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惊变狂想曲》蝉与狗

12、一桩悲伤事

　　刀尖在她手下闪过不祥的光芒，就像那些曾经造成各种伤口的凶器一样，对于刀子来说，它本身的存在就代表杀戮。

　　手握刀兵即为原罪，但放下利器就会如同待宰的羔羊。至少羔羊会生长出尖锐的角，一如其他动物产生的牙齿，利爪一样。任何生物从出生开始就会明知自己被剥夺，为了使自己失去的更少而去剥削更弱者。

　　财富是一切争夺的开始。

　　血肉即是天生的财富。在各类典籍中都会提到，神祇创造出人类，并赐予更多的福音，人类向其献上忠诚。忠诚的表达有许多方式，而最为原始的即是献上自己的财富。

　　人类与羊圈里的小羊没有任何区别，被驯养，被教导，被指引着感恩为自己建造栖身之所的神祇。只不过牛会因为看见斩下同类头颅的斧头而哭泣，被教导的人类会为了获得被“献祭”的资格而产生无穷的争斗。

　　唐雅看着刀口缓慢后退，她并不想在此时激怒这个明显不太正常的老板娘。却没有想到，在后退的过程之中一脚踩空。

　　厨房是封闭的，怎么会踩空呢？

　　整个人开始下坠，胃部的撕扯感由于下坠时间的逐渐延长而愈发激烈。她开始落入地心，又好像再次看见天空。无数无翅的白色鸟儿从那个天空飞过，她看见一个巨大的幻影。

　　——一把巨大的斧子。

　　紧接着，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感，赤红色的液体画满了她整张脸。恍惚之间，她看见了整个世界，以一种俯视的视角。

　　世界只有一个镇子大小，它是纯白的，除了中心的那个赤红色的雕像。行人不断来回行走，用他们可笑的肿胀一如脓包一样的躯体。世界之外是一片海洋，狭窄而又拥挤，无数细小之物在其中爆发战争。

　　灰绿色的霉菌自狭海之外而来，裹挟着那些正在海洋中斗争的细小生物，慢慢吞噬着这个微小的世界。

　　这就是世界呀。

　　这也是我的世界吗？

　　偷偷溜进老板娘房间的两人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像是有人点燃一堆木柴，并且将他们隔着石质笼子烘烤一样。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他们对这样的幻觉已经司空见惯了。没有人愿意去追究，追究的那个现在正在客厅里半疯了。

　　老板娘的房间构造十分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酒柜，以及一张贴在墙上的，由两位没有一丝笑意的新人组成的老旧结婚照。

　　隐约猜到这段婚姻实质的两人心里叹息一声，很快就将注意力投往一块盖起来的木板。这个房间有一个地下室，一个并不需要掩饰的地下室。

　　经常进出的房间必然无法被掩藏，而多数拥有秘密的人也喜欢把秘密放在他人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他们坚信这里即为最安全的地方，并且愿意将自身作为这个秘密的守门人。

　　两人打开木板，通往下方的是一段建造好的水泥台阶，倾斜的同时恰好挡住他们往下窥探的视线。一种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气味又和他们发现姜芸芸的房间不同，很显然，这里更像是一个停尸房，腐烂的气息也更加明显。

　　两人对视一眼，秦栩打头举着手电筒往下走，常明则跟在后面。台阶并不长，只有两段，中间有一个转弯，在转弯时，墙面上有一副奇怪的画像。

　　常明看见上面有一个盛放在银器里的苹果，其中一半仍然保持鲜红，而另外一半确实呈现出腐朽的状态，灰白色的霉菌爬满整个表面。一把银制餐刀切开腐败的那一面，留下黄色又混合着丝丝缕缕红色的脓汁。

　　“你在看什么？”秦栩见常明不再走动，而是盯着一副画像出神，也转而看向画像。突然之间，他好像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像是鸡被踩住脖颈，又像是女人的哀嚎。

　　秦栩看见，画像上的是一个全家福，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分食一个巨大的，炖着兔头的浓汤。唯一让人感到诡异的是，餐桌上的成年男女都是由某种姜黄色透明晶体制成，女人长着一张老板娘的脸，而男人长手长脚的样子正是照片上的新郎，也是昨夜他们见到的黑影。

　　他皱皱眉头，对常明说：“不过是个全家福，看样子昨晚的黑影就是老板娘的丈夫。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听完对方的话，常明显得有些惊讶，他愣在原地，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匆匆点头。慢慢与走在前面的秦栩拉开距离。

　　高大的黑影渐渐从常明身后浮现，摇晃着他过分长的四肢，晃荡着跟在他们身后。

　　秦栩走在最前面，越是往下，腐烂的气息也就越发浓厚。他还问到一种强烈的，动物被圈养在一起是所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

　　地下室里的温度比外界高出许多，空气中湿度也很大，秦栩觉得有些胸闷。在黑暗之中，他们好像又一次踢到什么，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常明立马将灯光指向那个方向，那是一个男人的半腐化的尸体。

　　他的脚上被绑缚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巨大的铁球。对方消瘦的身型以及佝偻的姿态无一不暗示着他是被拘禁于此。

　　灯光再次往前，常明看见了地狱。

　　秦栩踢碎了一块糖。在灯光聚焦之下，他确定了这个长手长脚的糖模型正是全家福上的男人。他身上的糖块已经有些融化了，将身下的稻草浸出亮晶晶的光晕。

　　再向远处看去，这里似乎是老板娘搭建的兔子窝。一只巨大的兔子温顺地趴伏在布片做成的软垫上，几只体型较小的兔子聚集在它周围。

　　另外，还有许多脏兮兮的兔子躲在阴影里。看见他们的到来，兔群显得有些激动。

　　那些肮脏的大兔子们挤挤挨挨地蹲在栏杆后，用它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两人。密密麻麻的兔头让秦栩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景象。

　　只有那个躺在软垫上的兔子不同，它对来访者并不感兴趣。

　　换个角度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