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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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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摘兰殿。
“娘娘,绿豆糕已经蒸好了。”一名容貌姣好的宫人从殿门迈着小步走了进来,朝着铜镜前头坐着的美貌女子禀道。
那铜镜前的女子没回头,只是问了句“陛下爱吃的黄金酥也备好了吗?”。
她正用银梳一缕一缕地将发鬓捋好,等到每一缕发丝都规矩得如丝弦一般后,她才把视线从头发上移到脸上,仔细瞧了瞧镜中人,缓缓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
宫人又答了声是,从桌上流光溢彩的首饰盘里,选了一只紫玉做的簪子,在发髻旁比划了一下,冲着镜子里笑着的女子问:“娘娘,今日戴殿下在您生辰的时候送您的簪子怎么样?奴婢还记得此簪名为“紫烟簪”,‘日照香炉生紫烟’,奴婢瞧着这簪子就觉得仙气邈邈,最是配娘娘这天上仙了。”
女子歪了歪头,瞧着那簪子是觉得不错,但望着镜子里照出的茶色长裙,摇了摇头。
她轻咬下唇,环视了桌子一圈,仍未选到合适的。
“娘娘,申时要到了,陛下该来用膳了。”
女子点点头,仍在纠结,但忽得仰起头望了望门口,瞧着房里确实只有她们二人后,小声问道:“白芷,今日外面可有什么事?”
白芷向她站近了些,小声回道:“今日陛下在御书房阅了一日的奏章,晚些时候,禁军统领林如风带八百里急报入宫,陛下圣心大悦。”
听完这个消息,那女子扬起一个笑容,而后转身望回镜子喃喃自语道:“定是潼关大捷的消息。”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双眼一亮:“将陛下赠我那只‘醉春烟’找来。”
白芷不解道:“那簪子娘娘不是一直小心地存在库房吗,怎么今日突然想戴那只簪子了?”
女子摸了摸未着一物的发髻,看镜中人略施粉黛便已倾城的样貌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从那镜子前扶着白芷的手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水榭边的杨柳说道:“这是陛下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意义非凡。”
她斜靠在窗旁搭着软毯的卧椅上,狡黠一笑:“最适合今天这种日子了。”
白芷看着她的笑容无奈地撇撇嘴,为陛下深鞠一把同情泪。
“快去看看我儿怎么还没来?哼,这小兔崽子肯定又跑到别人家门口去了,瞧着外面的雪才化完没多久,就跑到外面野上一整天,也不知有没有受凉。”她担心地蹙了蹙眉,手摸了摸窗台上的露珠,又说道:“白芷,你再去叫厨房煮碗红糖姜茶温着,等那兔崽子到了,就给他端上来。”
白芷应了声好,正想吩咐下去,却被拽住了衣角。
“看着他喝完才准进屋子。”
白芷无奈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屋,朝着外面候着的丫头吩咐了几声,就连忙去了库房取了簪子回来。
只是她刚取了簪子回来,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呦,”白芷揉了揉额头,瞧着面前的肉墙,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起了拳头,“元宝!你怎么又杵在过道上,你说说你这都撞我几次了?”
元宝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朝旁缩了缩身子,弱弱地说:“白芷姨……您别打我,这回真不是故意的!”
白芷闻言怒道:“那之前几回便是有意的了?”
元宝急忙摆手,向白芷指了指坐在廊椅旁吃着糕点的人,委屈地闭着嘴,看着白芷的袖子里缩着的一团粉拳更加不敢言语了。
白芷朝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脸上的怒容瞬间转为笑容。
“殿下,您到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娘娘可等您好久了。”
她望着那人嘴上粘着的碎屑宠溺地笑了笑,而后从怀里拿出帕子,给人擦了擦嘴:“殿下,您怎么吃着回来了,摘兰殿里娘娘特意给您备好了您最喜欢的绿豆糕,您现下吃了这么多,到时候可得辜负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被唤作殿下的那人,嘟嘟嘴,接着白芷给他擦嘴的姿势,拱进了白芷的怀里,撒娇道:“白芷姨,您别怕,到时我就算把肚子撑破了也得把娘做的糕点全给吃完。”
白芷伸出手,想要揉揉怀里人的头,但想了想,又把手放回了原处。
“殿下都要举办加冠礼了,还这般小孩子行径,怕是陛下和娘娘又要念你了。”
那人用少年的嗓音小声嘟囔了几句之后,忽然重复了几遍“加冠礼”,而后猛地站起身来,把手上的糕点一股脑塞到元宝手里,掀开长袍下摆,朝内殿奔了过去。
“娘!”
只是他脚刚跨出去,肚子就被一只玉手挡住,他转身讨好地看向白芷,嘟起下唇,显得可怜巴巴的。
“娘娘吩咐奴婢,要看着殿下喝完红糖姜汤才能进去。”
“可是……”
“我听说今日殿下在长安街。”她这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双手摊到她面前。
“白芷姨,我喝还不成吗?”
白芷把元宝扯过来,让他双手捻住那人的衣袖,留下一句“好好呆在这儿,你们俩都是。”就摇曳着发上的珠花,走远了。
留下两个人站在廊里,面面相觑,叹出两口长气。
“元宝,我要行加冠礼了。”
“是呀,自太卜为殿下算出冠礼日期后,东宫上下年前就在为殿下的加冠礼做准备了,高爷爷这段时间看内务府送来的礼单眼睛都快瞎了……还有彩织姐姐,整日缠着我问殿下喜欢什么样的花样,我……”
“停!”太子殿下不耐烦地伸出手按在元宝脑门上,而后嫌恶地收回手,在元宝的胸口擦了擦,掀起衣摆刚想走动两步,就被袖口处一股强力拽了回来,他转头怒目而视,元宝低下头,悻悻然指了指白芷离开的方向,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松。
“你这怂货!”
嘴上不饶人,但太子殿下的脚还是往回挪了挪,元宝瞧着地面的眼睛珠子在眼眶子里滚了一圈,心里想着,殿下还不是同我一样。
等到白芷端着碗过来,看着人把碗里的汤水喝个精光后,才用眼神示意元宝,让他把手放开。
这一放,便如放走了脱缰的野马,一人一宝,在后面瞧着人往殿里冲,都无奈地笑了笑。
“殿下怎么还像个小孩子。”白芷摇摇头,把空碗递给元宝,让他送回小厨房,便也朝着内殿走了过去。
“小兔崽子回来了?”
大盛朝的太子殿下,听着这个称谓,进殿的脚悬空在了门槛上。
“娘,你怎么还是如此唤我?好歹我也是要加冠的人了。”
“怎么你岁数大了,就不是兔崽子了?”
太子殿下还是踏入了摘兰殿,望着窗边斜卧在美人榻上的美人,恭敬的施了一礼,才脱下外头罩的袄子走到窗边。
“怎么说我也是龙崽子,”他搓搓手,坐到椅子下放鞋子的短阶上,把头埋进毛毯里,长舒一口暖气,朝美人讨好一笑,“再不济,也是狐狸崽子。”
“哼,没大没小。”美人嘴上嫌着,却从怀里掏出手帕,擦去怀里人发上的水汽。
白芷在他们谈话间便早已进来,将从库房取来的“醉春烟”,小心地插在美人的发髻里,而后退在一旁,看他们说笑。
等到房里的红尘香燃了好一会儿,那美人才摸摸毛毯下的脸蛋,确认人真的暖和过来了,就把那毛毯一收,使得蜷缩的人只好乖乖地坐立起来。
“娘……”
“行了,别再修炼你那伪声之术了,给我好好说话,不然你父皇来了,到时看着你这副模样又要念叨,我可不想给你打圆场。”
这理由够分量,于是太子殿下摸了摸喉结,轻咳了几声,缓慢站起身,退到茶席的位置,乖乖坐好。
“知道了,母妃。”
这一句不同于之前的少年音色,竟是一声清朗的成年男子的声音。
听着这声,美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蹙眉抱怨道:“也不知道你整日里都在搞些什么名堂,就喜欢学这些奇奇怪怪的伎俩。”
“还不是为了哄母妃高兴。”
他还想说点俏皮话,却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嘴巴便警觉地闭上。
“又说什么哄你母妃了?说来给朕听听。”
他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一阵明黄朝殿内走来,他眼神一亮,立刻站起身行礼,“父皇。”
来人正是大盛天子,只见他一身金色长袍外罩黑裘,头未带朝冠,发也只是简单束起,只是鬓间染了几缕白丝,瞧上去不像是一国储君,更像是个文弱书生。
他见太子弯腰,轻轻扬手示意其不必多礼,朝旁递了个眼神,竟是在门口便欲卸了裘衣,里头坐着的美人听着前头那句话便起了身。
她扶着白芷的手坐起来,不等到白芷将她的鞋穿好后,就有些着急地朝到门口走去。
“陛下,怎的在外间就脱去外衣,受凉了可怎么办?”她嘴里念叨着,脚下却差点没停住,险些滑倒,幸好皇帝急忙上前小心地扶住她,待她站稳了之后,又把人揽到怀里疼惜地问:“琦儿,有没有伤到脚?”
美人抚胸舒气,摇摇头小心站稳,搀着皇帝的手臂走到暖和的地方才帮他脱下长裘。
皇帝略微低下头,方便她动作。
待她宽到袖子的时候,皇帝才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子,皱眉问道:“是不是你方才来摘兰殿的时候,鞋上的露水未干就进殿了?”说完这句,又看向一旁的白芷,“你竟也没有注意到那地下湿滑,如此使得你母妃摔伤了可当如何?”
他问得有些急,听起来气息不匀的模样。
美人连忙劝到:“陛下别担心,臣妾无事,只是方才在塌上睡得有些昏沉了。”
谁料此话一出,又引起了新的担忧。
“是身子不适吗?”皇帝又望向白芷,问道:“可有唤御医?”
太子殿下在旁边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望着眼前司空见惯的场景,思绪飘远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嫉妒,却不是因为在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