。

      此刻他被这不知道是在叫活人还是唤死人的声音吵醒后,心头想得不是什么绿豆糕梅花糕海棠糕,也不是雪梨银耳八宝粥,而是如何在保全自己仁慈善良的名声的前提下,去缝上元宝的嘴。

      咦?不对。

      他好像没有什么好名声来着。

      世人皆道当今大盛的太子殿下,骄纵任性,肆意妄为。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正是轻狂不上进,胸无半点墨。

      此刻“骄纵蛮横”的太子殿下微眯着眼暗自点头,如此看来,便不必在意什么狗屁名声了。

      名义上的东西解决了,但缝嘴这件事应该让谁去干呢?

      高爷爷太老,眼神不好,容易缝错位置,到时元宝那小胖子定要叫苦连天。要不让彩织上好了,反正她整日也喜欢欺负小胖子,手上功夫也稳当。

      盛承安翻了个身,摇了摇头,又想到,彩织虽说嘴上烈得不行,但其实十分心软,到时候定然下不了狠手。

      哎……

      算了,且留着小胖子的嘴,帮他解决他吃不完的美味吧。毕竟美食无罪,怎能浪费。

      在他心里过这一溜的念头的时候,元宝的胖手已在帘子上戳了好一会儿了。

      盛承安瞧着那金色帘子上晃动的黑影,突觉有点饿。

      要不中午吃雪豆炖猪手好了……

      “太子殿下?”

      这会声音弱了些,满是试探与不安之意。

      盛承安,伸出一只脚把帘子扯开,光顺着缝隙溜了进来。

      他揉揉眼睛,使得它们刚睁得开了一些,猛地突然就被元宝的大脸占据全部视野。

      盛承安黑了脸,强忍住踹眼前人一脚的欲望。

      我不喜欢……

      “吃猪头。”

      糟糕,一不小心将心声说出口了。

      元宝听着太子殿下今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有些疑惑地挠挠头,而后问道:“殿下,不是从来都不吃猪头的吗?”

      接着他又恍然大悟一般,欣喜地说道:“难道是像彩织姐姐说的那样,殿下要吃哪里补哪里?”

      盛承安摊开双手呈大字状,望着正上方的床幔,了无生趣地想:古人云,见贤思齐焉。照他身旁的人看来,他这太子殿下是怎样都不会是个聪明货色吧。

      他闭着眼又假寐了一会儿,等到元宝呼哧呼哧地将一大堆的洗漱用具都搬过来后,他才打了个哈欠,终于从床上坐起来。

      “今日是第几日?”

      元宝放下手中的水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第一页,回他:“殿下,今日是第二十日了。”

      没错,大盛的太子殿下,由于当街阻拦八百里急报,又气病了他的母妃俪贵妃娘娘,被皇帝陛下罚禁足三十日。

      皇帝陛下的原话便是:“太子顽劣,加冠礼之前,罚其在博望苑静思己过三十日。”

      需要静思己过的太子殿下望着圆润的元宝小太监双眼无神地想,这猪头,不是,元宝这家伙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在数日子这个功能上还是挺有用的。

      但等他抬头仔细望着那个本子的封面,左半边的眉毛忍不住抽搐起来。

      只见那本子金色作底,在左上角有处白色框子,龙飞凤舞地写着:“大盛太子殿下禁闭日记”几个大字。

      “付!元!宝!”

      等彩织进来一看,偌大的珍宝殿乱作一团,近内殿的门口,水和牙粉撒了一地,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脚下竟然是黏糊糊的。

      于是她出声小心地询问了一句,“殿下?”

      没人理她。

      她绕到内殿一看,尊贵的太子殿下坐在铜镜前扶额坐着,元宝一边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一边给太子束发,那擦脸用的帕子倒挂在他的头上,活脱脱一副任劳任怨的小媳妇样。

      彩织又更轻声了些,她悄悄走到元宝身旁,戳了戳他的肩膀,刚想问他又怎么惹殿下生气了,结果“元”字刚出口,就被元宝的一声惊呼直愣愣地吓住。

      “啊啊!!!”

      元宝内心里一边埋怨着太子殿下,一边感叹着手中的头发真是顺滑,不愧是他千方百计问了太医院的小圆子才得出来秘方养出来的好成色。

      他正骄傲自豪着,肩膀就被一戳,用他那只剩下半只能瞧见外面的眼睛,望见了铜镜里突然多出的身影,顿时被吓了个够呛。

      “付!元!宝!”

      打盹的太子殿下,经过一番打闹之后彻底清醒了,他幽怨地望着彩织,朝着铜镜虚弱地挥了挥手。

      彩织徐徐一拜后,站起身,将手里端着的布尺放到桌上,待元宝将太子殿下的头发束好后,瞧见她在镜子旁的匣子里挑挑拣拣,嘴里还念叨着:“殿下的发冠样式也该换一换了。”

      元宝将头上的帕子拿下来,整齐地叠好,顺着彩织说的话朝又趴下去的太子殿下问:“殿下想要什么样式?”

      盛承安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无力地回:“想吃胭脂鹅脯。”

      元宝眼神一亮,不自觉地舔舔嘴唇,然后一脸渴望地瞧着彩织。

      彩织望着两个馋人,无奈地笑笑:“好好好,今日就做胭脂鹅脯,只是殿下要今日乖乖的配合我量尺寸。”

      她说完后,便拿起一旁的软尺,将太子殿下从凳子上扯下来,让他端端正正地站好,将需要的尺寸量完之后,瞧着一旁的元宝也把之前的残局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她便拿起东西,准备出去了。

      不知怎的,太子殿下忽得轻咳了一声。

      元宝听着这声摸摸脑袋,他瞧着彩织脚刚踏出殿门一步,咬咬牙便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瞧他跟出去了,便在殿里从书桌前溜达到门口,只是不知道那小胖子是不是追出去得有点远,他将门扒出一个缝隙都没听到,还差点被宫门口的眼尖侍卫给发现。

      总之他等了好一会儿,把元宝先前放在餐桌上的糕点和菜羹都吃得七七八八了,才听到元宝的喘气声。

      他瘫在书桌的椅子里,腿翘到桌子上,懒洋洋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元宝从怀里小心地捧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然后开始叫苦,先说他如何费尽心思地编理由,又如何被彩织连环地追问弄得胆战心惊,又说他许了多少苦力活儿才最终骗得,不是,将这些东西弄回来。

      太子殿下把腿放下,将那些瓶瓶罐罐挑挑拣拣,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所以你找的什么理由?”

      元宝骄傲地说:“我说最近东宫不是不准出门吗?隔壁的小花这些东西没了,找我借一借。”

      太子殿下的手停在半空,眨了好几下眼才缓过来。

      “第一,你有没有想过东宫关禁闭跟隔壁不能出门有什么关系?二来,你说的隔壁是崇文馆还是詹事府?哪里来的宫女叫小花?即便真有个宫女叫小花,你觉着是你认识的宫女多还是彩织认识得多?”太子殿下扶额长叹,发出最后的疑问:“最后,人家没了胭脂水粉,为什么要找你一个太监借?”

      元宝默然站在原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委屈地说:“可是,殿下,您只让我像彩织姐借这些玩意儿,却没告诉我该如何借啊……”

      盛承安点点头,自省道:“是我的错。”

      终究是他高估了。

      他摇摇头,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元宝坐下。

      他想着即便彩织知道其中有些猫腻,以她的聪明才智也定能想到此事定然是他授意的,而她既将东西借了来又没戳穿,便是默认为他守口如瓶了。

      元宝在原地扭捏了一会儿,还是一屁股坐到了盛承安旁边。

      承安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元宝,洗脸了吗?”

      元宝肯定地点点头:“放心吧,殿下,奴才今日洗得可干净了,绝不会污了殿下的慧眼。”

      承安欣慰地点点头,双手捧起元宝的脸,左右审视了一番,瞧着确实还算不错。

      他又戳了戳元宝脸上的酒窝,说:“还算清秀。”

      元宝不好意思地想要埋下头,却发现被太子殿下有力的手托住怎么也下不去,他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悚然,他颤抖着问:“殿下……”

      承安粲然一笑,轻声道:“元宝,今日便让彩织姐知道,为啥宫女要找你借胭脂水粉吧!”

      “殿下!!”

      东宫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吼声,门口站岗的侍卫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此等情状,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元宝公公的吼声,真是愈发凄惨啊。

      他们在心中鞠了一把同情泪,想着日后元宝公公若下次再想贿赂他们出宫,可以考虑少要上一点银钱,算是体贴他的不容易了。

      而在东宫珍宝殿的正东方,膳房里提着鹅拔毛的彩织用胳膊肘蹭了蹭鼻子,自言自语道:“怎么鼻子这么痒?是谁又念叨我了?”

      她摇了摇头,又继续与鹅作斗争了。

      此时的宫门口,北军的执金吾林如风在一溜的皇城守卫军前,左右徘徊个不停,嘴里时不时地叹口气。

      终于他的副手别邵上去问了声:“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解决不了?说出来,咱们兄弟伙帮您参考参考。”他说完后,眼神忍不住往林如风的屁股上瞧了瞧。

      林如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他黑着脸,狠狠地敲了别邵的肩膀一下,咬牙切齿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混小子皮子痒,欠操练,正好我最近觉得武艺有些生疏,不如今日便去校场练练手吧。”

      别邵急忙摆手:“大人,您屁股上的伤刚养好,就急着去校场,到时又伤到了可怎么办?”

      林如风朝他脑门就是一掌,骂骂咧咧把人赶走了之后,才坐到一旁铺着软垫的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一饮而尽后,才闷闷地想到:那日长安街上,他将八百里急报当众宣告后,皇上知晓了便罚了他三十臀仗,弄得他养伤养到最近才能下床。不过听闻那位也是被罚了禁足,还需十日才能出来。

      不过……林如风摸了摸胡子,挑了挑左眼上的眉毛。

      他原本以为那个“安”字,是指安王殿下,所以瞧见那位元宝公公的时候,难得让他有几分诧异。

      在听闻那位殿下被罚的消息后,他心中就更多了些令人琢磨的思绪。

      林如风摸了摸腰旁佩的剑,右手端起空荡荡的茶杯,左手摩挲了几下脸上的胡须。

      他想到出了未央宫后,他展开那位递出来的纸条后,瞧见上面写的字,还有那驾马车上的随风摇摆的红灯笼上的那个“安”字,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如风抬起头望着上面高高挂着的艳阳天,嘴里哼出几个小调。

      他想。

      “哪里有不落的太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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