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二部】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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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h of Love – 2
你若爱她，情愿与她结下一生一世的誓约……
仰面躺在长可及膝的绿草中，深浅不一的草叶在视野两侧疏朗地交错，如同森林拔地而起，直指天空。天空是一片澄净的蓝，凝视得久了，距离竟像是失去了意义，那灵动深远的色彩无孔不入般滴滴渗落，叫人不由得想要合上双眼，就此沉迷。不时有飞鸟一掠而过，羽翼拍动之后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保护她远离一切危险，尽你所能让她幸福快乐。
手上传来若即若离的碰触，他敏捷地一拈，细看时却只见一朵洁白的蒲公英在指间微微颤动。凝视它一瞬，他微微一笑，松开手让那伞状的绒团自由乘风而去。
留恋地深吸了口气，他一边起身拂去沾在衣襟上的尘土草茎，一边呼唤还在悠闲享用青草的白马过来身边。是回去的时候了。出发时尚在东方的如火骄阳已经移到了头顶，正毫无保留地把光与热向这片凡世的大地倾泻。这样别无所求的安宁于他其实是一种奢侈，他能容许自己放纵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
他离驻地还远，就注意到埃伦玛奇尔等在大门前。这不寻常，他想，不禁眉头一皱。他的副官有能力处理绝大多数突发状况，何况还有芬巩在。然而紧接着他便意识到，埃伦玛奇尔并不是独自一人。一个颀长的人影在埃伦玛奇尔身边悠然而立，金线刺绣镶边的斗篷在北境的大风中飞扬，颜色鲜亮犹如春日的嫩叶。
“格罗芬德尔！”
他惊喜交集地喊道，立刻催促白马加快了步伐。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个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精灵向这边望来；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仍然相信自己没有错过那双湛蓝眼眸中的笑意。
他到得门口，一下马就大步上前，结结实实地给了好整以暇的朋友一个拥抱：“久违了，格罗芬德尔。”
“从重聚的盛宴到现在，的确是久违了啊，埃克塞理安。”纵使流逝的岁月当真是种日复一日加深的重荷，它在格罗芬德尔身上也丝毫不见效力。金发的青年嘴角微翘，似笑非笑，连那种懒散的优雅都与昔日如出一辙：“或者，叫你‘埃克塞理安大人’更合适？”
对这样的戏谑他早有准备，因此这时也只是不动声色：“那么我也只能叫你‘格罗芬德尔大人’才公平——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我眼前的，可是奈芙拉斯特金花家族的领主本人。”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越来越难对付了？”瞬间的无语之后，格罗芬德尔夸张地哀叹一声，语调立刻平添了几分怅惘，满腔怀旧意味几可乱真，“真是今非昔比啊。要知道，当年你的纯朴可是卫队里人人叹服。”
回想起初入卫队的那段日子，他也不由得微笑了：“是啊，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告诉萨尔甘特，我认为格罗芬德尔是一个人能期望的最好的朋友，结果好像把他吓得不轻。”
不管他是无心还是有意，事实都是两人的第二轮交锋再次宣告不分胜负。格罗芬德尔挑起眉，露出一副“果然不可同日而语”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泰然处之一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几乎与此同时，他的好友也绽开了一贯的灿烂笑颜。
“言归正传，我来是因为有好消息。”等到笑声止歇，格罗芬德尔正色道，眼中却笑意不减，“我是来向芬巩殿下报告，从奈芙拉斯特到多尔罗明的诺多之门[1]竣工了。”长出一口气，如今已是领主的金发青年作如释重负状，却不忘对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这一天不只是你，另一个人大概也盼了很久吧？”
这一次他只能微笑，因为格罗芬德尔成功抓住了他的弱点——如果那也算是弱点的话。长久以来，她的身影早已不知不觉与他的命运纠缠结绕，不可或分；此刻只是想到她，他心中便是一暖，仿佛春日的阳光亲吻冰封已久的大地，牵挂与思念一旦萌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荣耀之战后她回去奈芙拉斯特，转眼间已经又是一年时光。在那片传说中依山傍海、气候宜人的土地上，她还好吗？她是在贝烈盖尔大海边的洁白沙滩上散步，还是在群鸟之湖外围的原野上策马驰骋？
“你和我们这位公主，究竟有什么打算？”格罗芬德尔貌似不经意地问。
闻言，他回过神，垂下眼淡淡一笑：“诺多之门既然建成，我大概可以厚颜去做第一批受益的旅人。”
“我的朋友，我不是在问现在，而是将来。”
他捕捉到了格罗芬德尔语中的些许异样。抬起头，他望进好友的蓝眼，等待进一步的解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格罗芬德尔不知为何迅速避开了他的视线，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知道么？阿兰威阁下不久前有了一个儿子。”
他怔怔地盯了格罗芬德尔一刻，才能再开口。“是吗？那真是值得庆祝。”他由衷地说，胸中油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传的欣慰。一个孩子。一个刚刚诞生的孩子。诞生在诺多流亡的尽头。诞生在这片凡世的土地。
“名字都取好了，叫做沃隆威[2]。”格罗芬德尔嘴角一勾，有意拖长了声调，“人家都在期望儿子‘坚定刚毅’了，你还对‘将来’毫无概念，真是差距啊差距。”
一股热潮即刻升上脸颊，他以为自己懂了格罗芬德尔先前异样的缘由，哭笑不得之余只有无奈摇头，表示投降。金发的领主见状，终于大笑起来，笑声在北境的寒风中分外清亮。
格罗芬德尔此行一反以往的来去匆匆，轻松自在地逗留了不少日子。根据他本人的说法，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程告一段落之后的“合理嘉奖”。然而这位金花领主不幸也不习惯无所事事，于是在他慨叹过自己是“天生劳碌命”，并征得了芬巩的同意后，巡查希斯路姆北境的骑兵部队中就多出了一个身影。在芬国昐家族清一色的银蓝服饰当中，那一抹鲜绿分外醒目。
“就不能不那么张扬？”与好友并辔而骑，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格罗芬德尔却是理直气壮：“有什么区别？在敌人眼里，诺多就是诺多，不管穿着什么颜色。”
“也不管长了什么发色？”他忍不住半开玩笑地反问。众所周知，凡雅一族的金发会在暗处发出微光，因此夜间行动中格罗芬德尔总比旁人烦恼更多。然而不等格罗芬德尔回敬，他们便不约而同中止了交谈，抬头向前方望去。负责侦查的先遣小队正在急急返回，当先的骑手正是埃伦玛奇尔。迷惑、厌恶、焦虑、恐惧，如此种种取代了一贯的稳重沉着，他的副官此刻竟是只能以“一反常态”来形容。
见此情状，他立刻抬起了手。见到这约定的信号，全队几乎在同一时刻勒马止步，原野上整齐排开了一道钻石形的阵线。四下里气氛为之一肃，寂静中除了似乎永无休止的风声，只余侦查小队接近的马蹄声响。
埃伦玛奇尔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欲言又止，握缰的手犹在颤抖。他注意到这点，心中一沉，眼神却愈发沉静，而埃伦玛奇尔被他看着，深呼吸了几次，渐渐重拾了自控：“那边的情形……您恐怕得亲自过目。”
他轻轻颔首，示意埃伦玛奇尔带路。待得他的副官表示领命，拨转马头，他才与格罗芬德尔交换了一个眼色。金发的领主亦是神色镇定，蓝眸中的笑意却已敛去。
——你觉得是什么？
——不知道，但能让埃伦玛奇尔这样，事态绝非等闲。
命令即刻传达下去，众多马蹄重新开始踏过茂盛长草，然而这一次节奏分明，起落如一。北境的凛冽寒风直扑上脸颊，此刻却没有人在意，就连□□的骏马也只是全神贯注地奔驰，鼻息无声。
不过顷刻工夫，他们便绕过了前方那一道山丘。毫无预兆，他指间一紧，白马遽然止步；然而此举并不显得突兀，因为几乎是与此同时，格罗芬德尔也停了下来，其余骑兵亦然。
“……星辰之后啊。”
瞬间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轻声说。埃伦玛奇尔的一反常态得到了解释，在场的虽然全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面对此景也不由得遍体生寒。支离破碎的肢体，流淌一地的内脏，半凝半流的血液。这分明是个残酷的屠场，而屠场上的牺牲，正是他们同出一源的亲族。
他在马背上端坐，人像是化作了石雕。
那些残肢碎尸上，齿痕宛然。受害者先是被活活撕裂，随后便被生啖活嚼。
他显然不是惟一一个注意到这个细节的。身后传来压抑的呛咳，终于还是有人忍耐不住，扭过头呕吐出来。
然而他保持了沉默。他挽过马缰，跳下马背，径直向那片狼藉迈开了脚步，似乎丝毫不受如斯惨状影响，一举一动都镇定如常。格罗芬德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充耳不闻，脚下不见半点迟疑。
风中的寒意像是加重了，丝丝冷彻骨髓。血腥的气息扑上鼻端，起初若有若无，却随着他前行而益发浓烈。一步步踏过混合了鲜血的泥泞，他在每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边驻足凝视，纵然胸中如火在烧，神色却平静如水。
直到他发现自己望进了一双早已失去神采，却固执圆睁的眼睛。
“埃克塞理安！”
还是格罗芬德尔的声音，这次近在咫尺，可他依然没有回应。俯下身，他伸手轻轻拂过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庞，为那个不知名的精灵合上了双眼。深蓝的披风因这动作从肩头滑下，垂落地面，立时染了斑斑血迹。
然而他恍若不觉。直起身，他只是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刚刚沾上的血早已冷却，却像是有着灼人的温度，自指间迅速蔓延开去。
“埃克塞理安！多想无益。”一抹纯金点缀的鲜绿闯入视野，掩去了点点暗红，紧接着格罗芬德尔便坚决地拉开了他的手腕，“何况，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责任……敌人……”
呓语声就在这时从附近传来，他全身一震，和格罗芬德尔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正从几具堆叠的尸体下挣扎着坐起。尽管凌乱纠结的长发覆盖了半边面孔，周身血迹污秽，他却即刻判断出，那是他的族人无疑，且来自费艾诺家族辖下——虽是沙哑含糊，那种特殊的口音他却绝不会听错。
“有人还活着！”放开他的手腕，格罗芬德尔回头向骑兵们喊道，而他疾步上前，刚来得及揽住那个因脱力而倒卧下去的身躯。
直到太阳移过天顶，他们才收殓安葬了全部死者。罹难的都是辛达，他们在罗明山脉的群岭间与世无争地安居许久，却一朝惨遭飞来横祸。那个九死一生的幸存者在接受了紧急处置之后，就被埃伦玛奇尔率领一小队人马以最快速度送回了大本营。他和格罗芬德尔到傍晚时分才回到驻地，很快得知伤者因为救治及时，已经没有大碍，身体虚弱但神志清醒，正接受芬巩的询问。
与他想像中不同，那个自称“洛格”[3]的精灵完全没有萎靡颓唐之色。即便伤痕累累、形销骨立，那双诺多的灰眼中依旧不失锋芒傲气。洛格不会是他的真名，他想。这个名字太简单也太普通，与他的气质并不相配。
“是我连累了他们。”他和格罗芬德尔到时，洛格正对芬巩说，“我从安格班的矿井中逃了出来，被奥克追猎了一路，精疲力竭时被那些灰精灵发现收留。他们甚至不得不为我破例，使用被禁止的语言。”
芬巩眉头一皱：“什么被禁止的语言？”
洛格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却离开了芬国昐家族的长子，在他和格罗芬德尔脸上略一逡巡。他被这样一看，胸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惴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起了五脏，叫人无法顺畅呼吸。
“这么说你们还不知道。”慢慢地，洛格露出了一个半含嘲弄的微笑，眸中色彩却褪淡下去，如同灰烬，“他们的王禁止了诺多的语言，因为‘说那语言的，与杀亲者无异。’”
他不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记忆像是模糊了，只余一幕幕黑与白的剪影，破碎而不连贯。他只记得，当他如梦初醒，茫然四顾，已是置身在亲手培育的花丛中，熟悉的清淡香气萦绕鼻端，盛放的花朵却白得耀眼，看久了只觉得微微晕眩。
泰尔佩洛雪，他想，然而马上意识到，这是从此不能自由提起的名字。那些早已铭刻于心的字词音节，如今竟已成为禁忌。
说那语言的，与杀亲者无异。
胸中猛地一疼，这样激愤的字句，竟胜过最锋利的刀剑，瞬间剜开层层岁月的沉淀，直抵深埋心底那些此生最不忍回顾的记忆。血。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息，视野中全是血的色调。毫无生气的肢体在染血的码头上横陈，孤寂沉默的白船在泛红的海水中起伏。天鹅港。澳阔泷迪。多年不曾出口的音节清晰依旧，鲜明而残忍，一如昨日。
杀亲者。
对，他正是杀亲者的一员。他曾在那个血腥的屠场上挥剑，他的手沾染着清洗不去的鲜血。
……说那语言的，与杀亲者无异。
出神片刻，他抬起双手，移到眼前细细审视。那是一双乐手的手，十指修长，灵活敏捷；那也是一双战士的手，稳定沉着，精准无情。
很奇怪吗？长笛与长剑，切换竟能如此轻易。
他涩然一笑，慢慢合拢了手指。夕阳正在西下，余晖中肌肤泛着微微的红……正是血的颜色。恍惚中，指间传来似曾相识的触感，黏腻、浓稠，却又冰冷，冷入骨髓。
“我的手跟你的一样红，埃克塞理安。”
身边传来熟悉的语声，貌似轻描淡写，实则重若千钧。
“无论何时用心审视，那血迹都在。”
如同一个深入灵魂的烙印。无法逃避。无法忘却。
“殿下，”沉默一瞬，他轻声问，“您当初是为了什么离开提力安？”
风已止歇，然而周围的温度像是骤然降低了，直抵冰点。一刻难捱的静默之后，他以为芬巩不会作答，希斯路姆的王子却开了口：
“不管我最初是因为什么离开，在天鹅港之后，那都不再重要。”
当年我选择离去，是为了此生无悔。
“开拓疆土、建功立业，不再在我考虑之内。”
如今无悔已成奢望，我选择停留，但求此生无憾。
此生无憾。心中仿佛受了重重一击，他不由得抬起头，却看到芬巩正在凝视远方，灰眸中映着落日。
“那一天，我看到伊瑞皙出现在泉边堡垒的大门前，就知道迟早要做这个决定。”稍停，芬巩又说，这次缓和了声调，“埃克塞理安，我要你明天和格罗芬德尔一起启程，送洛格去奈芙拉斯特。但愿贝烈瑞安德的和平治愈他的创伤。”
他点了点头。
“之后，你不必再回多尔罗明。在温雅玛，图茹卡诺必定可以善用你的才能。”
这话芬巩说得平淡，他听在耳中却无异于海啸雷鸣。震惊之下，他说不出话，只是紧盯着芬巩，几乎怀疑这位自己追随已久的王子在开玩笑；然而四目相对，他却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希斯路姆的王子眼中闪着决心已定的光采，同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就在芬巩孤身出发前往桑戈洛锥姆之前。
“殿下，”他强自镇定着问，“为什么？”
芬巩仅仅一笑：“问你自己。”
他再一次哑口无言，因为他不能拒绝真实。
……在乍一听闻的刹那，他的心底，难道没有隐隐的释然？
离去的选择，竟是如此充满诱惑。
不，这绝不是说他厌恶现在的生活。他既然做出了选择，便不畏惧相应的责任，更不畏惧必要的牺牲。然而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不管他身为将领是多么冷静果断，身为战士又是多么出类拔萃，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一个向往着平静生活的角落，那里没有杀戮，没有悲伤，没有离别，有的只是爱恋、花园、音乐，与此相比，骄傲、荣耀、地位，皆是空谈虚妄。
那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他可以理智抗拒，却不能假作无视。
“记得么？”芬巩抬眼望向北方天际那一抹阴影，“我说过，让你的手选择执剑，是我们身为王族的失败。”
他记得。他也记得，他当时是怎样反驳了芬国昐家族的长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啊。反叛。流亡。染血。判决。没有人要求，没有人强迫。然而他是否曾经为此后悔？一切若能重来，他又会作何选择？
“我尊重你的选择，却不放弃我的看法。”芬巩继续说，“埃克塞理安，世界在改变。诺多已经重新联合，安格班正被合围遏制。我不怀疑你的选择，因为我知道你的选择是出于理智。然而现在我已经不能心安理得地留你在此，因为我也知道你的选择不是顺遂本心。”
说到这里，芬国昐的长子再次与他四目相对，他读出了对方的未竟之言。
更何况，伊瑞皙爱你；而你也了解她那不顾一切的任性。我不愿看到你为责任、忠诚甚至友情而选择这样一条危险的道路，而我惟一的妹妹坚持要在这条路上与你同行。所以，请去图茹卡诺那里，远离战事，哪怕只是暂时。
“这个交给你。”
手中一沉，他低下头，看清那是什么，不禁动容：“不！殿下，这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芬巩双眉一轩。
“这是凛格拉赫，是您自己的剑！”
“不错，而且它是一柄好剑。”芬巩点了点头，目光不无留恋地扫过钻石为饰、亮银为錾的深蓝剑鞘，语声却是洒脱坦然，“所以我才希望你收下。埃克塞理安，如果有朝一日再有需要，我希望你用它来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他默然注视着诺多的王储亲手打造的长剑，略一犹豫，终于伸手握住了剑柄。剑一寸寸出鞘，寒光流泻而出，冷冽明澈，于光华流转中又隐隐透着灼热炽烈，正如其名——凛格拉赫，“冷焰”。
凝视锋刃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还剑入鞘。
“现在，我放纵我的心意，选择离去。”
一生中第二次，他在芬国昐家族的长子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然而他日您有所需，我必定会到您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二部】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