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未尽事宜》猫尾茶

6、第 6 章

　　宁晗心里就一个词，后悔莫及。

　　可惜别说蒋女士不赞同她又立刻跑回燕市，她自己半小时前才跟画廊签好合同，也不好意思光速爽约。

　　毕竟作为在圈内备受好评的乙方，她可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

　　当天晚上，宁晗跟关诗瑶哭诉自己的悲惨命运时，关诗瑶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阿姨说得没错，”关诗瑶递了半边西瓜给她，“你千里迢迢跑来自投罗网，可不就是有缘吗。”

　　宁晗鼓起腮帮，用力将勺子插进西瓜：“我看是孽缘吧。”

　　到家后，宁晗扎了个团子头，换上一套白底水蜜桃花纹的家居服。
　　这会儿她坐在木地板上，手里拿着半个色泽漂亮的西瓜，客厅的灯光落在她身上，都变得文艺了些。
　　要是拍下来配合“夏日感美少女”之类的标题，发到网上估计就能吸引点赞无数。

　　就是用勺子挖西瓜的力气大了点。

　　仿佛她用力凿穿的不是一种水果，而是仇人的脑袋。

　　关诗瑶摇了摇头，暗自感慨，果然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不过你跟未婚夫……”
　　话还没说完，关诗瑶听见宁晗清了下嗓子，赶紧改口。
　　“你跟一生之敌都在江城，会不会哪天走在路上就遇见了啊。”

　　宁晗被好友的脑洞惊得咽下几颗西瓜籽。

　　静了几秒，她才轻声说：“江城这么大，我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在侥幸的心理陪伴下，宁晗开始了她的新工作。

　　正如庄烁所言，这间名为“藏夏”的画廊，平时很少有人光顾。

　　一周过去，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来订了幅画。

　　有时宁晗独自守在前台，想着自己每月白领几千块钱工资，对画廊的贡献还不如每天早晚各来一次的清洁阿姨，都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不过心虚归心虚，每天下班时间一到，她还是会按时走人。

　　这天傍晚，宁晗同往常一样，准时关灯锁门。
　　她没有直接回枫林水岸，而是去附近的商圈吃过晚饭，再独自去看了一场期待已久的进口大片。

　　看完电影出来，夜幕早已降临。

　　宁晗坐上回枫林水岸的出租车，途中嫌司机播放的电台太吵，便将手伸进单肩包里，打算戴上耳机听听音乐。

　　耳机是很快找到了，但她总觉得包里还少了个重要的东西。

　　很快，把包翻了个底朝天的宁晗，望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对自己的无语之中。

　　快下班时闲着没事，重新整理了一下包里的杂物。
　　结果忘了把钥匙放进来。
　　偏偏早上关诗瑶说过今晚要加班，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

　　宁晗叹了口气：“师傅，麻烦你，改去星海路艺术中心的藏夏画廊。”

　　·

　　从电影院去画廊有些绕路。
　　到达画廊时，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没有了白天前来参观的行人，入夜后的艺术中心显得过分冷清。
　　明月与路灯辉映落下光芒，将风格不一的建筑化为重重黑影，随着树影摇晃的声响，更加烘托出夜深人静的氛围。

　　宁晗却不怎么害怕。

　　别说有保安巡逻值守的艺术中心，就算是荒郊野外，只要面前不突然蹦出一只蜘蛛，她就能面不改色地待下去。

　　输入密码后，宁晗进入了画廊。

　　她拿起被遗忘在前台桌上的钥匙，刚准备离开，忽然觉察出一丝异样。

　　画廊里亮着灯。
　　下班的时候，她明明把灯都关了的。
　　而且今天清洁阿姨家里有事，请假没来，也不存在阿姨打扫完忘记关灯的可能。

　　宁晗的第一反应，是通知园区保安，可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她抬起头，望向了画廊二楼。

　　那天来面试时，庄烁没有带她参观二楼，只简单提了句楼上不对外开放，宁晗猜测那里多半是办公室之类的场所。

　　所以应该是庄烁来了吧。

　　宁晗松了口气，决定上去打个招呼，顺便问问之前那位顾客订的画需不需要暂时撤下来。

　　她踩着旋转的楼梯上楼，抬手叩门。

　　半分钟过去，里面无人回应。

　　宁晗疑惑地皱了下眉，将耳朵贴近木门，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不料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自动打开了。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宁晗下意识往后连退几步。

　　这一幕，实在太像初一那年暑假，梁弈设下的整蛊陷阱。

　　宁晗抓紧二楼的栏杆，猛喘一口气，直到确定没有玩具蜘蛛掉落、也没有阴森的音乐响起，才心有余悸地往里看去。

　　出乎预料，里面并不是办公室。

　　无论是暗弱的灯光，还是房内铺设的深色地毯，又或是靠墙摆放的双人床，都足够让她明白，这应该是一个供人休息的场所。

　　宁晗想不明白，好好一间画廊的二楼，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房间。

　　当然，这都不是一个前台该在意的事。

　　她手指搭上门把，正准备关门离去，目光就迟来地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房间里光线太暗，加上家具的遮挡，才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存在，然而一旦发现了，那人的存在感便忽然增大了不少。

　　宁晗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认出这个席地坐在角落里的人，居然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好心人。

　　此时此刻，男人弓着背，额头抵在茶几边缘，手指松弛地搭在膝盖上。
　　他似乎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闭。

　　宁晗眨了下眼，心想自己刚才在外面敲门的动静也不小，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大概是情绪紧张的关系，也可能是灯光的影响。

　　电光石火之间，宁晗只觉得这人脸色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撒手人寰。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心想不管昏迷的原因是什么，让患者平躺保持呼吸顺畅总没错。

　　结果就在她按住对方肩膀、准备把人放倒的瞬间。

　　男人突然动了一下。

　　宁晗猝不及防，吓得错愕地松了劲。

　　然后，他的后脑勺便由于惯性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墙。

　　顾景明直接从惺忪昏沉的状态被疼清醒了，他缓缓抬眼，没有怒骂，也没有抱怨，只是轻轻地出个单音：“嗯？”

　　就是一种大脑没反应过来的、表示疑惑的声音。

　　只是他今晚喝过酒，喉咙不太舒服，略微沙哑的嗓音反而平添出暧昧的性感。

　　宁晗意识到闹了个乌龙，脸颊迅速染上层绯色，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她连这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刹那间，宁晗终于想起自己上楼的目的，先发制人地问：“你是谁，这么晚了，来画廊干嘛？”

　　沉默无声地蔓延开来。
　　前后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宁晗却感觉比一辈子还要漫长。

　　而顾景明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随手将垂落的额发往后捋了一下，靠着墙问：“你又是谁？”

　　宁晗：“我是这间画廊的前台。”

　　“哦。”顾景明很低地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回道，“我是给你发工资的人。”

　　宁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