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惊变狂想曲》蝉与狗

1、生日快乐呀

　　【当我发现世界开始变得不对劲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煲汤。】

　　我用之前在抽屉里找到的老式打火机点燃桌子上不锈钢碗里的碎纸，给这个昏暗的房间带来一点可以称得上是奢侈的光。房间里因为久不通风而变得潮湿难闻的空气混合着纸张焚烧所带来的热量，让我的大脑几乎停止思考。

　　与我近乎停止的思想不同，我手上的机械表在接触到光源之后发疯一样地转动，表面上的日期又往后跳了一格。

　　距离我走进这个房间，已经过去二十八天。

　　就在昨天早晨，我照常抹黑打开房间里的水龙头的时候，我发现自来水已经停了。我想，他们可能已经决定放弃我了。

　　“这并不可悲，小姐。”手表渴饮火光之后对我说，“相逢的结局注定是分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没有理会它，它们总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在某些不经意的时间出现，再诱导我犯下罪过。对方见我此刻兴致不高，选择闭上它并不漂亮的嘴巴。在错误的时间游说是一个并不聪明的决定，手表先生也不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火光对于我这个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太过于刺激，我的眼睛无法离开那跳动的火苗，即使此刻它们已经越发干涩。我选择爬进床底，床底并不脏，毕竟这个房间即使是灰尘也无法进来。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摸到一个纸箱子。箱子里有我的小猫咪，还有一只笔。

　　真好，我想，看来上次我出去之后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的屋子。他们绝对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跑进来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得意。

　　小猫咪挠了我一下，跳进火光触及不到的阴影之中。而被它柔软肉垫抚摸过的脸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我觉得很痛。

　　我想，我应该原谅它，我听见自己说：“原谅它，小姐，宽恕是一种美德。”

　　说着，我突然觉得眼睛也很不舒服，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也从那里淌出来，划过猫咪的馈赠时，让它更痛了。此刻我并没有感受到妈妈对我说的，宽恕的快乐。

　　好痛。

　　我摊开已经被我撕掉好几页纸的本子，想写一些什么。妈妈对我说过，她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把身边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等她回来。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光想着，我真是一个好孩子。

　　我转动我几乎停滞的脑袋，开始回想着这些天的经历，终于伏在桌案上开始写道：

　　【我很幸福，我的家庭里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爸爸妈妈都像爱自己孩子一样爱我，当然，还有我的小猫咪。但是小猫咪今天生气了，它揍了我一下。】

　　是的，我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我的妈妈是个十分伟大的女性，她为了家庭真的付出很多。作为妈妈的好孩子，我当然知道，她喜欢果汁和兔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我的书桌，睁大它漂亮的绿眼睛问我。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的房间里全是书，还有一个点燃的小碗，它如果一不小心，我们就会像纸张一样变成灰烬！

　　而且，即使房间被点燃了，我也不能出去。

　　猫咪无视我不满的眼神，就像妈妈口中那些恶毒女人一样，慵懒地蜷缩在火苗旁边，再次问道：“你怎么知道妈妈喜欢兔子和果汁？”

　　“你不知道【JUICE】吗？”我有些高兴，用很快的语速对猫咪说：“妈妈的饮料瓶上都印着这个，小猫咪，你能和我吃一样的食物都是因为它。它让妈妈高兴。”

　　“还有，爸爸也很喜欢。”我对它补充道。是的，虽然爸爸没有提到过，但是我就是知道的。因为在有一天晚上，爸爸和妈妈都喝了果汁之后，爸爸对我说：

　　【早上好】

　　是的，我的爸爸同样是个伟大的男性。他不苟言笑，每天辛勤工作，甚至从来没有语气温和地对我和妈妈说过什么。妈妈说，因为他要养活我们，太累了。

　　我点点头，确实，爸爸要养活我们一家四口，实在是太累了。

　　后来，妈妈也不会对我温柔了，她对我说：“你应该懂事一些，姜芸芸，不要再浪费我们时间了！”我回忆到这里，又伤心起来。因为那天我的肚子真的很痛，我想要妈妈陪我，但是妈妈要和朋友出去喝果汁。她把我关进房间里，我记得那时候房间的门把手还是很高的，我够不到它。

　　是兔子帮了我。它帮我把窗户砸开了，还给我一颗糖。只是它在家里拿得太多了，妈妈回来发现之后揍了我一顿。

　　我不怪他们，因为兔子给了我一颗糖，他是我的朋友；妈妈被爸爸打了很伤心，因为她是我的妈妈，她想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从这里可以看出。妈妈是讨厌兔子的，不过后来，我发现妈妈其实很喜欢兔子，她只是讨厌砸破玻璃的那一只。

　　世界开始改变的那天，妈妈正在厨房煲汤，一瓶被打开的果汁就放在砧板边上。妈妈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芸芸，帮妈妈去地下室拎一只兔子上来。”

　　地下室里有很多兔子，不过它们都和我的兔子朋友不一样。兔子朋友衣着干净整洁，还会给我糖。虽然我和它交朋友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我还记得那一天橘子糖的味道。而地下室里的这些兔子脏兮兮的，它们甚至都没有衣服。

　　一进入地下室，我就可以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腐臭味。肯定是兔子又打架了！我生气地打开笼子，这些大兔子们都惶恐地躲到一边，一时之间，地下室满是铁链拖动的声音。我踢开藏在一只兔子身体下的土堆，果然，里面藏着一只小兔子。

　　它白色的绒毛此刻变得脏兮兮的，眼睛上也黏着泥土。

　　讨厌！讨厌！讨厌！

　　妈妈知道绝对会生气的！

　　她绝对会认为是因为我没有喂饱这些兔子，才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可是，那天我实在是太饿了，妈妈一直忘记我已经长大了，还给我和我的小猫咪同样分量的食物，我当然会吃不饱呀。

　　那只被我踢开的大兔子想朝我的方向扑过来，但是被它的同类拦住了。它好像很伤心，我看见它红色的眼珠不停转动着，泪水将它脏兮兮的毛发打湿成一缕缕的状态。或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物伤其类”吧，可惜我不是它的同类，所以我并不会伤心。

　　我仍然记得妈妈的嘱咐，我准备挑一只不那么好看的带上去。妈妈说了，好看的应该留下来繁殖，劣等品就直接吃掉。这样几代之后，我们吃的全是好看又好吃的兔子了！

　　那只伤心的大兔子突然叼着自己的链子走到我面前，想让我挑走它。我打量它，发现它确实不好看，就把她拖走了。

　　回到地面，妈妈却很生气地拎着我的耳朵，对我大吼：“又是母的！你就不会数数我们还剩下几只母兔子吗！下去拉一只公的上来！”她没有嘱咐清楚，我怎么知道呢。我有些委屈，却还是听话地把兔子带下去了。

　　我身边的兔子同样很伤心，我能感受到它毛茸茸的身体一抖一抖地，喉咙里也发出了和我们一样的声音。我果然是饿昏了头。

　　我又回到地下室，看见我牵着兔子回来，其他的兔子都躁动起来。我身边的母兔子突然冲另外一只兔子耳朵咬过去，将对方扯下一大块肉来。它拖着那只受伤的兔子到我身边，向我示意这只是公的。

　　我很高兴，学着爸爸的模样，摸了摸它的头。

　　当晚，爸爸没有回来。妈妈在我的面前摆上一颗兔头和一碗兔肉汤。她用和很小很小时候一样温柔的语气对我说道：“芸芸，生日快乐。”

　　从那天起，妈妈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妈妈。她会每晚将我送到房间门口，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会和我一起回忆我的兔子朋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再也不会半夜进来帮我盖被子了。

　　她再也没进过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