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总是那么穷》一心棠

3、逃荒记

　　村里人目光都聚在两人身上，看到那个被啃得有毛刺的树条，许多人低下了头，再看两人一身着装，麻布料子破破烂烂，连双像样的草鞋都没有，全身乌七八黑的。

　　一看就是可怜人，但是这可怜人多得是，他们没能力全救啊，谁来救救他们呢？

　　他们不给，两个小孩从他们这也抢不到吃的，跟着就跟着吧，后面别的村有人饿急了吃孩子的事他们也听说了。

　　余晴两人皆是脑袋大，身子小，周家村人各个身强体壮，孩子们这几天虽然瘦了，但是也没到皮包骨的地步。

　　到底是于心不忍，有人小声说：“跟着就跟着呗，能咋滴。”

　　这人一出声就被旁边的婆娘打了一下。

　　本来大家都有些动摇。

　　周愣子娘说：“想跟就跟呗，反正我没有粮喂他们。”

　　余晴看到众人松动，连说：“不吃，不吃，我们自己找吃的。”

　　木头跟着说：“不吃，不吃。”他像个小喇叭，说话的声音比余晴还大，稚嫩颤抖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里。

　　村里有人嗤笑一声，笑他们天真。

　　村长看看众人，没人向他表达意见，停顿片刻，才对树下的两小孩摆摆手。

　　无能为力，自求多福吧。

　　一连几天，余晴背着木头跟在队伍旁边，从不主动打扰周家村人，生火做饭的时候也躲的远远的。

　　最初的戒心慢慢放下，村里人对她们姐弟俩的敌意慢慢减少，但也没有关心，多的是漠视不理。

　　倒是周母真是个善心人，看到余晴整天赤着脚赶路，还要背着一个娃娃，就在赶路的时候给余晴编了一双草鞋。

　　余晴脚底踩着草鞋，看着前方周母给沈若清递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莫名其妙，可能有酸有甜吧。

　　余晴想让村里人知道，周母的鞋不白给，之后的几天都带着弟弟捡树枝，周屠夫家生火做饭的时候，就悄悄放进他们捡的柴火里。

　　虽然是悄悄的，但明眼人都看得见，心道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

　　倒是女主沈若清，带着弟弟整天坐在驴车上，什么忙也不帮。若是有人和她搭话，最多的回答就是：“周叔帮我们找京城的大伯伯，把我们找到后，我大伯伯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他们的，我大伯伯不缺银子。”

　　听的人咧咧嘴，啥世道了，粮食才是最金贵的，自己都要饿死了，养你们这些白眼狼。谁知道京城咋走，谁知道狗大伯伯在不在，要不要，认不认你们？！谁有工夫送你们？

　　他们本就是村里人，除了这次逃荒，平时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里，县里，谁知道京城在哪啊。地图上的字都不认识。

　　这么一对比，就看出谁好来。余晴跟着周母请教编草鞋的方法，顺便打量这一家人对女主姐弟的态度。

　　周父整天忙着找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周母倒是格外照顾女主姐弟，余晴多次观察周衡，发现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对女主动情，毕竟年龄还小，但是多余的感情，她也没发现，这倒是有些奇怪。

　　照着周母教的方法，余晴先是试验着给弟弟木头编了一双，穿着正合适，现在他腿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基本能走路，余晴决定让他走几天。之后又给周母编了两双草鞋还给她。

　　每次吃饭的时候余晴都带着木头躲远远的，其一是为了消除村里人的戒心，其二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有白面馒头吃，倒是不喝水这件事情余晴没办法向他们解释，所以趁着周家村人组队再一次在休息的时候寻水，余晴决定跟在他们后面采点水，以备不时之需。

　　像是万般无奈，余晴牵着弟弟靠近周屠夫家的驴车旁边，一家人正在吃饭。

　　周衡与往常一般看了一眼来人是谁，之后照常嚼着嘴里的肉，今天他刚杀了一头驴，眼角还沾染着溅出的血迹。

　　周母以为他俩是没有吃的了，看了看周父和周边人家，偷偷地把剩下的一块肉往余晴破布包里塞。

　　“不要。我们不要。”余晴推辞着。

　　周母却以为他们害怕村里人知道，连劝她：“悄悄的，快吃吧。”

　　她俩的推搡，周父等人都看在眼里，周父低头，周衡看向一边，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沈家弟弟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着破布包，喊道：“肉，给坏人肉吃。”又指向周母：“给坏人肉吃，你也是坏人。”

　　稚嫩清亮的话音没落，沈家弟弟就感觉一道寒光刺在身上，赶紧往姐姐怀里钻了钻。

　　沈若清一双美目瞪着周衡，忽略他黑沉沉的脸，继而转向余晴和周母这边，放空双眼柔声道了句：“弟弟稚语，大家勿怪，若清在这里给周伯母和这位姐姐赔不是了。”

　　虽是说了道歉，但是周家人心里还是存了疙瘩，周母心碎地差点掉眼泪，细心把他们当亲生孩子养，没让他们吃苦，没让他们受累，倒头来得了句‘你是坏人。’

　　沈家弟弟声音不大，但是周围几家人还是听到了，对周家给余晴粮食这件事还是不太愿意的。

　　几个婶子刚要开口说话，余晴抢在前面先开了口，先是对沈家姐弟说：“我们是坏人，你们又是什么？周婶婶心善，心疼我赤脚，给我编了草鞋。小花十分感动，没了爹爹和亲娘，婶婶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们姐弟的人，在我心里，婶婶是和爹娘一样温暖的人，小花想着以后一定要千倍百倍地感谢婶婶，早晚祈祷上苍为婶婶祈福，保佑她长命百岁才好。而你们吃了婶婶做的这么多次饭，却连一个好人都捞不到，我实在太替婶婶感到心痛了。”

　　说完，余晴赶紧拉着木头跪在地上，一边朝周婶磕头，一边说着：“周婶婶心善，小花和弟弟感激不尽。”

　　周母哪里见过这架势，先是气势汹汹为她打抱不平，后又向她磕头谢恩，她赶紧拉过周父，阻止两人继续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

　　周母是真感动了，扶着余晴瘦弱的手臂，眼里乘满了泪，摸摸她的脑门，怜惜道：“傻丫头，一双草鞋算什么恩。”

　　余晴笑的灿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一路来只有婶婶给了我一双草鞋，让小花的脚免去了磨损之苦，这也是大恩，我定会报的。”

　　旁边的人家附和：“好人有好报。”

　　有人嘀咕：“那俩白眼狼不会是什么贪官家的孩子吧，咋这么坏。”

　　“你知道啥，人家京城有靠山。”

　　“那么远，有屁用，要真是疼爱，知道丢了，咋不回来找？”

　　“富家孩子还没有一个流浪人懂得知恩图报。”

　　这么说着，不可避免被周屠夫一家听到，周母和周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后悔。

　　沈家弟弟听了大伙的话，知道是在责备他们，手里的肉还没吃完，就哇哇地哭起来，沈若清赶紧低声细哄，连带着看周家人都带着责备。

　　哇哇地哭声扰人头疼，周衡阴沉着脸就没好过，眼角的血迹更添了一抹狠厉血腥，眉峰凌厉，沉着眼走到沈家姐弟面前，拿走姐弟二人没吃完的食物，头也不回地说：“爱吃不吃。”就是喂狗了也不喂他们。

　　东西最后被周愣子吃了，至于周愣子和狗的关系，容后商讨。

　　余晴险些忘了她要干的正事是什么，当着人们的面，余晴把周母给的肉拿出来还给她，见她又要劝阻，余晴赶紧说出她的打算：“婶婶别急，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你说，婶婶尽力帮。”看她郑重的样子，周母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没想到余晴此次来只是为了借一个能盛水的碗，众人听了余晴一番话，才知道他们也没水喝了，想跟着队伍寻水，却没有存水的东西。

　　周母赶紧把周衡之前捡来的竹筒给她，这竹筒还带木塞，正好喝水用。

　　过后余晴和木头说好在休息的地方等她回来。结果走出去没三步，就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姐姐，姐姐，别不要我，呜呜哇……”

　　顶着周围异样的眼神，余晴赶紧解释道：“咱们的水喝完了，姐姐是去打水，一会就回来啦，木头这么爱哭，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听她不是要把孩子扔这，周围的神情才松快下来，听热闹的周愣子娘还嘲笑道：“爱哭鬼。”

　　木头一听，不乐意了，对着她喊道：“我不是爱哭鬼，我是小男子汉。”男子汉就男子汉呗，还知道加一个‘小’字。

　　木头虽小，但有志气，看的周愣子娘哈哈地笑起来，周围人也都纷纷咧开了嘴。

　　“呦，小男子汉，快松开你姐姐吧，让她赶紧打水来，把你这个小男子汉喂成大男子汉。”

　　木头听话，这才松开了姐姐的袖子。

　　周母过来，对着余晴说：“要不是……唉”

　　难言之隐呼之欲出。

　　“真不想你一个女孩子家奔波，放心去吧，木头我帮你看着。”

　　余晴谢过周母，赶紧追上打水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