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江山醉

1、第 1 章

　　迟盏裹着羽绒大衣，戴上口罩准时去医院复查。
　　谈医生看她牙齿状况恢复地很好，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
　　弄好一切后，他问迟盏：“还记得殊尧吗？”
　　殊尧，顾殊尧。
　　迟盏嗯了一声，她感冒了，带着鼻音。
　　她把围脖拉上了一点，挡住下巴。

　　“他离开前来找我借钱，前两天我卡里收到了笔转账，没署名，但我知道是他。”老先生说着摘下了手套。
　　迟盏吸吸鼻子，有点堵。
　　“你再见到他的话，让他到我家吃饭。”他背过身去洗手，迟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到他接下来带着几分歉意的话：“当年没帮上他。”

　　从医院出来，外面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迟盏戴上了羽绒服帽子，走进了漫天大雪里。
　　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一中门口停了下来。
　　学校还没有放假，对面的煎饼摊子也还在，不一样的是，卖煎饼的流动小摊变成了店面。
　　迟盏进去之前在门口拍掉了身上的雪。
　　店里没什么客人，迟盏找了一处坐下，把口罩拉到下巴处。
　　“婆婆 ，要一份煎饼果子，多加辣，还有一碗豆花，辣味的。”
　　老婆婆听完她的话开始打量起来，眼前的人立马就和记忆里的小姑娘重合了。
　　“是你啊，小姑娘。”
　　迟盏以为老婆婆认出她来了。
　　“我记得你呀，你就是几年前常来我店里吃辣豆花的小姑娘嘛！”
　　迟盏没想到老婆婆记得她，又惊又喜地冲她点头：“是啊，婆婆您记性真好。”
　　“害！哪里是我记性好，分明就是你特别。很少有人吃我这里的辣味豆花，就偏你，还次次来次次点。”老婆婆看见老顾客笑得合不拢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除了你还有常跟你身边的男孩也次次点。”说完往门口看了看，以为他被什么耽搁了。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吗？”
　　迟盏眼神黯了黯，面上仍保持微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老婆婆在灶台忙活，迟盏双手握着热水取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婆婆做的豆腐脑不光有咸味和甜味的，还有酸味和辣味的，但是后两种味道实在是有点怪，所以吃的人寥寥无几。
　　但是迟盏从刚上高中开始就经常跑她摊前吃辣味豆花，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即便如此她也不否认这个味道足够奇怪。
　　迟盏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吃辣，每次点一份多加辣的煎饼果子，配上一份辣豆花。只不过从来不在摊子上吃，也不在学校吃，而是打包回家。
　　她怕其他人盯着她奇怪的看。

　　“迟盏，你不奇怪。”
　　脑海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那还是顾殊尧和她第一次一起吃东西，顾殊尧拉着她到摊子前坐下。她的扭捏和勉强被他收入眼底，他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告诉她：“迟盏，你不奇怪。”
　　她脑子里嗡一下，就好像有什么突然爆发。这是第一次，父母以外的人说她不奇怪。
　　那感觉说不上来，直到后来她看到一句话“神明接住了她的人间。”，她觉得这句话形容那个时候的自己恰如其分。

　　既然都到了一中门口，她就决定回母校看看。校门口不远处的宣传栏有几个学生拿着工具在贴板报。有个扎马尾辫的女生一直盯着旁边的荣誉墙上看，她身边的男孩子双手包着她的，在给她取暖。
　　“姐姐真的太好看了，能和姐姐是校友真的好幸福啊。”她喋喋不休说，男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如果这辈子能看到姐姐真人，我考倒数第一都愿意。”
　　这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迟盏的耳朵里。
　　迟盏顺着女孩子的视线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照片，在最显眼的位置。曾经籍籍无名的学生如今荣誉上榜，而曾经的天之骄子却早在出事那年被狠狠撕了下来，替换掉了。
　　迟盏盯着有些出神，女孩子看到有人在，慌忙把手从男生手里抽出，两人都非常迅速地保持距离。
　　这大概就是早恋男女的应激反应吧。

　　女孩子还在悄悄看迟盏，越看她越觉得像。甚至到最后都不自觉走到了迟盏身边。
　　迟盏戴着口罩，遮着半边脸对她友好地笑笑。
　　“姐姐！”女孩子大叫起来，随即捂住了嘴，她太兴奋了，有些失态。
　　“请问你是迟盏姐姐吗？”她抖着声音问出口。
　　迟盏笑着点头。
　　她好想土拨鼠尖叫啊，还好男朋友反应快拉住她 ，保留了她最后的理智。

　　“姐姐，您能给我签个名吗？”见到偶像的女同学下意识地用了敬语。
　　“签在哪里？”
　　姐姐说话的声音好温柔啊！！！
　　“就，校服背面可以吗？”她随即转了过去，露出冬季校服的背面。
　　迟盏一笔一划地签名，还不忘画了这位女同学的Q版人物。
　　签完，把笔双手递还给女孩，又笑着对她说：“不要考倒数第一哦。”
　　女孩征了，刚才的话原来姐姐全都听到了，她又开启了疯狂的点头模式。
　　迟盏要离开的时候她还不忘表白：“姐姐姐姐，你是我在这个学校里最喜欢的人了！”男孩子眼神不善地警告了她一眼，她冲着男孩子做鬼脸。
　　迟盏被这对小情侣逗笑，说：“我最喜欢的人也是这个学校的。”
　　小情侣一副发现了偶像秘密的受宠若惊的表情，女生还对男朋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泄密。
　　迟盏走出很远 ，还能听见女生说这件校服再也不洗和以及很可惜没有带相机和姐姐合照。

　　美术楼的学生趁着下课溜到小卖部买零食，大冬天的冷得不停的跺脚。
　　迟盏就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看着这座她呆了很久的地方。看着来往的学生手上或是脸上沾满了颜料，想起自己决定艺考的那一年。
　　那年冬天也是这样，枯燥乏味，没有朋友。下课她也不出去，就在教室里画画，要么就是发呆。
　　很偶尔的，她的脸被热奶茶碰了一下，抬起头，就能看见他。
　　顾殊尧。
　　“迟盏！”迟盏被人叫住，是指导她的美术老师。
　　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问好。
　　“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吧？”
　　“嗯，有两年了。”
　　“真好，都是大姑娘了。”说着替迟盏把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迟盏是她的得意门生，况且小姑娘文文静静有点特别，她印象尤其深刻。
　　“就一个人来的？”
　　迟盏有些莫名其妙地点头。
　　“你那个男朋友呢？”
　　男朋友？迟盏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顾殊尧，她那个时候和顾殊尧走得特别近。顾殊尧偶尔会给她送些零食，也会在下课遇见的时候一起回家。
　　“韩老师，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韩老师一副过来人了然的表情：“就你们我还看不出来吗？那男孩子每次下课前老早就过来等你放学了，还说不是男朋友？”
　　或许是回忆出了差错，迟盏只记得，频繁地遇见是因为恰好，恰好他们放学，恰好都被拖堂，从来没有想过第三种可能。
　　“等我吗？”她不可置信地问。
　　“对啊，我每次去打热水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那儿背单词。”

　　她上课的地方在三楼，靠近窗户的地方是她的位置。美术楼设计有点特殊，所以每次只要她往窗外看，她总能看到热水区域。
　　但是她因为自己半路出家，学画学得很认真，从来没有往窗外看一眼。即便是往外看，她也总是往上看，希望能看见在另一栋楼里补习的顾殊尧。

　　她心事重重地出了校园，手机响了，是经纪人李潇打来的。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快速地往前走，无意中撞见一个人，匆忙道歉。
　　走出两步意识到，那个人的背影很像他。
　　电话没有挂断，想也没有想就冲上去拉住了对方。
　　看到脸的那一刻彻底失望，向人道了歉，头也不回地打车往家里赶。

　　迟盏披着毛毯坐在床上看热搜，地上放着敞开的箱子，妈妈展灵犀正在帮她收拾行李。
　　爸爸迟国君系着围裙走进来，递给她一杯感冒冲剂：“来把这冲剂喝了，你这每年冬天感冒老也不见好。”
　　迟盏放下手机，接过来，“没有，这些年好多了”说着鼻涕就要流下来，她使劲吸鼻子。
　　展灵犀一把抽过她身边的纸巾，给她擦鼻子。
　　“谢谢妈。”说完就笑了。
　　“还笑，你这回来才多久，就又要走。”
　　“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哟，我锅里捎着肉呢。”迟国君又着急忙慌奔厨房去了。
　　迟盏抱着展灵犀的胳膊撒娇：“谈医生年前要去德国，归期不定，我回来是为了看牙，省得还特意跑一趟德国。”
　　展灵犀知道迟盏这些年来忙 ，时间也不是自己能安排的。叹了叹气，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你别特意回来过年了，我跟你爸去都城陪你过年。”展灵犀边叠衣服边说。
　　迟盏没说话，低着头，默默抽了张纸擦鼻子。
　　“听见没？”
　　“妈，我想回来。”毛毯从她肩膀滑下来，她又拉了上去。

　　展灵犀和迟国君送她去机场，登机前，他爸爸特意嘱咐她把保温盒里的现炒家常菜趁热吃。
　　那些菜都是他着急忙慌跑去菜市场买的，买回来费了老大功夫做的。
　　迟盏每次回家，迟国君总是做一大桌子迟盏爱吃的，尤其是她最爱吃的红烧肉。迟盏走前又给她带现做的满满当当一保温盒。
　　“您和妈回去吧，那边有李潇接我。”
　　两人想要再叮嘱些什么，展灵犀话到嘴边被迟国君拦了下来，迟国君又讲让她过年早点回家，这才挥挥手同女儿告别。
　　迟盏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才转身登机。

　　回家路上，展灵犀埋怨迟国君不让她问女儿的感情状况。
　　“她都快27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有人等着她呢。”迟国君是乐天知命派， 在沛市当了十几年的公务员。每天乐的清闲，看看报纸喝喝茶，准点下班回家给老婆女儿做饭。
　　展灵犀知道女儿高中时有个很喜欢的人，想到这又有些愤愤不平。
　　“没准，是咱家傻姑娘等人家呢。”展灵犀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