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开在荒凉的夜晚（上）》北枫其凉

82、海上桃源（1）

　　汪洋开车来接她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闺蜜孙小言坐在后排玩手机，见她上来了笑着说：“好久不见，亦可。”
　　姜亦可一边上车，一边附和道：“确实挺久的，这几天压根儿没看见你。”
　　孙小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低低地说：“我最近有点忙。”
　　汪洋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姜同志，今天真是仙女下凡。”
　　“过奖过奖…………”
　　“听说风铃湾那片海域不仅风景美，还有白海豚，我连摄像机都带了，到时候多拍几张美照。”
　　“哟，想得挺周到的嘛，不错不错。但是白海豚不是随便就能看见的，每年那么多游客，能见到白海豚的屈指可数。”
　　“没关系，反正都是去玩儿。”
　　白尹城坐副驾驶，正侧着头闭目养神，戴了一副白色的耳机听歌，全程默不作声，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与世隔绝，参与度还不如一旁的汪洋。
　　距离目的地有两个小时车程，期间还有半个小时的高速。
　　车子停在在服务站，汪洋下车去了趟卫生间。
　　孙小言有点晕车，便出去透气。
　　于是车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白尹城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个姿势，侧着头闭目养神，压根儿没动过。
　　她往前挪了一点，身体前倾，轻唤了一声：“阿城。”
　　他没反应。
　　于是她大胆地把手伸过去，摘下他的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缓缓睁开眼睛，往她这边瞟了一眼，薄唇微启：“丫头。”
　　“你喜欢Eason呀？”
　　耳机里现在放的，正是陈奕迅那首经典的《富士山下》。
　　他慵懒道：“他的歌都很有深度。”
　　这个姜亦可当然知道，陈奕迅的歌首首都是经典，她也喜欢听，不过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你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说着，她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发现他体温偏高，一瞬间便慌了心神，关切道：“阿城，你好像发烧了，不会是昨晚……”
　　他侧过身子，悠悠地抬眼望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凉薄，语调平缓道：“不是，我只是失眠，没睡好。”
　　姜亦可半信半疑地去摸他的额头，确实是有点低烧，但并无大碍，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望着他道：“那一定是你踢被子了，不然怎么会发烧？”
　　“我不踢被子，你不是见过吗？”他大言不惭地说着。
　　她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往他挖好的坑里跳，气鼓鼓地说：“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半夜偷偷溜出去，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太不负责了！”
　　“我不是解释过了吗？只是走个过场。”
　　她瞪大了一双灵动的眼睛，恨不得眼里全是他，又恨不得立刻吃了他，眉心一拧，愤愤道：“那也不行！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只要是跟别的女人有关的事，都得跟我打报告，知道吗？”
　　白尹城望着她那奶凶奶凶的模样，愣住了。
　　耳机里正放着缠绵悱恻的情歌，那一声声婉转的吟唱，从耳-膜直抵心上，因此刻车内骤然安静，所以歌声格外清晰。
　　良久，她并未察觉刚才的话有何不妥，就看见他眼底掠过浅浅的笑意，紧接着薄唇也微微上扬，语带戏谑：“我原本以为，你只有喝醉了胆子才会变大，没想到平常也能这么硬气。”
　　被他这么一调侃，姜亦可噎得说不出话：“我那是……意外……”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在外面喝醉，还是孤身一人，有多危险？”他一本正经地诘问道。
　　饶是自知理亏，她被他问得无地自容：“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最好是这样，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把你带回来，你要自己小心。”
　　约莫片刻，他俯在她耳边，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颈后，让她猝不及防地抿了下嘴唇。
　　他低声说了一句很有歧义的话：“以后我一定不会乱跑。”
　　就是“以后”这个词蕴含的信息量让她红了脸……
　　另一边，上完洗手间的汪洋走过来，无意中瞥见孙小言蹲在地上，神情凝重地看着手机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
　　汪洋心生疑惑，唤道：“小言，你在做什么？”
　　孙小言慌慌张张地收了手机，藏起眼底的凝重，回道：“没什么，我就是刷了会儿视频。”
　　“真的？”丰厚的心理学知识与工作经验告诉他，她多半在撒谎，但是并没有说破，“小言，你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要是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你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不要一个人扛着，会加重病情，我最怕遇到不肯吐露心声的病人了——就像阿城。”
　　“我知道，汪医生，我要是有事一定会跟你说的。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走吧，不然天黑之前都赶不上了！”说完，她转身往车上走。
　　可没走两步，就通过紧闭的车窗隐约瞟见两道人影，一男一女正交颈缠绵，难分难舍。幸亏有靠背和车窗遮挡，不然里面的“风景”可就一清二楚了…………
　　孙小言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脚步沉重得挪不开，恨不得原地消失。
　　下一刻，只听见背后传来汪洋那低沉温和的嗓音：“喂，前台吗？可以把我订的四个单间换成两单一双吗？嗯对，最好是大点的，我们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好的谢谢。”
　　…………
　　风铃湾是A市著名的景点之一，以蔚蓝的滨海风光、纯朴的民风民俗、恬静的渔家小镇而远近闻名，有着“海上桃源”之称。
　　二十年来，不少开发商想要开发风铃湾这片区域，却因为海里有野生白海豚而作罢，虽然这么多年来白海豚可遇不可求，但多亏了它们，风铃湾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海上桃源”。
　　汪洋订的是当地一家民宿，前面是小镇，后面是大海，风景很美。
　　老板娘也是一位气质美女，浓眉大眼，身姿如燕，一颦一笑皆透着明媚的气息。
　　当时他们正在前台办理入住，老板娘笑着迎上来。
　　当知道汪洋“贴心”地把两个单间换成了豪华双人间，姜亦可内心有一只cnm奔过，斜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汪大医生，真有你的！
　　汪洋笑得痞里痞气，给她使了个眼色：上！
　　倒是白尹城镇定自若，什么话都没说。
　　这时，老板娘说道：“欢迎光临，几位路上辛苦了，请稍作休息。”
　　“你就是老板娘吧，果然跟传闻一样年轻漂亮！”汪洋夸赞道。
　　老板娘听多了这种赞美的话，早就能够淡然处之了，笑道：“哪里哪里，传闻只是传闻而已，都是自媒体瞎报道。”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移到了白尹城身上，陡然一凝，失声道：“是你……”
　　他瞥过来，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不置可否。
　　姜亦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激动地说：“是我呀！何心滢，你不记得了吗？”
　　其余三人皆是云里雾里的状态看着她，至于白尹城，从头至尾都蹙着眉头，没有说一句话，以疑惑的眼神打量她，看样子是真不认识。
　　老板娘继续解释：“以前我很胖的，你还安慰我来着，在理发店，你忘了吗？”
　　她这样一解释，白尹城茅塞顿开，随即眼底掠过一丝震惊。
　　不是他忘性大，是眼前这个女人变化太大了，毫不夸张地说，起码瘦了九十斤…………
　　身材样貌完全变了，不仅瘦了，还变得自信了，跟之前判若两人。
　　他淡淡道：“有印象，你瘦了很多。”
　　老板娘笑着说：“对呀，这几年我一直在减肥，好不容易才瘦下来。”
　　后来他俩交谈了很久，说实话，姜亦可真没见过他这么健谈，她在房间里左等右等，苹果都啃了两个了，他还没有回来。
　　本来她都想好了，如果十分钟之内他再不回来，她就“杀”过去。
　　结果他回来了。
　　那个时候她正坐在藤椅上，两手托着腮发呆，根本没注意到他来了，直到他开口：“在想什么呢？”
　　说话的间隙，他已经在对面落了座。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晚上吃什么。”她搪塞道。
　　白尹城还能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面在想什么？立刻解释道：“那个老板娘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本身很胖，但是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变美，她现在已经结婚了。”
　　听到她已婚，姜亦可心里莫名一阵轻松，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哦，那一定是真爱啦！能够陪着她减肥。”
　　“不是，当初她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她，表白失败后她才下定决心减肥，这几年吃了不少苦，现在的老公是相亲认识的，就是这家民宿的老板。”
　　本以为是个浪漫爱情故事，没想到是个励志逆袭故事。
　　“当初我在理发店上班，她来做头发，说是要去表白，后来表白失败，又要把头发做回去，我就跟她聊了几句，从那以后她经常来做头发，我们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白尹城没少开导何心滢，鼓励她，安慰她，让她走出低谷，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华丽的蜕变。
　　姜亦可听得出神，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你也很励志唉。”
　　他一愣，淡淡道：“全是运气。”