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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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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零成心要和妫白殊死相搏,白绫甩得漂亮,发出“铮铮”的响声,在妫白身旁围绕回环;妫白好几次擦着绫边躲过攻击,用剑挡住强势的掌法。两人从山洞内打到山崖边,周围的草屑都随白绫的挥甩和剑锋的气势在风中飘动落得七零八落,不远处的树叶都脱离了树枝,飘向天空。
阿零的气息越来越不稳,步子越来越凌乱,妫白也被她的白绫伤了内里;两个人打得越来越无章法,阿零一脚踩空落下山崖,妫白收剑紧随其后。最后的结果竟成了妫白右手持剑,剑插在山壁里,左手抱着阿零;阿零捏着白绫,死死地抱着妫白,白绫将两人紧紧地缠在一起。
“阿零,你现在要杀我吗我左手拿剑右手抱你,可没有多余的手反抗你了。不过在死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阿零不吭声,默默地掉泪。是啊,这场什么也不说的斗争有什么意义呢。
“你怎么知道我与那些成人型的狐狸有关呢。姐妹们和我说了你。”
“因为你跳的巫舞。就是真正的神在跳一样。”
阿零吸吸鼻子道:“你知道吗,我祭祀的是山鬼,山鬼不是神 ;我跳的是《招魂》,《招魂》不是《桑林》。”
“......是啊,确实不是《桑林》。”
她是一只附上人身的山鬼。
那天祭祀过后,山鬼突然身形不稳。“怎么了”妫白立刻扶住她。“有人...有人动了我的山。”来山上一看,果然有人在砍山上的树。
“怎么来砍山上的树了”妫白问其中一个大伯:“山下砍过的树木已经足够了。”
大伯支支吾吾地说:“......还不够。”
“山下的树木是官府数过了的。你是想牟取更多银两吗,这样可是犯国法的。”妫白从来都以笑待人,不管认识与否,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笑不起来,清冷的面孔上透过一丝严肃的凉意。大伯灰溜溜地逃窜走了。
阿零感激地看了一眼妫白,她突然觉得,她对不起人家。
山鬼天生幽怨之气,擅长附上人身;她为了给被毁灭的山林复仇,占用了一个本来马上要跳《桑林》进行祭祀仪式求雨的姑娘的身体;本来祭祀巫舞之间就有很多相通相像之处,她擅自将祭祀舞蹈改成《招魂》,稳固自己的身形,还能招来狐妖蛇妖的怨气,使她们化成人形。但她好像留恋起了这具身体,留恋待在妫白身边,留恋作为一个人活在人世之间。人多自由啊,假惺惺地说祭祀神鬼求雨求粮,砍树还不是照样砍伐,是那样肆意地控制自然毁灭自然。
“山鬼,你换上我的心,出去转一天吧。”妫白好像能看透阿零的想法,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山鬼可以换人心而保人不死,可曾经哪有人愿意让她换呢。没想到山鬼出去没多久,蛇妖来山洞找山鬼蛇妖们还想为狐狸姐妹们报一仇呢,看到妫白别在腰间的鹭羽又作罢。
“山鬼姐姐说,谁也不能动她给过鹭羽的人。”
妫白叹,不知飘零,何以桑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快到秋日,山上的树叶纷纷落下枝头,此时此刻,山中的一片景色更显得悲凉萧瑟。
有大巫师算卦,道杀人吃心之事在于山鬼 。一帮胆子大的人合起伙来抓住山鬼,把她绑在木桩上,要用火烧死她的灵。在这帮人之中,还有当天在山上肆意砍伐的大伯。
妫白出现,站在木桩前。
“诸位。有人见过宛丘北地山上的那片林地吗”妫白道:“在下见过。十年前,我父亲还在朝中做官,他带君主来山林赏景打猎,我在后面跟着,那时树林茂密,猎物也多。
而不过十年的光景,树被砍光,猎物没了,人们不顾后果地杀伐大自然,最后你们祭拜山神,却没有保护山;你们祭拜湘君,却污染了黄河水;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以巫术讨好神神鬼鬼,但你们却不顾及行动。前不久大伯为了银两在山上又来了几笔“杰作”,如今还要来迫害山上之神”
一众人默默无声。
山鬼挣脱绳子,留给妫白一个吻。
宛丘历经了一个月的大旱,突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救回来了,山鬼消失了,狐妖蛇妖也消失了,没有挖人心脏的消息了。
“这可能是山鬼给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吧。”妫白手握长白剑,长叹一声,转身对阿零:“《招魂》很美啊,可惜看不到了。”
“你说的《招魂》,我也会跳啊。”
她起舞热情奔放,在宛丘山坡之上:她击鼓坎坎声传,在宛丘下欢舞翩然,无论是寒冬炎夏,持鹭羽舞姿美艳。她击缶坎坎声响,欢舞在宛丘道上,无论是寒冬炎夏,持鹭羽舞姿漂亮。妫白无数次见过了那扮作巫女模样的姑娘。
后来楚国的才子屈原听说了友人妫白的事,写下《九歌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