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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阿七 ...


  •   我为保护齐夏而生。

      我的父母从我还小的时候就这样跟我说,而年幼的我只能记住这样的话,每天在齐夏身边,然后带着这样的使命去了基地。在基地的训练成长让我对我的父母产生了更多的不满——我根本就是工具,我根本不属于我自己,也不属于他们,我是他们为了保护齐夏而生下来的孩子。

      这样错误的认知让我对他们产生了怨怼,连带着齐夏我也看不顺眼;每个月从基地回来时,面对齐夏的笑脸我也感到厌烦,但更不想面对的是我的父母。每次回来以后无视齐夏软磨硬泡要我带他回家的要求,没有踏进家门一步。

      我就这样躲着躲到训练快要结束,那个月到齐夏家时,齐夏没有像平常一样跳来跳去的等我,而是蹲在地上,双手环住膝盖,眼睛楞楞的盯着地面,我走近他看到我的靴子才抬起头来。

      我看着他眼眶红红的,他以前叭叭的功夫像是消失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只知道小声的叫着我的名字,“阿七,阿七...”

      我父母去世了。基地消息闭塞,而战争仅仅只在两天。他们在赫加的分部谈判时,政府的外交人员被杀了,政府在他们交涉时就派出轰炸机,我们被拙劣的计策耍了一手,损失了一个分部的大楼、上百特情、工作人员,其中还包括十几名研究人员。这件事情对研究所损失极大,齐夏的父亲因为这件事和赫加政府撕破了脸皮,曝光了几起恶性.事件,政府的形象岌岌可危。但是,他的手足,我的父母也不会回来。

      生死之间的距离是我们无法逾越的。

      我家离齐夏家很近,我爸妈在我回来时基本上都在齐夏家,然后晚上用过餐和我爸妈聊天到很晚才回去。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他们的房子了。进门之后就看到鞋子随意放在玄关,看来出门很急啊;我往楼上走,发现走廊里楼梯上布置的照片,有我小时候的,还有我父母、齐夏父母、他们朋友的合照,有我在没离家之前的合照,还有我离家之后的照片——训练时拍的照片,还有在和齐夏一起时拍的。我往前走,看到一扇门上写了我的名字,那大概是我的房间。出乎意料的干净,无论是书柜桌椅,灰尘很薄,床上的枕头、床单、棉被,都还有着洗衣粉的味道,我走到窗边,能看到院子里的花园,很美。靠近门的墙上有一扇储物柜,储物柜上下三层,除了最下面中间的一个隔断没有东西,其他每个隔断里都有着一个礼物盒子,我看了看中间那个空着的,里面本来应该放了什么才对。我看着那一墙礼物,整洁干净的摆设,还有满满的衣帽间,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心里的悲伤几乎要压抑不住,我转身,逃似的出了房间。

      我走到走廊深处的窗边,向外看看平复了心情,准备回齐夏那里了,他说如果我没在六点前回去的话,他就来找我,但我看着父母房间的门,却控制不住的握住了门把手。我几乎立刻就还原出当时的场景——男人懒懒的躺在床上,眼神可能是温柔的看着在写字台边写着信的女人,不多时,便起身走到女人身边,与她耳鬓厮磨;女人放下笔,按照她的性格可能会害羞吧,但这份小女人心思很快便被紧急的任务打破,他们飞快的收拾了装备,出了家门。我看着桌子上那不大于我房间储物柜的小箱子,目光便被那封几乎还没有开始的信所吸引:

      给阿七:
      上次写信感觉都过了好久啦,可我还是没有勇气把这些交给你,小夏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他昨天又给我带了你在基地的照片,说了好多你在基地的事情,还有和他一起的趣事,真好!你爸爸说我这么经常给你写“情书”,他都吃醋了,但转眼又要我写:阿七!我

      “我”字儿都没写完。

      真是的,已经没机会写了啊。

      我看着那一盒子信封,还没看那内容是什么,却已经觉得心脏无法承受了,我想起我忽视每每齐夏为我和父母之间关系所作出的努力,回避每次在家庭聚会时他们看向我的眼睛,视他们为空气,面对齐夏父母对我的劝慰为无物,固执的把自己当做受害者。我为我的无知愚蠢自大幼稚而感到悲伤痛苦,而现在我只能被齐夏拥抱着,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像鸵鸟一样,做一些愚蠢的逃避,无法弥补,就只能用懦弱的眼泪悲伤,无力的吼叫痛苦掩饰我的罪。

      那天,我埋着头在齐夏怀里睡着了,醒来抬起头,齐夏还维持着昨天的姿势抱着我,眼睛里的血丝告诉我他一直都没有睡着,我身上披着他的外套,他盯着我,“我不抱着你你就掉了!”

      我无言,缓缓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走了。”

      我走到桌子前拿着那一盒信,走到楼下了,发现齐夏还没有跟过来,我倏地想起什么,飞快跑上楼,果然,齐夏还跪坐在那里,还偷偷的抹眼泪。

      我一把抱起他,把他扛在肩上,避免活动他的腿,“哭什么,怎么不叫我。”我在他腰上轻轻拍了拍,“不许哭了。”说完,齐夏却不憋着了,哭完甚至还用我的衣服擤了鼻涕。

      好。还是那个混蛋。

      我每月休息时间不过一天,今天回到齐夏家也马上就要走了,但最近非常时期,齐夏父母不在,只留下几人保护,我不放心,便把齐夏还有那一个信盒,带到了基地。生活不会因为等待你缓解情绪,我们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多,齐夏越来越需要我去保护,而且我现在只有齐夏了,我为保护齐夏而生。我的体能训练基本完成,也执行通过了考核任务,剩下的也只是一些理论学习,再往后,齐夏说我每次回来都感觉更加凌厉,他都不敢和我闹了,我意识到,我还太年轻,刚从修罗场出来,都不会掩饰自己锋芒。我有时也会帮秋哥做任务,无非是一些暗杀的工作,他太忙了,齐夏爸爸准备让他接手后,他便一直很忙,每天的生活不分昼夜,但我只是偶尔帮他,我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保护齐夏。

      齐夏在齐夏妈妈教导下,在医学方面产生了令人侧目的天赋,我虽然一起学,但齐夏更超前,我处于能听懂,讨论的阶段时,他已经掌握再创造了。他是大家的开心果,除了他爸爸,谁都喜欢他,他爸爸对他更多是嫉妒——因为齐夏妈妈。而齐夏生于这种家庭,没有出生入死的伙伴,没有不论生死的训练,齐夏无疑是寂寞的。他的寂寞太深,他的自卑太无解——家人是那么强,他却只能被我保护。他每天把小姑娘,阿姨们哄得心花怒放,到处找新奇的故事,他演的那么真,住宅区里只有一个姑娘看出了他的寂寞,我有时都被他骗去了。

      他到处找能一起交流的人,但总是不能长久,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么有趣呢?经历丰富生活多彩的垂暮老人讲他一生的故事也不过一周罢了,更别提人类生性善变,爱意也不会长久,但还是有相爱的人,长久的情感让齐夏着迷。我无法帮助齐夏排解他的寂寞,我们之间看似亲密无间,其实隔着一道鸿沟,那是齐夏心里过不去的坎,他一直觉得没有让我和我父母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是他的错。

      这个傻子。

      他连武器都没怎么碰过,生活周围也是单纯的人,研究所的血腥离他太远太远,他根本不能知道他的存在于我的意义。

      但我也无法帮他解开心结,我若是说起这事,他一定笑嘻嘻的反过来安慰我,而且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心结。齐夏是个贴心的人,他对人耐心,每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这么觉得,他的细心从喝水这件小事都能让人感觉到,这样的重视会让对方觉得开心,明明是个小孩儿,却更加成熟,对老人小孩儿都是。再加上他本身便风趣幽默,跟别提样貌家世,他才十岁,追他的人从女的到男的,从六岁的到三十岁的,桃花令人侧目。而齐夏对感情却异常执着,我以为齐夏就会这么一直在现实中,在网络上寻找下去,但有一天,一切都变了。齐夏的目光又被吸引,这种情况很常见,而这次却又不太相同,他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产生了超乎以往的兴趣,并且想让他的网友了解他。唯独这一次,我觉得齐夏可能栽了。并且我潜意识里觉得,Jemine可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果然,齐夏和Jemine联系了四年,大部分还是齐夏主动。

      生活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几乎让我忘记了血腥,便再一次让我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霍尔医院。

      当时霍尔金斯顿对齐夏的热情让我感到异常,但还没等我调查清楚,齐夏已经决定要去了,有车子来接,我为以防万一便和他一起去,车上的人都是普通人,我根本没有警惕,而意识到出问题时已经太迟太迟了。

      他们对我们的了解过于清晰,我第一反应便是:出了内奸。随即我没有办法思考了,现在我和齐夏自顾不暇。他们带着我们的定位芯片制造我们还安全的假象,甚至还清楚我每次向齐夏父母汇报的频率。

      齐夏不肯做手术,他们便往我身上打东西,我的身体被各种病毒控制的一团糟,他们让我看他们用我威胁齐夏的视频,让我看齐夏是怎么杀掉那个医生,让我看齐夏眼神木然把人的器官掏出来。我后来尽量在玻璃房里让自己显得舒适,我害怕他们会把我在玻璃房里的痛苦给齐夏看。齐夏后来乖乖做手术了。他也得到了看我的机会,我看着他强撑的样子,我又有点受不了。他所有的手术情景我都看,我看到他的害怕,看到他看着手上的血在手术室里吐出来,但我还是那么庆幸他们需要齐夏的脑子和手术操作,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往齐夏身体里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在这里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尽量保存力量,我相信齐秋,也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把宝压在Jemine身上。

      齐秋终于来了。机动小组想先救了我和齐夏出去,我看着齐夏,敌人太多,齐秋在等我们出去然后把基地夷为平地。于是我让机动小组带着齐夏,我一路往出走,一路杀了我和齐夏所在1号室的所有人,有看守基地的雇佣兵,有医生,有病人。

      齐夏没有杀人,都是我杀的。

      我还看到一个相熟的杀手,那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虽然用重情义来形容在通缉榜上的罪犯很奇怪,但我在之前的任务中和他有过接触,确实如此。但我也杀了他。

      我在把齐夏带到齐秋准备的直升机边时,便不想再撑下去了。但我很想再抱抱他,在他怀里躲一会儿,就像之前在我犯下错误他抱着我那样跑到他怀里,那样好像我就能把我犯下的错逃掉了一样。

      我听他呆呆的说着要给我换肺,简直胡扯。我的嘴巴不自觉的往上翘,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这个傻子,我的罪孽够深啦,别再给我安罪行啦。

      我这一生犯下两桩错误,都无法挽回,无法弥补。

      我救齐夏的次数再多,都抵不过这个错误。

      我太懦弱,我见不得齐夏失去,失去,失去什么呢,都到这时候了,还是太笨。

      但终究不想让齐夏为了我,去,去杀人。

      齐夏做了两个月噩梦,该醒了。

      齐夏,做噩梦是什么好事儿呢,快点从噩梦里出来,回到现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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