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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故人 ...

  •   叶白青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但他却抱着包裹在椅子上坐了一夜。床被苗之和木头占了大半,苗之虽然变了猫,但一睡熟就四仰八叉的化成人形,嘴里还留着口水。

      左右也是睡不着,清晨天还未亮叶白青就红着眼睛去客栈楼下找吃的,店小二瑟瑟发抖了一夜,正张罗着要去找个道士祛一下邪,如今天亮刚就碰到昨夜闹鬼的客房里的人,惨白着脸还红着眼睛,整个人吓得登时瘫倒在地,口中直呼:“大仙饶命”就跟真见了鬼般。

      叶白青哭笑不得少不得安慰一番,又花银子打点让店小二去置办一些东西。

      昨夜落脚的小镇叫同宜镇,镇子虽小,但小混沌和袜底酥却是极好的,叶白青满足的舔了舔手指,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了。这世间烟火气,终究最难割舍。

      吃饱喝足后,叶白青又让店家用油纸包了几个袜底酥,才意犹未尽的转回去,进了客栈刚到门口便被一人从里冲出来按在地上。正是刚睡醒的苗之。

      叶白青木着脸把苗之一把从身上推开,看着撒了一地的袜底酥。

      气氛很是尴尬,苗之一脸讨好的蹲在地上挨个儿捡着袜底酥,掸了掸灰,放入油纸中。

      “吃吧”

      叶白青也不生气,站起身来甩着袖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向着那包油酥一抬下巴。

      “你的早饭”

      苗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讪讪的傻笑了一下,拿起了袜底酥就往嘴里塞,塞得嘴里鼓鼓的,他本来就心大,睡了一觉起来后,觉得昨晚的沈纯钧也不足为惧了。

      “叶七,你昨日真威风,撬了沈纯钧的墙角,还把他气跑了,允炎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叶白青斜眼瞧着他,闹不明白,昨日他是怎么瞧出这些情节的,写话本的先生都没他会编。

      苗之浑然不觉还在继续感概。

      “你终于出息了,要不是被结界所累,允炎少不得也要过来看个热闹,对了他让我务必把你带回溪谷。”

      苗之两三口吞掉手里的袜底酥,又拿了一个,也不知尝没尝出滋味,两眼冒光的继续讲小道消息。

      “妖界开了赌局,赌哪个大妖能抓到你。允炎全压了他自己。”

      “我劝你还是快吃,吃完赶紧滚,要多远有多远,沈纯钧那个人你是知道了,他说了午时要杀你那边不会留到申时。”

      叶白青嘴里叼着不知哪里拔来的野草,把手枕在头下懒懒得应道。

      苗之正在兴头上,哪有那么容易退缩,他搬着凳子很是八婆的坐的离叶子期更近了一些。

      “到底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居然能让你翘了这尊神的墙角。”

      “苗之,你此生最在意何物?”叶白青不答反问。

      “此生最在意…”苗之被叶白青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愣,“吃得饱穿的暖吧。”他自小便是弃猫,一生下来便在一群饿猫之中抢饭吃。被允炎收留后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但饥饿的烙印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脑海里。此时脱口而出完全是条件反射。

      “我啊,此生最在意便是自在二字。”叶白青身子一正,看向苗之。

      “所以到溪谷,隐于允炎的庇护之下,做一只缩头乌龟,这日子又有什么滋味呢。”

      “允炎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转告他,我得空去溪谷找他下棋,别忘了他还欠我一坛忘忧。”

      “哈,说得好像你能从青岳谭的追击和大妖们的围攻里脱身一样。”苗之呸了一口,还是不死心:“所以,那个什么钥匙真的在你身上吗,给我看看呗…沈纯钧能瞧得上的老婆到底啥样啊,你别是给别人吃了什么迷魂药了吧。”

      “你猜…”叶白青眨眨眼,眼睛弯弯的下面的泪痣很是晃眼,他嘴角突然绽放出两个笑窝。阳光扫进来照在他脸上生出一种奇特的魅力。苗之看的一呆,这家伙真的很有迷惑人的本钱啊。

      “行了,快滚吧,少听点什么江湖传闻,江湖传闻大多不可信,你不知道吗?。”

      叶白青从窗檐上跳下,门吱呀被推开,店小二战战兢兢在门口。

      “客官,都准备妥当了。”

      “走着。”

      晌午,艳阳高照,晔阳城外的官道上一人牵着一头驴,驴背上驮着一个孩童远远行来。

      这晔阳城位于幽州和邕中的交界处,因为自古便是进入修行宝地鹫悠山的必经之地,所以一直人丁兴旺,商旅如织。叶白青五年前曾来过此地,此次也算是故地从游。

      他牵着一头驴,进了城也不走大路,只往深街小巷,行人稀少的的地方走。这样七拐八拐的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所破旧的园子门前。

      叶白青围着园子走了两圈,从驴背上的包裹里翻出一张空白的黄纸,隔空用指尖在黄纸上画了几道,一道朱红的符咒浮现于黄纸之上,顷刻间冒着烟烧了起来。待得符纸烧尽,香灰尽数落入地面,园子的青砖墙上竟出现了一道拱门。

      叶白青牵上驴,正要往拱门里走,一双精致小巧的绣鞋正对着他额头飞来。叶白青随手接个正着,抬头往上一望,一个身着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头梳两个花苞头的女子正托着粉腮笑盈盈的坐在墙头望着他。

      “七公子,别来无恙啊。”

      叶白青拍了拍手中那只绣鞋,抬头无奈地笑道:“绿袖,这么久了,你的待客之道依然没变啊。一见面就给我这么个大礼。”

      女子轻巧的从墙上跃下,落在叶白青面前,像一朵飘落的花。她围着叶白青和木头转了几圈,奇道:

      “七公子,你成亲了吗,怎会有个小孩?”

      叶白青摸了摸木头的头,转头笑道。

      “是一位故人。”

      绿袖有些疑惑的偏头看着他。

      叶白青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微笑着将绣鞋递回绿袖手上。

      “物归原主。”

      叶白青五年前初到晔阳城时正值春日,万树吐芽。年初,易门便收到线报,各处封印多有异动,待得春分,鹫悠山竟有游龙浮游其上,众修仙门派如临大敌。纷纷派出门下弟子前去查看。收到密令时,叶白青正往上京城最热闹的酒家红茗居。

      “天缘命理,地開八合。”已入夜,红茗居却不复往日喧闹的场景,正厅前方平日歌女弹奏琵琶的四方台边,一位青衣老道正捏着清心诀,在此间踱步,来回了半个时辰,正厅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人,都是红茗居平常千娇百媚,温柔似水的清官小妓,此刻全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想看个究竟,只见那老道口中念念有词在厅中走了数十个来回,到左偏门窗棂处,突得停住。

      “水来。”

      周围的人群中为首,年岁最大妆容最为浓艳的一位妇人,一使眼色,人堆忙让出一条路,婆子端着碗清水,慌忙递了上去。

      老道左手接过,右手沾水往窗棂的四角一弹。嘴里跟着念了几句,窗棂正中升起一道白色烟雾,紧跟着几道血丝从糊窗棂的桃花纸上渗透了出来,渐渐渗出的越来越多,直到把整张窗棂纸染的通红,甚似要滴下血来。

      老道见势从袖中飞出一张黄色符纸,乘着血要掉不掉之时往窗棂正中击去,一阵尖厉的惨叫伴随巨大的震动,窗棂轰然炸开,一阵噼啪乱响之后化成一堆灰烬。

      前厅众女子见状皆吓的花容失色,乱作一团。那老道忙振臂高呼:“诸位,切莫惊慌,凶邪已除,莫要惊慌,莫要惊慌…”人群一乱挤得老道颤颤巍巍的似要摔倒的样子,但声音还是洪亮的,颇有镇定人心的功效。

      众女子见面前老道百般保证,也推攘着慢慢安静下来。环视四周只见地面上灰烬渐散,血也不见踪影,连之前环绕在屋角四周的黑气也消散不见,都啧啧称奇。

      那妆容华丽的妇人一边整理发鬓来掩饰之前的失态,一边迎上前连声道谢。旁边的小厮也端起之前就放在方机上装了银锭的托盘慌忙跟上,
      “仙人,多亏您了,一出手就灭了那妖邪,您的大恩大德咱们整个红茗居都没齿难忘,这点小小心意,请仙人笑纳。”

      “好说,好说。”

      老道见了银锭眼睛一亮,慌忙解下腰间的乾坤袋,一点都不推辞。仔细把银子尽数装入其中,还小心的颠了颠。又见那妇人吩咐小厮端上佳肴好酒,巧笑倩兮的将酒杯满上:“这是咱们红茗居名传十里八乡的美酒,红酥手。奴家给仙人满上。”

      老道乐眯了眼,呵呵笑着就上前准备接过。
      “如此甚好,那就恭敬不…”

      “不必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把竹笛伸出,挡在酒杯之前,正好挡住跃跃欲试的手。

      老道抬头一看,见着来人,讪笑两声,面前持竹笛那人是个穿着青色袍子的眉目平淡的青年,后面还跟着个差不多年纪穿同色衣袍的同伴,他盯着老道看了片刻,又抬眼看了一圈周围莺莺燕燕的姑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哎,我说你这人,怎能对仙人如此不敬。”妇人见着这幅光景,很是不岔,伸手上来欲拉开那持剑青年。

      老道暗道一声要遭,一步跨到那妇人和青年之间挡着。

      “多谢小娘子美意,贫道确有事在身,小徒特意来迎我。后会有期。”说罢,不动声色将食指微微一曲,将青年手中已已开始氤氲的红色光晕打散,匆匆拉起面前两人的袖子,也不理旁人反应,疾步就往门外走去。

      三人出了门厅,待转到一个静僻小巷,那为首的青袍男子便甩开老道抓着他袖子的手,老道有些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拿手往脸上随意一抹,如变戏法一般瞬间脱去白须银发,皱巴巴的皮肤也光生了。现出一张白生生的脸,那脸上生着副带笑的桃花眼,眼下那颗泪痣恰到好处的让这张脸多了一份懒洋洋的感觉,正是叶白青。

      面前两人也相继褪去障眼法,叶白青看着其中一人眼睛亮了亮:“纯钧,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俊俏。绥水秦洛水那丫头虽然众人都赞她美,也不及你好看。”

      “叶师兄,你还有心情调侃沈师兄,咱们修仙之人不得插手凡尘中的各种俗事,今天这事儿要传出去,师傅必会责罚你。”

      两人之中一个圆脸圆眼睛虎头虎脑的年轻人嬉笑着上前很随意的跟他勾肩搭背。正是叶白青五师叔的弟子莫一飞。

      “小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我,还不是为了攒点酒钱。”叶白青不以为意的嘻嘻一笑。

      旁边那个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青年,听到此处突得冷哼一声:“酒钱?乾阳之前订下三十枚玉华洗精髓师兄可还忘了尚有余款未付。”青年有着一副极俊美的长相,狭长的眼睛瞳仁很淡,看向谁都带着一种冷淡疏远的感觉。

      叶白青当场被拆穿,呵呵一笑,像没事人一样道:“那红茗居,占尽上京风水宝地三十载,周围修行者早已眼红多时,如今护宅神兽仙去,再无庇护。自古宝地能者得之,现下,若是由得那帮小妖为此争斗不休,让红茗居百年老酒就此失传,岂不罪过。”

      “所以你便引狼入室,将整个上京城最厉害妖怪给别人迎了进去。”

      沈纯钧看着叶白青,心里有些烦躁。

      “弦离这只狐狸是最最怜香惜玉不过了,唯一所好便是那点小酒,他若住在红茗居远近大小修习者都会退避三舍,他也每日都有美酒喝。何乐而不为呢。”

      叶白青笑眯眯道:“为了说服他,我还赔上了三十支上好的玉华洗精髓。”说着很是可惜的掂了掂自己腰间的钱袋子。

      莫一飞在旁边听的都笑了,摇头叹道:“怪不得叶师叔常说,师兄你虽修行不高,动歪脑筋的能力确是最最高的。这要是被几个长老知道了还不得气的吐上三大海碗血。这一来二去门规怕是已经犯了几十条了吧。”

      叶白青上前伸臂一揽,揽住他二人脖子,笑道:“你不说,他不说,这消息难道能长腿不成。”

      叶白青感到手底下沈纯钧的身体一僵,却不是太在意,他与沈纯钧自小相识,共过患难,自己最后能拜入清岳谭跟随师父修仙也与沈纯钧颇有渊源。沈纯钧在旁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冷面阎王,但在他记忆中也不过是个爱闹别扭闷骚的小子。三年前他下山历练与师门中各师弟许久未见,没想到这小子更别扭了。

      “对了,师兄,师门密令你收到了吧。”

      莫一飞费力的从叶白青手臂下挣扎着抬起头。叶白青闻言松开他两从兜里掏出一张仙鹤形的符咒,正色道:“前日便收到叶行之的传讯符咒,只让我在上京静待,只是没想到纯钧也会来。”

      沈纯钧看了一眼叶白青,他早就听说过叶白青的名号,但却一直没好印象,传闻里的叶白青,放浪形骸,虽是青岳谭灵犀真人叶行之唯一的徒弟,却修炼的稀疏平常,论惹祸的能力更是是一流的。没下山之前就带着青岳谭一众弟子把青岳谭闹的鸡飞狗跳,青岳谭本是个清修之所。那几年因为叶白青变得闹哄哄的。

      下山后也是精彩不断,允中周边的妖怪听说都跟他拜了把子,还帮他开的算卦的摊子招揽生意。一点也不像一个修道之人该有的样子。

      沈纯钧修的是剑道,修的精且纯,这世间非剑之事都不会入他的眼。但叶白青却是个例外,他虽内心对这人不喜,却不免好奇。这般跳脱的修仙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这次封印有异动,本来轮不到让他去查看,但之前要派去的一个弟子在降魔时被魔物所伤,正是动荡之时,长老们为求稳妥,让他也来了。

      沈纯钧很烦躁,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叶白青果真名不虚传,一见面便在青楼,出口便调戏自己,上一个夸他美貌的人,坟头的草已经有两米高了,还搂自己脖子,就连他父亲和他平日里见面,都是客气有礼的。从未有人如此越矩,适才叶白青的手的皮肤一触到自己的后颈,自己脖颈上毛孔登时整个都立了起来,像是有道细微的闪电劈中一般,腰间一阵酥麻。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沈纯钧更烦躁了。

      正无处发泄,见叶白青便提到自己。随口便道。

      “师兄是嫌我碍事?”

      这话说的叶白青一个踉跄,沈纯钧是谁。仙门之首沈北阳独子,五界之内剑灵宗最有天赋的修仙者。十五岁便已参透剑灵飞华经的第八层。这在剑宗修炼的记载中也只有早已飞升的剑仙沈岳霖做到过。叶白青一个连剑都御不好半吊子,当年入仙门也是半路出家,却仗着自己比沈纯钧虚岁大了两岁,死活逼着沈纯钧叫了一声师兄。

      “咳…咳,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上路吧。”叶白青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三人各自唤出神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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