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临其境》苏州杓

10、第十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开个玩笑，别在意啊，那些老外，脑子里天天没个正经，见着男人就觉得成双成对的。”浅月说这话时，余声和他已经走出了人群，他看着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和余声开个玩笑。
　　余声已经无心纠结浅月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脑子里全剩谢其刚才的表情。他一边听着浅月说话，一边反反复复思索着刚刚的眼神。余声很难描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明面上只是随意往这边瞅了一眼，但目光深邃，视线直直就投到了他身上，说他是无意的，余声自己都不信，那谢其，又是何时注意到自己的，他有听到那句话吗？他会怎么想呢？
　　乱七八糟的问题困扰着余声，扰的他心情烦躁，更没心思闲逛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浅月适时凑到他身前，没防备的余声一个没刹住，险些撞在浅月身上。
　　他愣了愣，敛起眼神回复平静，道：“没想什么。”
　　“你该不会，在为刚刚的事烦心吧？”浅月又问，他一直在猜测余声的属性，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又不确定了。
　　余声摇了摇头没说话，心不在焉的沿着路边往前走。
　　柏林的午夜十分宁静，偶有行人车辆路过，也都行进的很慢，仿佛与这夜色一起，享受着时间漫长的流逝。
　　“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浅月微皱着眉头，他向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也从来不喜欢搞余声这样的人，复杂深沉，乍一看干净纯澈，但仔细瞧，就会发现那眼睛里，藏着旁人无法窥探的秘密。可惜这次出了意外，他不知是被余声的脸迷住了，还是身上的气质，总之第一次见，浅月就萌生了想将人拥入怀里的冲动，尽管在身高上，他并没有什么优势。
　　余声被这句话叫住了脚步，浅月站在他身边，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然而，余声并未像浅月所期待的点头或是摇头，仅是淡淡回了一句：“没有。”
　　他表情正常，声音如旧，说完还朝浅月笑了一下，就是那一笑，让浅月不自觉的问出了：“那你排斥男生吗？”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他浪荡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这样问别人，像个纯情的小孩子。
　　余声忍不住笑了，他站在路边的树影下，半开玩笑的朝浅月道：“怎么，你要追我？”
　　卧槽，浅月忽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明明那么普通的一句话，从余声嘴里说出来却那么勾人，他整个人都被撩动了。
　　但马上，余声就拒绝了他。
　　“实在抱歉，我不喜欢男的。”
　　他平静的几乎诡异，与浅月身边那些纯直男完全不一样，但他又分外认真，眉目间流露的情感的的确确像那么回事。
　　他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伸手捞了余声的肩膀，又因对方比他高略显乏力。
　　“那算了，看来咱们没什么缘分，差点意思！”
　　余声没再多说，两人默默往前走去。
　　回去时，余声先去十六楼转了一圈，多数俱乐部的赛训室已经灭灯了，只有隔壁零星几个房间还有残留的人员在悄无声息的加训。SNK的灯也灭了，门锁上了，余声没钥匙，也不愿意再麻烦林峰，便下楼回了房间。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房间里的灯不出所料的熄了，他不敢开手电，便只用手机亮屏的微弱光芒照着悄悄走回床边，谢其睡了，他也不好再洗漱，脱了身上的衣服，勉强从床头揪了一件睡衣便躺下了。
　　他没什么睡意，转过身来盯着谢其的床，那人应当是侧着睡，被子的线条在浅淡的月光下有起有伏。余声就那么盯着，越盯眼睛越热，好近啊，他想。可即便这么近，余声觉得反倒还不如他留学时候的光景，那时候他每天熬着时差看谢其的直播，每次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为了引起谢其的注意还特意换了一个女生头像，谢其也的的确确注意到了他，每每下播都要喊一句“声声还在不在，我下播了。”那时候有多少人羡慕啊，谢其甚至还在直播间里给他比过心，一边笑一边说：“声声少刷一点吧，可以了，不是还在上学吗？”所有人都知道谢其的榜一，叫声声，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还是个海外留学党，谢其为数不多关注的素人之一，甚至在回国之后谢其唯一的一次直播中，坐在他旁边的余声还清楚的听到谢其说“不知道最近声声去哪儿了，好久没来了。”
　　谢其好久没播了，余声便也很久没来了，何况他也没什么机会再看了。
　　——声声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余声的眼睛有点涩。
　　他又想起了今天谢其看他的那个眼神，他会怎么看自己呢？他喜欢的，果然还是女孩子吧？
　　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窗帘半拉着，余声困顿的揉了揉眼睛，猛然惊醒了，他惊慌的捞起一边的手机，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十点，余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概念，他呆愣的扭头看向一旁，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劲来，这比他平时晚了快将近两个小时了。
　　谢其已经走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余声匆匆忙忙套上衣服，随便洗漱了一下便直奔十六楼。整个十六楼在这个点还不算吵，偶有一点儿声音传出，显得十分冷清，他紧张的推开训练室的门，发现大家基本全都到了。
　　以往余声都是第一个来，这是头一次最后一个到，尽管离训练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余声也觉得手足无措，仿佛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林峰正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平板，见余声进来，指了指桌上的早餐，什么也没说。
　　谢其和左竹西、吴林已经在训练了，余声飞快的吃完早餐，连水都没喝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谢其打的专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自然也没看余声。
　　余声先进训练场打了几杆靶热热手，正打着，林峰放了一杯水在他桌子上，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喝水，大约是这几下轻微的敲动惊扰了谢其，他戴着耳麦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又重新转回去。
　　今天的训练赛打的很一般，好几波都因为余声的问题导致人员折损，一次两次还好，连着三次四次，谢其的眉头也跟着越来越紧。余声不知是因为昨夜的事被谢其看到心里紧张还是因为今早起晚了，总之手心出汗头脑发热，云里雾里就死了，还经常做出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峰也看出来了，第三把开局之前他就反复叮嘱余声稳一点，不要急，然而落地第一个圈还没刷完，余声就在一次正面刚枪中直接被爆了头，如果这是余声第一天来，谢其不会说什么，都打了半个月了，这种距离的枪线还能被爆头？
　　谢其彻底炸了，冷着声边捡东西边骂：“怎么着啊，这是刚好好打了两天又飘到天上去了？觉得自己海岛图无敌，镜都不用开了吗？还是觉得对手都是和你一样的弱鸡，大家互啄就行？比比谁更菜？”
　　“砰——”一枪，有人被打倒了，余声周围封起了烟，吴林钻进烟里拉人，气氛有些尴尬。
　　余声被拉起来，一边打药一边朝着谢其道歉：“对不起队长，我后面小心。”
　　话虽然这么说，可越是往后余声的失误越多，谢其后来骂的自己都乏了。余声死了三次，在第四次被打倒的时候，终于被对手补掉了。耳麦里的谢其啧了一声，随即如释重负的笑了，像是总算甩掉了累赘的大包袱，整个人换枪的速度都加快了，他喊了一句：“兄弟们，决赛圈冲一把。”
　　余声没做声，切换视角看着谢其的操作，在余声心里，谢其的每一步操作早已烂熟于心，什么时候出枪，什么时候开镜，什么时候打药，余声记得一清二楚，但每次看，余声又总能看出许多新的东西，谢其的思路永远异于常人，不然人人都琢磨他，又为何那么久都没有琢磨透彻。
　　视角里的谢其开镜了，他正盯着前方的一片房区，比赛进行到现在场上的人已经不多了，谢其换掉步枪，装了一把SKS,配合左竹西打远端。然而就在谢其收枪的一瞬，一直默默无声的余声忽然喊了一句：“小心。”
　　连串的枪线在话音落下的一瞬噼里啪啦的砸向谢其，他被打了半血，靠在石头后面惊魂未定，谢其难得撇过头瞅了余声一眼，那人双手撑在桌面上仔细盯着自己的视角，十分专注。
　　“应该在南侧房区的二楼，第二个房子。”余声又说道。
　　谢其边听着动静边平静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其实谢其已经有答案了，无非是从来枪的方向和打掉的血量判断，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是一把满配的M416。
　　“枪线是从东南侧过来的，基本就在1和2两个房区里面，这里有矮坡，一楼视野不清，而且一共打中两枪，掉了......”
　　“嘶啦——叮——”
　　“别说话。”谢其猛然打断了余声，紧接着他猛的向旁边的树冲过去，随之趴下，就在趴下的一瞬间，一颗雷在刚刚的石头后面爆炸了。谢其跑的不算远，自己被炸了半管血，耳边嗡嗡的，他扔了个颗烟暂时隐藏自己的位置，就在此时，一直位于西侧架枪的左竹西忽然被打倒了，并且迅速被补掉了。
　　“操，伏地魔，我说怎么缺一个人。”左竹西气急败坏。
　　场上就剩吴林和谢其两个人了，加上其他队伍的，决赛圈一共还有八个人，三支队伍。根据刚刚打掉的信息显示，应该有一支队伍满编，其余两支都是两个人，谢其推测，一直窝在房区里不动的那个，必然是满编队伍，天命圈吃鸡，而刚刚打掉左竹西的伏地魔，十之八九是另一支队伍里的其中一位，如果是这样，他们必然还有一位队友在远端，大概也就是和谢其差不多维度的位置。
　　“老吴，伏地魔锁定了没？”谢其灌了两听可乐，听着四周的动静。
　　“应该在矮坡下面，房区里有两个人露头了，剩余的暂时还没看见。”
　　谢其甩了甩握鼠标的手，他身经百战，但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总觉得压力山大，往前一步就是荣光，他一步都不敢走错。
　　坡下爆起一波激战，谢其顺着枪线窥探，刚一露头，就被打了一狙，好在对方大概是把mini之类的，没把他的头直接打爆。
　　一旁的余声忽然再次开口，他声音沉静，视线紧紧锁定在屏幕上。他切到了吴林的视角，说：“伏地魔应该在吴哥面前第三个草丛后面，我刚刚看到他的头盔了。”
　　吴林也是一直趴着，他往低压了一点镜头，静静等待了约莫五秒，草丛里忽然有很亮的东西晃了一下，吴林喊了一声谢其：“老谢，目标锁定，看一下左侧，圈一刷我就开枪。”
　　三，二，一......
　　吴林的视角一阵晃动，不远处冒起绿色的烟雾，而几乎就在同一瞬，吴林被房区的枪线打倒，谢其就趁着这波混战，绕过石头，摸到了圈边。
　　满编队伍里也有一人被打倒了，但没补掉，地图上剩下五个人，一个谢其和一支满编队伍。
　　谢其已经不奢望能吃鸡了，一穿四这种东西，自绝地求生职业联赛开赛之后统共也没出现过几次，谢其再厉害，也没办法瞬移着打掉四个人，何况此处地形复杂，即便对方排着队，也得打好一会儿，谢其心里只想多拿一个人头，毕竟人头才是货真价实算在积分里的。
　　谢其身上还有四颗雷两个烟，他屏息凝神，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了。最后的梅花桩没有完全刷在房区里，而是留了一半以及几片灌木遮挡的平原。
　　谢其先朝左侧扔了颗低雷，又往脚底和右侧连封两颗烟，脚步多数在左侧，右侧兴许会有一线生机。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谢其贴着灌木，视野里已经开始有人了，但谢其没有开枪。
　　对方开始扫烟，开始乱打，毕竟四个打一个，闭着眼也好打，而就在正前方的人侧身的瞬间，谢其一个手雷甩出去，同时直接开枪，将距离最近的两个人直接补掉了，但他自己，也在混乱里被对方打倒，游戏结束。
　　结束之后大家纷纷长舒一口气，谢其抽了张纸巾擦手，把键盘一推站了起来，林峰就在他身后，拿本子拍了一下谢其的胳膊笑了。
　　“这局太刺激了，都没想到能苟到第二。”左竹西揉揉手腕，转过椅子和林峰讨论。
　　余声也算松了口气，这局要是打个倒数，谢其估计要骂死他，不过打到第二，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谢其从门边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水，他大约是太渴了，拧开盖子直接站在门口喝了起来，他的视线不由的转到余声身上，先是回忆起刚刚他在游戏末尾那几处报点，又突然穿插进昨天晚上的那句“boyfriend”，思绪完全被带偏，他开始好奇，难道余声喜欢男生？浅月？
　　随即他摇了摇头，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